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複活

姥爺的玻璃酒杯碰上姥姥的,發出清脆的“叮”聲,老兩口便哈哈笑着開喝。猶不過瘾,姥爺又掏出五塊錢一盒的老牌煙點了一根,抽了兩口遞給姥姥,姥姥沒客氣,接過去抽了起來。

太姥姥氣得大罵:“一對老煙鬼,嗆死人了!活該你倆尬親家……”

姥姥觑着眼:“啥?誰打群架?”

太姥姥用鼻孔回瞧她:“你!你打群架!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兒,比小彩他媽差遠了!”

宋彩無奈地搖頭,把大雁的狗糧換掉,盛了勺米飯進去,又倒了點湯汁拌勻,重新遞到大雁嘴邊。

大雁從鼻子裏嘆氣,開始思考怎麽才能讓這臭小子知趣。

太姥姥見狀發話:“小彩啊,叫大雁上桌吃,就坐你姥姥旁邊。”

姥姥也大大方方拍了拍椅子:“行啊,來姥姥這兒吧。”

宋彩本想拒絕,結果姥姥的手剛拿開大雁就自己跳了上去,還把爪子往桌布上蹭了蹭,頗有紳士風度。

宋彩覺得有趣,夾了塊油亮的紅燒肉叫大雁吃,大雁卻睨了他一眼,神似不滿。

“噫,真挑嘴,你上輩子是國王啊?”宋彩抱怨。

大妖王心想,差不多。

上輩子一圈的美人兒圍着他,纖纖素手争相往他嘴邊送美食,他還得看心情吃不吃。

太姥姥拿起筷子,把她閨女面前的雞腿剝下來,夾到了大雁面前:“大雁乖啊,吃了雞腿趕緊去上學,再不去就該遲到了。”

姥姥難得聽清楚,咋呼起來:“媽呀,我都不知道該先說啥,是說大雁不用上學還是說它不是人?能不能稍微走點兒心,雞腿你得先給小彩吃啊!”

太姥姥:“你吼啥,不還有一條腿呢嘛,來,太姥姥給小彩再夾一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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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哪還有一條,那條不是被你吃過了嘛,也就你家雞有三條腿。”

太姥姥:“母雞兩條腿,公雞有三條腿犯法了?我非夾給你看看!”

于是小老太太鉚足了勁兒在湯裏扒拉,終于扯出一截長脖子,下面還墜着雞頭:“來小彩,吃給你姥姥看!”

宋彩咂吧着嘴,沖太姥姥露出小白牙。

大妖王勉強接受了雞腿,驕矜地吃了起來。看着宋彩的姥姥和姥爺喝着酒抽着那什麽……煙,抽着煙的模樣,再看看太姥姥糊裏糊塗的模樣,他一時心緒紛雜。

臭小子就是在這種環境裏成長起來的?

能長這麽端正還算不錯。

下午宋彩又碼了會兒字,把早上列出來的那些細節加工整理了一下,水到一萬字,分成三章存進了稿箱。

大妖王跟在旁邊看着,只見臭小子“啪嗒啪嗒”地敲打四方工具上的幾十個小格子,不用眼睛瞄也能敲得飛快,手背上的筋絡便跟着修長的手指一起跳躍,很是養眼。

在敲完一段的最後一下,臭小子習慣性敲出重重一聲“啪”,像是在宣告一個小規模的結局,又像是刻意彰顯自己的個性。

大妖王認真地觀察着四方面板上新增的那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不由感嘆,厲害,這比研墨寫字快多了。

黃昏時分下起了雨,雨水迸濺進了窗戶,有細小的水珠在臭小子睫毛上停留了一會兒,晶瑩透亮。臭小子全然不覺,依舊專注于那些蠅頭小字。

他思考的時候會輕輕蹙眉,眉首凝出毛茸茸一小叢,藏着心事似的。

大妖王伸爪朝他腿上推了一下,想提醒他關窗戶。

宋彩果真低了頭,眉心下意識舒展開,笑着揉了揉他的大雁寶寶:“大雁是不是想噓噓了?走,爸爸帶你上廁所。”

大妖王:我不是,我沒有……好吧,有點。

宋彩把他的大雁推進衛生間,思考了一會兒,掰開一條狗腿。

“大雁,你看這個洞,它叫馬桶,噓噓和嗯嗯都要在這裏解決,來,試一下。”

宋彩家的馬桶是老式的,蹲坑,這倒是方便了,只要能把大狗教會,以後它大小便都可以在家解決,省得到處給它鏟屎球。

大妖王此時的心境則十分滄桑——你個臭小子給我把腿放下!另外請你出去,我知道該怎麽如廁!

宋彩自然不知道大狗在想什麽,還以為它不會,便守在一旁盯着。大妖王都快被他盯出窟窿來了,連連哀嘆報應,自己看他洗了一次澡,他就跟在屁股後面看自己撒尿。

這,這可怎麽尿得出來?

大妖王惆悵不已,宋彩已經貼心地吹起了口哨。

噓——噓——

噓了半天也沒見他家大雁尿出一滴,宋彩又開始琢磨……哦!大雁沒怎麽喝水,可能根本不想噓噓。

他放下狗腿要把它帶出去,大雁卻不肯走,停在坑邊目光如炬。

宋彩明白了,大雁想嗯嗯!

他又扯了一坨紙來,自言自語道:“來,屁股對着坑,然後半蹲下去,肚子用力,嗯——嗯——就能拉出來了。”

大妖王翻起白眼:你滾行不行?

又是好一場僵持,宋彩仍然等不出一丁點東西。

于是,他上手了。

他按住大雁的肚子,開始往屁股捋,一邊捋還一邊嘀嘀咕咕地念咒,就跟大旱求雨似的。

大妖王聽天由命地忍了好一會兒,膀胱都快被他捋爆了,簡直哭笑不得。

無奈之下,大妖王只得擡起一條腿,當着他的面噓了出來。

那一刻,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宋爸爸就如同聽見了産房裏親生子的哭聲,一顆心安穩下來,有點激動又有點驕傲——看,我老婆平安生啦!

不,我大雁正常尿啦!

當然,這對大妖王來說也是一次不得了的突破,他還從來沒當着人面場尿過。

這可能是他從妖生涯中最不得了的壯舉,也是一輩子不堪回首的記憶。

回房之後宋彩終于發現了窗外的雨水,恍然回過味兒來,大雁莫不是想提醒他關窗?

老父親淚濕眼角:“呀,我家大雁真聰明!是不是想讓爸爸關窗呢,是嗎?是嗎是嗎?”

宋彩的語調就像哄孩子,聽得大妖王嘴皮子直抽抽。

宋彩擡臂握住窗戶把手,砰地關了個嚴實,而後蹲下身來抱住大狗粗壯的脖頸,一下一下順着脊背上的毛。

大妖王:……

突然來這套是什麽意思?

別以為抱兩下就沒事了,剛才的仇我記着。

……但是,臭小子的擁抱好柔軟。

大妖王覺得奇妙。上輩子他抱過自己的女人,抱過瀕死之際的父王,也在危難之時抱過北雲既,可從來都沒被人反抱過。

他頭頂蒼穹腳踏山川,他有高大身材和堅厚的臂膀,他與人的擁抱也當坦坦蕩蕩,當有萬妖之王的雄渾魄力。

可這會兒是怎麽回事,心腸被這沒骨頭的擁抱捂軟了?竟生出些兒女情長的迷惘?

不,必定是這狼狗的問題,是毛發過剩的問題。

大妖王的細膩思考沒能維持多會兒,宋彩突然“吧唧”一口親在了狗頭上。

大妖王目瞪狗呆。

你這是逼我。

正想龇牙,卻聽宋彩輕聲嚅道:“得虧把你擄了回來,有大雁在可真好,爸爸現在一點都不覺得孤單。”

犬牙龇不起來了。

臭小子平時會覺得孤單?

倒也是,像他這樣辨不清別人面貌的人,交朋友該是不容易的。又似乎一直是跟着老人居住,沒有共同的話題可聊,一天也開不了幾次口。

大妖王回想,他跟家人确實甚少說話,只在有問題要問的時候才會主動。

該是孤單的,所以才要噼裏啪啦堆砌文字,還對着一條狗叨叨個沒完。

罷了,大妖王在心裏咕哝,原諒你一次。

不知不覺又到了夜晚,宋彩從床尾和牆壁的夾檔裏收拾出一塊空地兒,把大雁的狗窩放進去,然後鋪上一層毛毯,以方便後期換下來清洗。

他拍着柔軟的狗窩招呼大雁:“過來吧寶寶,從今晚開始你就睡在這裏。”

大妖王冷眼旁觀,一動不動。

“過來呀。”宋彩又喊,可他的大雁還是不理他。

宋彩啐了一聲便伸手過來抓,然後把大雁按在窩裏不讓動。

要是純粹比體力和靈活性,這種體型的大狗不一定會被細胳膊細腿兒困住,可大妖王并不想在宋彩的白皮上抓幾條血绺子出來,那不美觀。

加之宋彩會耍賴,動不動就嘟着嘴親他的頭頂,叫他反抗時又不得不斟酌幾分。

大妖王遽然發現,自己對他下不了狠手。

一人一狗僵持了許久,宋彩始終不肯松手,遭受了不公的大妖王唯剩嘆息。

……我真是欠了你的。

後來宋彩在狗窩裏睡着了,本不算瘦小的身材蜷成了一團,倒顯得單薄不少。

黑暗中,大妖王睜開眼睛,從宋彩的肘彎裏鑽了出來,對着小床弓起健碩腰脊,輕巧一躍。

「汪!」

「系統提示,恭喜親愛的爸爸滿血複活!獎勵夢幣30金,當前餘額1000金,自動為您升級攻擊點存儲空間……升級完畢,當前存儲空間10000。」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充值成功,當前攻擊點10000,獲得成就“使男主親切度升至1級”,獎勵“萬人迷”特效卡一張。恭喜!恭喜!恭喜!」

雲裏霧裏的宋彩猛然驚醒,深吸一口氣,聽着腦海裏持續爆炸的煙花轟鳴。

“什麽情況,接上昨晚的夢了?這麽神奇?”

“不對,為什麽攻擊點一下就滿了,是誰充錯號了?連親切度一起充的?”

“覺得好些了嗎?”

入耳是清冽灑脫又帶着少許不羁的男聲,宋彩一個激靈,望向把自己圈在懷裏的男人。

“江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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