第50章 Ch.50

手術中的指示燈一直亮着。七八個少年等候在走廊,或站或坐,或倚牆而立,少有人開口。

日暮夕霧端坐在等候椅上,雙目無意識地注視着手術室緊閉的門,神思恍惚。

——這一整天,都是些許心神不屬的狀态。

自是逃不開幾位敏銳之人的察覺,轉念想到今日是幸村精市的手術,思及這位京都少年的性情,他們倒也沒覺得太奇怪。

同樣牽挂着生病之人的大家,心情又何嘗輕松?

日暮夕霧出身地望着“手術中”幾個字。

他的心情其實并不全然像大家猜測的,是因為過于憂慮幸村精市的手術……當然,他不是不擔心,卻另有小半是緣于早晨的那個擁抱,以及……

幸村精市說讓他“保管”的東西,到底是……什麽意思?

——疑惑,牽挂,擔憂,随着一種莫名悸動的心情發酵……讓他失了尋常的平心靜氣,難以全神貫注。

“你應該對幸村有信心的,日暮。”

這一聲提醒讓日暮夕霧驀然驚醒,偏頭看向出聲的柳蓮二,感激地笑了笑,輕應和了一聲,沒有說話。勉強收斂好紛亂的心緒,又靜坐了片刻,終是忍不住起身。

與衆人略作招呼後,京都少年徑直去了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冷水洗了把臉,日暮夕霧對着鏡子裏的自己默念着射義,漂浮一天的心情總算沉靜下來。

出了洗手間,走幾步便是茶水間,路過的少年不經意地聽到“幸村君”這一字眼,腳下本能地頓了頓,發現有兩個人在茶水間閑聊——應該是醫生——複又擡足朝手術室方向走去……偷聽他人的交談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其中一人的話語,仍舊飄入了日暮夕霧的耳中,不是特別清晰——

“……這樣的病,以後不适合再打網球了吧?就算做了手術,還有複發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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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少年猛地張大雙眼,倏然止步。

夕方以降 。

病床上的人眉宇之間透着幾分疲憊,神氣還算晏如:“我會盡快回歸的。”

真田弦一郎代表大家表示:“不要着急,幸村,請安心養病。網球有我們在,不用擔心。”

“是啊是啊,部長你就別操心了,反正今年的全國大賽已經過去了,平常訓練有副部長看着呢!”手術的順利,讓性格開朗的紅發少年恢複了活潑的本性。

幸村精市面帶憂郁:“照文太的說法,我這個部長還真是可有可無啊,真是失落……”

“——诶?!”

“呵呵,開玩笑的。”

看生病之人好心情地開着玩笑,衆少年心裏的最後一絲隐憂随之消弭了。

已經很晚了,大家還要趕回神奈川,且剛做完手術的人需要休息,不宜繼續久留,便沒再多說什麽,略作囑咐,少年們相繼與他們的部長道着別。

心中有事的京都少年下意識地跟随着同伴們的步伐。

“小夕。”

背後忽然傳來幸村精市的喚聲,日暮夕霧轉身回望。

藍發少年對着他微笑:“你讓我保管的東西不要了嗎?”

日暮夕霧猛地想起了他的挂墜,便折返走向病床。其他幾人聽到幸村精市的說法,難免有些好奇,回頭看了一眼,不過現在不是打探的時候。

病房裏只餘折返的京都少年,以及床上的病人。

“多謝。”幸村精市将纏在手腕上的挂墜拿下,送還原主,溫和的嗓音略沉,似若輕嘆,“讓小夕擔心了。”

日暮夕霧默然握住挂墜。

“你好像有心事?”

京都少年微怔,繼而輕輕搖頭,注視着藍發少年稍顯蒼白的臉色:“只是想着幸村君能早點康複。”

幸村精市笑言:“不會讓小夕久等的。”

日暮夕霧勾了勾嘴角:“那我走了,幸村君剛經歷了手術,還請早點安歇。”

跟着同伴一起回了神奈川。日暮夕霧回到小野裏宅後,連晚飯都沒吃,直接回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查詢有關幸村精市病情的資料,以及那位來自美國的主治醫生Dr.威爾遜的情報。

——之前他不是沒有查過相關信息,只是網絡上的資料太過冗雜,有真有假,加上他畢竟對神經病學不甚了解,所以還是有些一知半解的感覺。

這一回他想查得更仔細,便問柳蓮二要到了一些專業論壇與數據庫的網址。

又看完一篇晦澀的學術報告,日暮夕霧随手将手機放到身邊,閉目、舉手,舒緩地揉了揉疲憊酸澀的眼睛。

忽是心有所感,京都少年倏地放下手,睜眼的同時轉過上身。

“哎呀呀,還以為能吓到小夕。”藍發少年語帶遺憾。

日暮夕霧不由得站起身。

便聽幸村精市問:“怎麽一個人跑到這醫院天臺上來了?”

“今天是日耀日,比較空閑……”日暮夕霧溫聲說明,“來的時候,幸村君正在進行複健訓練。抱歉,打擾了。”

幸村精市走到他身邊坐下:“并不算打擾……不過,要不是護士小姐告知,我都不知道小夕來了。”

“原本大家也要來的,只是……”日暮夕霧又解釋,“真田君、柳君與柳生君代表立海學生參加關東地區中學交流會了。仁王君參加了一個手辦比賽,也沒時間過來。桑原君家裏來人,不便走開。丸井君他……”微頓,便自然地說下去,“身體不太舒服。切原君在忙着功課。”

幸村精市勾了下唇角,直接戳破了對方委婉的說辭:“文太是糖吃多,看牙醫去了吧?還有赤也,是不是考試又挂紅燈了,被老師逮住補習去了?”

“……啊。”

“果然還是小夕最省心。”

日暮夕霧不知道怎麽回話,只好淡笑以對。

秋高氣爽,長月的風和昶穆清,吹在人臉頰上,十分舒适。

“最近你看起來心思有點重。”幸村精市忽然這樣說,“在想什麽?”

京都少年默然,對上他家部長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雙眼,稍刻,緩緩搖頭:“也沒想什麽……”

幸村精市顯然不會被蒙蔽,淡淡地詢問:“不能與我說嗎?”

“不……”

“那就說吧,我很好奇。”

日暮夕霧猶豫了片刻,輕聲開口:“請問幸村君,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哦?小夕想知道什麽?”

日暮夕霧略是踟蹰,問:“如果有一天幸村君不再打網球了……”忽覺這樣的問法不妥,便又住嘴。

幸村精市卻是恍然,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擔心的事:“所以還是在擔心我的病情?”

日暮夕霧不自覺地放低聲調:“我這些天看了許多神經病學的研究報告……”微微遲疑,還是說出了他的憂慮,“急性神經炎有一定複發的幾率。”

——無意間聽到了茶水間醫生的話後,他最擔心的便是這個問題……至于說幸村精市可能不能再打網球一事,只要病情不複發,他還是無比信任自家部長的決心與能力的。

幸村精市失笑:“小夕這段時間一直心事重重的,就為了這個?”語氣一轉,“我想,以小夕的細心程度,肯定把Dr.威爾遜的資料都查清楚了吧?”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但人的心,又如何能輕易地控制住?

幸村精市直言:“确實想太多。小夕鑽牛角尖了!”

“……啊。”

“我的病發現得早,手術也很成功,複發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幸村精市繼續說:“就算真的有一天複發了……現在就急着焦慮,也無濟于事。”他注視着京都少年的目光平靜而溫和,“人的一生會經歷很多事,未來怎麽樣,誰又能提前預知?也許會遇到更糟糕的人或事。相比之下,生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夕一直心思透徹,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

日暮夕霧面露幾分不好意思,歉然道:“抱歉,我失了平常心。”

——這些天的焦躁,在聽了幸村君簡短的幾句話後,莫名地消減了……情緒開始恢複到之前的心平氣和。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失了平常心的小夕也很可愛。”

“……”

“那種不知所措的樣子很有趣。”

“幸村君,”日暮夕霧說,“不如我們回房間吧?今天我帶了課本與筆記,或許可以幫你補一下這周的新課程。”

幸村精市聽了,神色“哀怨”:“小夕你這是欺負病患……”

“這樣幸村君出院後就能很快習慣教學進度。”

“可惜……要辜負小夕的好意了。”

日暮夕霧看向藍發少年——其實他也知道不必太擔心幸村君的功課,适才主要是為了轉移話題罷了——卻還是有些疑惑。

“海原祭馬上要來了,網球部的戲劇表演是傳統項目,需要我盡快确定劇本。”

“……戲劇?”

幸村精市點頭,面上似是幾分苦惱:“到現在還沒什麽頭緒,”轉而問,“小夕有什麽建議嗎?”

日暮夕霧認真地想了想:“能劇?或者歌舞伎?”

“恐怕大家演不了,或者小夕願意親自表演歌舞伎?”

日暮夕霧完全沒有男扮女裝的心思,便是話鋒一轉:“要不,選國外的?莎士比亞,或者瓦格納?”

“莎士比亞是每個社團首選的老套路,”幸村精市否決,“至于瓦格納……小夕認為有幾個人會唱歌劇?”

“易蔔生?關漢卿?”

幸村精市沉默了一會兒,說:“還是童話吧,比如愛麗絲,”笑吟吟地表示,“小夕可以再當一次紅皇後。”

日暮夕霧逐漸學會自動忽略某些調侃的話語,繼續提議:“那,王爾德的童話?”

“最大的可能,是觀衆被悲劇吓跑了。”幸村精市說,“既然小夕不想演紅皇後,那就《睡美人》?雖是耳熟能詳的故事,如果能将經典演繹出新意,也不錯。”

日暮夕霧啞然了:讓清一色都是男生的網球部大家演睡美人的故事……

“應該不是很好演?”

“怎麽會,睡美人的故事并不複雜,時長也好控制,”幸村精市輕笑,“放心吧,小夕,以你的手氣,不用擔心會抽到睡美人的角色。”

日暮夕霧:“……”

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

幸村精市不再猶豫,拍板決定:“就演《睡美人》了,劇本需要進行大篇幅改編,小夕幫我一起構思故事吧!”

“……”

作者有話要說:

準備加快節奏……照現在這樣緩慢的進展,還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寫完這篇【捂臉

再次感謝小天使們的營養液,群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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