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死
舌頭傳來一陣灼痛,宋彩慌忙扔掉手裏的尾後針,朝地上呸呸幾口。
北雲既也發現了他的情況,疾步走來封住他幾處穴道,一看那小舌頭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健康的粉紅色也開始泛紫,一下急得不行。
也顧不上禮數了,他拇指覆上宋彩的嘴唇,撥開之後仔細查看,果然看見牙龈的血色已經消退,現出病态的白。
“不好,中毒了,快跟我回去醫治!”
宋彩這會兒舌頭已經不聽使喚,僵硬如石頭,想說話說不出來,強烈的麻痹感沖上大腦,胃裏也一陣陣惡心。
他回頭望向江晏,心道糟糕,這場夢可能就要在此終結。終結之前好歹得跟大兒子道個別啊,總是用這種方式離開,大兒子豈不吓壞了。
可他大兒子好像并不能體會他的惜別之情,反倒滿臉都是“你一天能作八百遍”的無可奈何。
宋彩委屈,雖說只是夢,可這死亡的過程相當真實,他都怕得渾身發抖了。
江晏皺着眉一言不發地走過來,掰開宋彩的嘴幫他催吐。
宋彩開始疼,嘴疼,胃疼,渾身肌肉疼。他被北雲既接住,放在一處軟草墊上。
北雲既吓得夠嗆,抱着他的手都跟着微微顫抖:“怎麽樣了?江少俠,宋公子他好像毒入髒腑了,還……”
“還有救嗎”他說不出口,滅頂的無助感襲上心頭。這毒太猛了,連五行獸都不是對手。
江晏已将食指伸進宋彩咽喉,被那濕滑綿軟驚得心悸,可又察覺到他舌根不甚溫熱了,碰在指根的兩片薄唇更涼。
情況不妙。
江晏沉聲道:“他體溫在降低,你快回去找些解毒劑,千重心那兒有什麽靈藥全都拿來!”
北雲既:“何不帶宋公子直接去找她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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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普天之下的逼毒方法都是一樣的,動作太大反而加快毒素蔓延。”
北雲既明白這個道理,他不想在這時刻離開宋彩,可又知道自己留下也是徒勞,不如聽江晏的,為宋彩争取最後的希望。于是他踉跄着爬起來,紅着眼眶轉身飛起,消失在圍牆裏頭。
宋彩臉色青紫,進氣沒有出氣多,喘得厲害。他現在只想跟江晏道別,因為他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再一個美夢穿進來,再大差不差接上未完的劇情。
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意識也漸漸變得遙遠,耳邊江晏叫他堅強一點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江晏也不輕松,一來他不想再當狗,二來不忍心看宋彩這樣受苦。
黑火在周遭萦繞,倏忽沒入宋彩後背,江晏嚴密控制着宋彩的經脈走向,少頃之後眉頭皺得更緊——逼毒的速度遠不及惡化的速度。
……現在還剩最後一個笨方法,就是用嘴幫他吸。
江晏猶豫了。
這法子相當于以命換命,還有可能救不回來白搭自己。
好在江晏是妖,他的化毒能力比宋彩強一萬倍,倒是不擔心這個。他只覺得有必要好好權衡一下,畢竟和一個男人嘴對嘴接觸不比死的感覺好到哪裏去。
是避免這種尴尬,選擇老老實實當一天的狗,還是避免當狗,把宋彩救活留在這個世界?
此時宋彩開始抽搐,一只手本能地抓緊了江晏,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江晏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低頭吻住了懷裏的人。
懷裏的人幾乎喪失了意識,只劇烈地顫抖抽搐,兩只手也變得僵硬。江晏便用力困着他,牢牢按在懷裏,一邊從那涼絲絲的舌尖吸取毒素,一邊往他身體裏灌注妖力。
黑火在他二人身邊打轉,發散着幽幽藍光,忽而濃烈妖冶,忽而綿長輕柔。過了一會兒,那黑火突然凝成了密實的一小團,原地蹦跶幾下之後化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人。
小人通體黑黝黝的,只有兩只圓溜溜的大眼睛時不時翻出一點雞蛋白。他蹲在江晏身邊捧着臉,仔細瞧着宋彩,以及兩人結合在一起的地方。
“咦?你們在做什麽?”小人張開黑黝黝的小嘴好奇地問。
江晏沒心情搭理他,依然抱着宋彩深深吸吮,還偏了個方向,不叫小人看見。
小人更好奇了,幹脆跳上江晏的肩頭,扒着他的臉去看。江晏不耐煩,摳下來直接扔到了樹林裏。
小人摔了個囫囵,“哎喲哎喲”嚷了幾嗓子,又噔噔噔跑了過來,跳到宋彩的肩膀上使勁兒看。
“他已經死了,”小人誠實地說,“他中毒太深,救不回來了。”
江晏聽了不由隐怒,又施一團黑火,點着了小人的屁股。小人哇哇大叫,跑到一邊拍打火星,見那火星不滅急得直跺腳。
江晏吸走了大半毒素,胸口鈍痛不已,忙離開宋彩的嘴唇吐出一口淤血。
他随意擦掉嘴角血跡,鉗着宋彩的下巴查看情況,瞧見淤紫消退一些了,體溫似乎也有所回升,頓覺撥雲見月,愁悶得舒。
剛要再接再厲,一旁拍打完火星的小人又跑來了:“沒用的,治标不治本。”
江晏真怒了,一揮袖便把這烏鴉嘴扇出丈遠。
小人哭着跑回來,眨巴着大眼睛去晃宋彩垂在地上的手指,委屈巴巴地問江晏:“他是我娘嗎?他長得好看,一定就是我娘了吧?”
江晏聞言虎軀一震,呵斥道:“自己玩去,別搗亂!”
小人不肯:“你得先告訴我他是不是我娘。”
江晏:“不是。”
小人:“那你為什麽跟他做羞羞的事?”
江晏扶額:“你懂什麽叫羞羞的事,別亂說話,我在救他性命。”
小人:“那你救醒了嗎?”
江晏:“……沒有。”
小人:“那就不是救,你在做羞羞的事,他就是我娘。”
江晏無奈:“随你怎麽說,別打岔就行。”
江晏邊說邊往宋彩身體裏灌注妖力,可宋彩依然閉着眼,沒有要醒的跡象。
大妖王經歷過無數生死,本該看淡了一切,這會兒卻免不了心情沉痛,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不上不下的。
他再次低頭,捧着宋彩的側臉繼續忙活。然而就在換氣的當口,江晏發現宋彩的嘴唇又變成了先前的淤紫,手腳雖不再僵硬,卻也沒有了溫度。
江晏愣住了。
小人扯住宋彩的衣袖,往上拽開幾寸,露出一截淤紫的手腕。江晏這才明白過來,合着宋彩用手拿過尾後針,毒素也從手上蔓延開了。
這可真是……
凡人畢竟是凡人,命該如此罷。
江晏滄桑一笑。
小人見他神情黯然,便輕輕碰了碰宋彩的食指,小聲喊道:“娘,你醒醒呗?我爹心疼你。”
江晏更郁悶了,食指揉了揉小人的小腦袋:“都說了他不是你娘。我也不是你爹。”
小人擡頭看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靠在他靴幫上不吱聲了。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吞毒自殺,剩餘生命力300,200,100,0,自殺成功,恭喜!」
宋彩:“敲裏嗎。”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獲得成就“使男主親切度升至5級”,行動點與攻擊點存儲空間同時升級至50000,獎勵任意卡牌一張,恭喜!恭喜!恭喜!」
宋彩:“???”
怎麽突然升級了?這意思是,創界神爸爸死了,男主很高興?
「系統提示,親愛的爸爸充值成功,當前行動點50000,攻擊點50000,請随意揮霍!」
宋彩只剩呵呵呵了,如果還有揮霍的機會,他要先甩十個雷把狗系統給炸了。
試問有誰會把自己舔死?
答:宋彩。
宋彩醒來之後已經日上三竿,奇怪的是他睡在狗窩裏,狗睡在他床上。
太姥姥推門進來“每日一嚷”,嚷完卵巢理論才說他手機響了好幾次,家裏的聾子都聽見了。
宋彩稀裏糊塗地抓着頭發,懷疑太姥姥說話的真實性——我啥時候睡覺那麽沉了?
但拿起手機一看,還真是,陳巍然打了六個電話過來。
他給陳巍然回過去,問他有什麽事。對方先把他嘲笑了一通,說他睡得像豬一樣,又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打網球。
宋彩看了一眼賴在床上的大雁,問道:“能帶狗過去嗎?”
上午十點鐘,宋彩帶着大雁出現在工人體育館,被陳巍然迎上來抱了個滿懷。
宋彩笑着推開他:“那個,白日依山盡?”
陳蔚然噗嗤一笑:“依山盡不服。”
宋彩:“欲窮千裏目?”
陳巍然:“穿了打底褲。”
“陳巍然!”宋彩笑哈哈反抱回去,“是你就好,我還怕認錯了,哈哈!”
陳巍然眯着眼睛朝他肩膀上摟,往場地帶去:“沒事兒,不就是對個暗號麽,不麻煩。”
大妖王被困在狗身別提多憋屈了,被狗繩套着,脖子上還挂了一個狗鈴铛,每走一步就叮鈴咣啷響幾聲,煩得要命。
透過狗眼看前面勾肩搭背的兩人,大妖王覺得眼疼。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世界,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禮數都沒有,禮義廉恥更是全廢,連妖都不如。
不過宋彩這臭小子換上這身套裝倒是精神,跟躺在他懷裏奄奄一息的時候判若兩人。
還是精神點兒好,想起他毒發抽搐的樣子,大妖王到現在還禁不住心髒抽緊——誰也不喜歡親眼看着熟人在自己懷裏變僵變冷。
到了網球場地,宋彩把圍欄的小門扣住,解開了他家大雁的繩套。大雁跳上休息凳,老老實實卧了下來。宋彩歡喜,往大雁頭頂親了一口,獎勵他乖巧懂事。大雁翻着白眼,容忍了這逾越之舉。
陳巍然見狀搖着頭啧啧:“你可真是個狗奴,早知道我就送只小的給你玩,這只太大了,要是犯了倔脾氣跟你掙,我怕你根本掙不過它。”
大妖王耷拉着眼皮:你說對了。
宋彩笑道:“大雁不是給我玩的,我把它當兒子養。”
大妖王:……閉嘴。
兩人分站球網兩端,由宋彩發球,結果第一球就觸了網,反彈回來了。又發第二球,砸網柱上了。第三球倒是發過去了,但被陳巍然擊回時沒接住。
宋彩頗有些不好意思,他心不在焉,總惦記着夢裏的事情。
中毒太深,到現在都沒能完全從痛苦裏走出來,稍微一擡手都還覺得肌肉發顫,骨頭發涼。
再者……罷了,嘴唇上的觸感忽略不計,YY也該有個限度。
宋彩甩開雜念,繼續揮動球拍,可一局打下來輸得非常難看。
大妖王看不懂規則,光瞧宋彩的反應也知道開局不利,忍不住腹內哼笑。
陳巍然放下球拍走了過來:“你這發球和接球的姿勢都不對,我來教你。”
他說着轉至宋彩身後,竟呈環抱姿勢手把手握住,說話時嘴唇險些碰着宋彩的耳尖。
宋彩像是習慣了,還笑着問:“有這麽多講究嗎?都打了多少年球了,從來沒注意過。”
陳巍然聲音放輕:“當然有,連姿勢都不對還想打倒對手?”
兩人說說笑笑在那兒比劃,大妖王可笑不出來了。
腮幫子發酸,狗牙發癢,想啃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