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誤會

陳蔚然找的這家陶藝館老板跟他是舊相識,見他倆帶着狗便單獨開了一間超級VIP的套間, 裏面有獨立衛浴, 可供結束之後清洗用, 狗子要是也參與,還有兒童洗手池。

宋彩聽那老板介紹房間時滿頭黑線,明明只是做陶藝,說因為他的措辭聽起來有種下流的意味。

那老板又安排最好的老師來指導,被陳蔚然婉拒了。他一邊卷衣袖一邊自誇金剛鑽, 硬是把指導宋彩的瓷器活兒攬了下來。

被晾在一旁的大妖王看着兩人往磨盤似的工具上糊泥,頗有些鬧不懂這個世界的人都是怎麽想的,有時間不如做點正經事,挖塘泥制陶罐這種活計都是村婦做的。

但片刻之後他就不這麽想了, 偉大的現代陶泥藝術颠覆了他的三觀。

——屁, 是陳蔚然這小子颠覆了他的三觀!

只見宋彩滿手泥漿, 依照陳蔚然說的什麽“拉坯”之類的指示,正在給一坨饅頭大小的陶泥挖空肚。

他大約是第一次來玩這個, 顯得很興奮, 眼睛亮晶晶的。見自己的罐肚總是歪來歪去,便問陳蔚然:“我為什麽沒辦法保持平衡?這裏多一點那裏少一點的,總也不均勻。”

陳蔚然擡眸看了他一眼, 笑吟吟地覆上他手背,帶着他掌控力度:“底座轉動的時候手指不要顫抖,一抖就會變形。來,手腕微微用力, 跟着我穩住。”

他兩人的手就那麽腹背相抵,陳蔚然的型號大了宋彩一圈,剛好能把他包個嚴實。大妖王眼巴巴盯着,心道原來這玩意兒耍的是這招。

罐肚掏了個大概,宋彩又接着塑外形,他忽然想捏出個造型獨特的,琢磨了一會兒,莫名想起了夢裏的江晏。江晏的體型是标準的寬肩窄胯,腿長且筆直,整個人如利劍出鞘一般,氣勢很足。于是宋彩另起了一塊陶泥,捏出了一個瘦長的罐頸。

陳蔚然見他把罐頸糊上罐肚,笑道:“還沒學會走就想先跑了?”

宋彩得意洋洋:“等我捏好了的,看你還怎麽說。”

大妖王知道宋彩的尿性,除了自吹自擂沒別的本事,只盼他捏出來以後別太給自己丢臉。

片刻之後宋彩成功接上了罐頸,又把肩部拉平放寬,按照人的頸部線條細細磋磨。他神游天外,想着江晏要是把衣領拉開,應該會有結實好看的斜方肌。

宋彩嘴角挂着甜蜜,忽又想到江晏後宮裏那些數不清的美人兒們,恍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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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王的斜方肌是留給美人兒捏的,你樂個什麽勁啊!湊表碾。

這時聽見陳蔚然嗤笑一聲,宋彩停下動作,順着他的視線望向自己的傑作。

這……

陳蔚然沒誠意地贊嘆:“好,好作品,瓶頸瓶頸,你這瓶子連斜方肌都有,了不起!”

原來宋彩一時走神把陶罐的肩部線條捏得太像人,差點連鎖骨窩都摳出來了,于是心虛狡辯:“我還沒弄完呢,這裏是打算摳兩個小把手,把它肚子再拉長一點就好看了!”

陳蔚然谑笑着放下自己手裏的東西,幹脆坐到了對面,肩并肩腿并腿地挨着宋彩。

“要把罐改成瓶可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我幫你。”陳蔚然說着右手繞到宋彩身後,呈環着他的姿勢,再次覆上他手背。

兩人雖是老朋友老同學,可以往一起玩的時候不會這麽接近,男生之間勾肩搭背很正常,拉手擁抱就罕見了。因此陳蔚然的掌心對宋彩來說無疑是陌生的,宋彩略覺不适。

他想開口提醒,偏偏陳蔚然神情專注,看起來真是心無旁骛。

四只手交疊着,上上下下緩慢而均勻地磨着陶泥,手背與手心之間的縫隙被陶泥填滿,磋磨之下弄得滑不溜丢,還發出輕微的“咕滋”聲響,叫人又癢又膈應,頭皮發麻。

陳巍然離得太近了,宋彩被他的氣流噴在頰畔,終于忍無可忍,咯咯笑了起來。

他一肘子搥上陳蔚然:“好了吧,你離我這麽近幹嘛,我這兒空氣都不新鮮啦!”

陳蔚然:“……”

陳蔚然心說你個渾小子真是翻臉無情,我能吸你多點兒氧?沒良心。

他半氣半笑地罵了宋彩一句,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座位,沒留神被對面一個黑棕色狗頭吓了一大跳。

只見大雁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用一種極度危險的目光盯着他,還時不時舔兩下嘴唇,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帶血的生肉。

陳蔚然不自覺開口:“那個,你家大雁……占了我的位子。”

宋彩頭也沒擡:“大雁過來,給陳叔叔讓個座。”

陳叔叔?

大妖王睥睨天下,從來不知道叔叔是何物。

他黑亮亮的指甲從肉墊裏龇了出來,一爪子拍翻了陳蔚然已經捏好了大半的陶罐,而後甩掉指甲上的泥團,慢悠悠挪到了宋彩身邊。

宋彩聞聲望向地上那團咕嚕亂滾的陶泥,哈哈大笑起來:“老陳你作品沒啦!”

陳蔚然眼角抽搐:“……是,是沒了,我沒看錯的話是你的狗弄沒的吧,你這做主人的不用負責嗎?”

宋彩登時收笑,把大雁摟到懷裏繼續捏陶瓶。

到結束宋彩做出了一個醜陋怪異的陶瓶和兩個歪斜的陶罐,自覺羞愧,沒要保留成品。大妖王扭頭瞧見陳巍然在和工作人員嘀咕,他耳力好,聽着了全部——這厮竟然要把那幾個醜東西燒制來,看着像是打算自己保留。

狗肚子裏便莫名生出一股子怨念。大妖王覺得這條狗護主之情值得鼓勵,于是再次發了善心,趁宋彩不注意時溜達到工作人員後頭,乖巧地搖了搖尾巴。

等陳蔚然和店老板寒暄之後便跟上宋彩準備出門,宋彩扭頭找他的狗,卻聽見工作臺傳來女孩子的驚叫聲。倆人齊齊轉身,看見地上散落好幾個陶泥成品,正被大雁踩來踩去。

仔細辨認一下,依稀能看出來是宋彩做的。

陳巍然心裏泛起嘀咕,見宋彩用審視的目光看着他,再想到午飯前的種種,臉上慢慢開始浮紅。宋彩實則沒有往別處想,只是訝異于陳蔚然居然這麽有生活情調,那麽醜的東西也打算留下,看來是很重視兩人的友誼。

真叫人感動。

這時工作人員向他們又是道歉又是鞠躬,陳巍然不能叫宋彩知道他有多想要這幾個陶器,只得擺擺手說沒關系,不是很重要。

宋彩深感歉意,看了看自家孩子,臭大雁竟然還渾身喜氣,明顯沒意識到自己犯了錯。

大妖王高揚脖頸,他怎麽可能犯錯,他家宋彩不要的東西,打爛了也不要叫別人偷去,這邏輯有什麽錯?

兩人一狗出了陶藝館後去了一家戶外體驗館,裏頭不僅有蹦床,還有攀岩、滑索、低空飛行等諸多項目,整體裝修很有質感,環境也幹淨整潔,負責安全的工作人員和教練随處走動觀察,看起來訓練有素。

宋彩一眼就喜歡上這裏了,尤其那些年輕的教練,個個都有胸大肌,精神抖擻朝氣蓬勃,叫人光是看着都覺得自己被充了電。

陳巍然碰了他一下,眯着眼說:“注意口水。”

宋彩不解釋,嘿嘿傻樂。

有工作人員迎面走來,宋彩率先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啊,你們這裏是不是不能帶狗進來?”

誰知那工作人員熱情笑道:“怎麽會呢,我們會安排專人看護狗狗,玩具和水都準備好了,您盡管玩就是了。”

宋彩詫異,望向陳巍然。陳巍然只抿嘴一笑,聳肩表示這家店老板不是他熟人,大概就是比較會做生意吧。

兩人先去了蹦床項目,宋彩看見蹦床上有個小夥子候着,不知道是怎麽個玩法。

工作人員便講解,說現在館裏有個雙人蹦床挑戰賽,要求兩個人抱在一起蹦床,一個負責采摘高處的泡沫桃子,一個負責拿筐接着,比賽結果按桃子數量排名,只要能擠掉當前的首名就會獲得全館項目免費任意玩的獎勵,還贈送一年會員卡。

宋彩問那個小夥子是幹嘛的,工作人員便笑了笑,說有的是小姑娘結伴來玩的,怕互相照顧不來,就可以選擇和我們的教練組隊,只要她負責采摘就行了。

陳巍然不由分說脫掉自己的運動服外套,只穿了件貼身的短袖,吊起眉梢問宋彩:“怎麽樣,你是跟他組隊還是跟我組隊?”

宋彩看着他倒三角的身材,猶豫了一會兒。蹦床就蹦床,參加什麽挑戰賽啊,明明是出來休閑的幹嘛要搞那麽緊張?

“我拒絕,自己玩可以嗎?”宋彩笑嘻嘻。

陳巍然抿唇一笑,忽然彎腰把宋彩扛了起來:“不!可!以!”

宋彩被他肩膀抵着肚子,憋紅了臉:“你放我下來!我沒答應參加比賽!快放我下來!難看,超級難看,難看死了啊!”

宋彩現在絕對相信陳巍然是故意的,別說他堂堂一個上市公司老總的兒子,就是宋彩也不缺那辦會員卡的錢,有必要去摘仙桃?

可陳巍然卻對那會員卡表現出十分的向往,足下穩穩當當,扛着宋彩就朝蹦床的臺階走去了。

宋彩大概是急昏了頭,脫口竟然喊江晏來救命。陳蔚然一怔,問:“江晏是誰?”

宋彩眨巴着眼:“……是我太姥姥的外孫女家未過門的女婿。”

遠處被女孩子纏住狂摸狗頭的大妖王:噗。

陳蔚然一時沒理清個中關系,但他也沒必要理清,因為宋彩只是順口胡謅的。可沒想到,幾秒鐘之後,陳巍然扛着宋彩上到臺階頂端時,擡頭就看見了大雁。

這惡犬正蹲坐在那臺階上方搖尾巴,一臉老神在在。

陳巍然:“……”

他叫大雁讓個道,大雁卻臨時聽不懂人話了,始終晃着尾巴,淺淡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他。陳巍然覺得,如果大雁是個人,現在一定在冷笑,還會對他說:“想從這兒過?不妨試試。”

無奈,陳巍然開始哄宋彩:“你叫大雁讓個道吧,人家這蹦床不讓狗上來的。”

宋彩卻大喊:“知道怕了吧,老實放我下來,不然大雁饒不了你!”

陳巍然心道,我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它一條狗能把我怎麽着?于是往旁邊移了半步,企圖繞過大雁。可大雁也随他而動,他往左移大雁就往左踱步,他往右移大雁也往右踱步,來回三四次,陳巍然總算服氣了。這狗絕非凡品。

他不情不願地放下了宋彩,嘆氣道:“你可真沒白養它,這才帶回來幾天,就成了貼身保镖了。”

宋彩氣勢洶洶道:“以後不許随便扛我,不然我就揍你!”

陳巍然噗嗤一笑:“好好好,我錯了啊,錯了。走吧,上床!”

宋彩瞪大眼:“哈?!”

陳巍然:“蹦床,上蹦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寶們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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