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默默的努力

這一天莊算又偷懶沒上班, 在四合院裏寫寫畫畫，純屬個人愛好，看到傳統民居，以及改良的如此好的設計作品, 他就手癢忍不住描摹。只能趁着白有賢不在家, 他自己拿個速寫本随手畫, 畫完了也不敢放明面上，都藏在書房一個抽屜裏。

萬一被白有賢發現這種專業性極強的手繪稿, 他也有個推脫的理由。書房裏的東西沒準是哪位客人留下的呢, 反正與他無關。

境外設計事務所的效率比莊算想的高。

在國內十萬平米根本就是個普通項目, 現實世界裏大設計院的普通專業負責人，在地産黃金十年的那段日子裏, 一人一年不幹百萬平米, 都不敢跟人說自己是負責人。可是在國外，很多知名建築師一輩子就是幫人做獨立住宅, 從業二三十年累計經手的建築面積不到一萬平米的大有人在。

所以他們這個項目自從與境外那家事務所簽合同之後，設計費給的高付款快, 加之建築面積有十萬平米這麽多, 絕對是個大項目。人家事務所上上下下都參與進來，七八個專職設計師帶着十來個實習生，全身心投入。

有人專門做規劃, 有人專門做戶型, 廚房廁所大樣圖都有專人畫。客戶提要二十多個種類的戶型, 人家不打折扣一人分一個細化，務求各具特色細節精彩。另外還有做立面、幕牆、室內設計的，景觀、燈光概念上的心思也花了不少，全都是國際先進的理念。

總之, 雖然境外事務所沒有國內施工圖的資質，但人家那方案圖紙已經足夠到初步設計的深度，最終提交的成果打印成冊，有一本牛津字典那麽厚，還都是A1紙張大小的，看着就特別的深（沉）。反正讓人感受就是，花了一千多萬設計費，絕對值。

國內落地設計單位，周帆推薦了幾家投标，莊算當時就挑了最貴的。一開标發現，竟然是周帆父親當年供職的國企甲級設計院。

周帆是知道父親那邊的設計院來投标了，不過國企甲級大院，設計費那麽貴，周帆一看就覺得沒戲。民營設計單位，辦事靈活，畫施工圖的人才大多都是甲級院裏挖來的，整體設計費低服務還好，她沒覺得國

沒想莊總裁拍板挑的是報價最貴的。

中标後，甲級大院的現任院長還親自跑來周家送禮，拜謝前輩，一廂情願的認為是周父幫忙暗中使力，周帆放水。否則沒道理投标價格最高的，反而能中标。國內搞設計，不都是價低者得麽？

周父心說沒有白疼閨女，面上卻不敢承這份人情，推辭道：“這事我沒說啥，畢竟我退休了不知道你們也參加投标了。大概是前一陣帆帆去你們人居環境所聽那幾位專家講課，覺得水平高實力強，才會入選吧。投标不能光看價格，技術水平過硬也是必須的。”

周帆不講那些虛的，直入主題：“我們是糊名投标，總裁拍板定。并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只是這設計費的确是比別家貴，爸，咱們能砍砍價麽？”

院長趕緊擺出苦瓜臉：“周老，真不能再低的設計費了。我們甲級大院的運營成本高啊，不是那些民營設計院能比的，除了正經在職的，還有許多退休人員要照顧到。”

周父當年也是從院長的位子上退下來的，自然明白院裏的難處，也明白大院的優勢，提醒道：“既然設計費都要這麽高了，你們用心點給人家做項目，不要總安排那些實習生畫施工圖。項目組各專業老總都是誰，帶什麽人畫圖，弄好名單發給我，我看看，不行的就換掉。起碼保證質量，別丢了我們院的臉面。”

院長點頭應了，心說有周父坐鎮，他們也不敢偷奸耍滑啊，稍微糊弄事就能被周父察覺，回去以後必須要将團隊都動員起來，務必确保這個項目的質量和速度，幹的好還要幹的快，人歇圖不停，晝夜兩班倒，四十自然日出施工圖。先弄出一套報批手續的，将來随着項目動工，搞三邊工程，随調随改24小時響應技術問題，各專業必須派技術骨幹駐現場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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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總說國企設計院服務不行，幹活都靠實習生，他們院才不是這樣呢，已經在适應項目需求不斷改良了。

這些年他們借鑒了不少民營企業的服務模式，專門設置了項目經理崗位，都是那種情商特別高還懂專業的人，不畫圖，就是二十四小時開機聆聽甲方的訴求。甲方說一他們絕對不說二

而且國企甲級院，招牌還是很硬的，校招應屆生憑着能發帝都戶口指标，就能騙來一大批簽約賣命的，從來不缺人才。所以正經的一線畫圖骨幹人員全都是老八校（國內建築設計行業內的八所頂級學校）畢業，十多年工齡至少碩士學歷起步的。就算是實習生，那也是老八校的學生，熟手，施工圖都能畫出花一樣的設計美感，不是普通學校的畢業生能比的。

周父怕女兒一直在國外讀書，不曉得國內設計院的行情，與院長兩人一唱一和的将他們院的實力又給吹噓了一通，周帆聽了之後才算是放下心來。對莊總的先見之明更加欽佩了，一分錢一分貨，人家國企甲級院還是相當有實力的。

別的不說，光是一級注冊建築師的章一個所就十幾個鎖在櫃子裏多的用不着。這要是普通民營設計院，好多都是資質挂靠，百十人裏也沒有一個正經注冊的。不能說民營設計院不好吧，不過他們這不是比拼方案概念，而是選施工圖設計單位，那肯定是要注冊建築師、結構師、注冊設備工程師越多，技術水平越靠譜啊。

于是周帆徹底打消了換設計單位的念頭，舉賢不避親，好歹這家設計院是父親知根知底的，萬一哪裏做的不行，她仗着父親的影響力，去設計院裏找現任領導告狀投訴都能有門路。總比随時可能倒閉跑路的民營設計公司用着更放心一些。

得了便宜還賣乖，周帆又從父親那邊要了審批部門口的一大堆關系資源，以确保将來自家項目過審環節能夠更順利。

這些背後的努力，周帆沒敢到莊總裁那裏表功，畢竟這是她身為設計總監本來就該做的事啊。

所以莊算并不知道，更是無從防備。

成本部認為省錢是本分，設計部認為确保設計質量找資源加快過審是本分，營銷部拼了命的積累目标客戶也是本分……就連新成立的媒體公關部都不甘落後，除了發行內刊宣傳企業文化增

而且媒體公關部的總監充分聽取了王小銘的建議，雖然是宣傳，卻将項目的宣傳目标放在了高端人群身上，并不是随便一個門戶網站就打廣告的，始終保持着項目的神秘性和高貴感，從企業家入手，走高端圈層營銷的理念。

媒體公關部還根據項目設計成果，精心制作了一套小冊子，中英文排版，就像是精裝的書籍一樣，還用禮盒盛放着。營銷部按照目标客戶名單，逐一上門拜訪的時候，拿着高檔紅酒和這種宛若精美圖書一樣的項目介紹宣傳冊作為贈禮，格調高雅脫俗。

冊子裏也不是普通那種大路貨的項目介紹，而是多半本都再談豪宅生活理念，軟性服務的高大上，先用理念征服客戶的心，再講那些個性化的戶型、上百萬的戶內豪裝、采光精裝地下車庫，兩萬平米大會所、大公園大綠化、水系環繞風水上佳，石材立面永恒經典傳承幾代的設計産品，又怎能不打動人心？

但凡給了機會讓營銷部的人開口介紹項目的，聽完之後基本都動心惦記上了。當然營銷部也不是對誰都說那麽高深，去上門拜訪前他們先将目标客戶的學歷愛好都研究透徹，針對不同層次的客戶有不同的營銷說辭。

對聽不懂那麽高深學問的大老粗，他們直接忽悠這是帝都最貴的房子，您不來一套多沒面子？對于有崇洋媚外心态的，拿着中英文的精美宣傳冊，大講特講國外豪宅也就這個格調了，那自然是要買一套收藏。

什麽，覺得兩千萬一套的房子貴了？您一輛邁巴赫都八百萬了，這可是我們精裝的五百平豪宅啊，帝都頂級的絕版小區，世界一流設計師打造，未來五星級酒店式服務，這都是花錢就能買到的麽？我們公司已經考慮到國內購買力，才忍痛賣這麽便宜的。總共才168套，已經訂出去一半了，賣一套少一套。

實踐證明有錢人的思維邏輯與普通人就是不同，賣便宜了人家還覺得你沒檔次，只有貴到一定程度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

最後項目正經的手續還沒有拿到，明确表露有購買意向的客戶已經有三百多人了。當然沒有預

意向與真正購買還差遠了呢，萬一吹牛過火，真賣的時候客人沒來多丢臉。所以邝總監也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讓莊總裁知道進展如此順利。萬一莊總裁發現房子這麽好賣，再讓他調高售價預期呢？

于是，莊算看手底下各部門一個個忙的很，偏偏月底總結會上，一個比一個謙虛，都沒提取得什麽成果。莊算覺得大概是項目推進的并不順利，他更加安心了。

不僅沒成果，各種預算還超的厲害，莊算更高興了。

財務部抱怨成本部的郭總監帶着部門那三人一天到晚出差，全國各地跑，差旅費嚴重超标。莊算心想這有啥，成本部關注采購的事，借機去境內外的廠家考察，公費旅行太對了，調高點預算有什麽不行？而且出差那麽辛苦，都不要委屈自己，住五星級酒店，每人都單間，兩人的标間互相影響，怎麽能休息好？火車買一等座，飛機商務艙，不能用級別限制人，苦了出差的人。

什麽？人力資源部抱怨設計部又不是營銷部，人員最近外勤太多，說是總到設計院盯圖，誰知道去幹啥了？出身設計專業的莊算豈能委屈了自己的同行？你們以為盯圖是往那裏一坐睡覺都行麽？甲方派去的人，難道不要與設計院的人搞好關系麽？請客吃飯，及時糾正設計師的一些錯誤理解，勞心費力有的時候實在看不過去設計師偷奸耍滑，還要親自上手畫幾筆，比在公司工位上閑坐着辛苦多了。所以盯圖的，要多給報銷點餐費和打車費。

營銷部那更不用說，除了外出辦差拜訪客戶的那些正常開銷，還要給每人多加幾萬置裝費。聽說他們上門拜訪的客戶都是有千萬身價的老板，營銷部的人豈能穿的太寒酸和賣保險的一樣？最起碼要發統一的高檔工作服，一兩萬的定制西服，再配一塊名表，拎個正經品牌的公文包，才對得起賣豪宅的地産公司的高大上形象。另外營銷部要配一輛上檔次的豪車當公務車，否則那些勢利眼的客戶看你們開的小破車就給拒之門外了。

莊算給營銷部配了

就這樣可勁的造，将這些人力成本、已經簽約的合同都執行完，再加上采購合同的首付款、工程總包的簽約首付，這些新合同都付出去之後，也不過才花了三億多。到了快年底時，莊算的賬上還有現金六億多。

這一次開月度會，莊算以為會是如前兩個月一樣，都是問題，沒啥成果，糊弄一下早點下班。沒想到進了會議室，他突然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

白有賢代表各部門，笑盈盈對莊算說道：“恭喜莊總，通過大家齊心努力，咱們的項目預售證趕在今天上午已經批下來了。”

莊算頭一蒙，疑惑道：“你說什麽？上周不是才剛參加完專家評審會麽？不是說專家提了一些意見要改麽？專家評審會後才是拿工規證，這才一周工規證都下不來，哪來的預售證？”

周帆笑道：“莊總，專家評審會您沒去，可能不太知道情況。那些專家雖然提了意見，不過都是走過場，提前我們都拿着方案一一請教過，能改的早就在過會前都改了。會上的意見對工規證沒影響。管委會那邊效率也高，第二天就将工規證給批了，如今只是搞個公示，走形式。

拿到工規證之後，我們啥都沒說呢，杜華那邊就督促着給開了綠色通道，讓用工規證那套圖紙先申請預售許可。施工圖院是早有準備，其實工規證的圖都是施工圖的深度了，随便提煉一下就是申請預售證的全套圖紙，連夜出圖蓋章，第二天一早交上去一點沒耽誤。人家相關部門說是一般項目審五天，咱們項目走綠色通道，加班加點三天就給過的審，這不預售證終于拿到了。

往後施工圖審圖什麽的也不在話下，審圖所那邊都是我爸的故交，施工圖開始畫的時候，就已經與審圖專家同步溝通了，施工圖院承諾配合我們的需求，下個月力争取得外審合格證，這樣最遲春節前，快的話元旦左右，我們也能拿到開工證了。”

莊算是行內人，不用別人多說，他就知道預售證的取得是階段性進展，外審合格證拿到之後就

他覺得不能慌，不能被表面的順利吓退，于是顫聲道：“你們說啥？年前就能拿到開工證？其實不用這麽趕吧！反正過年也不能施工呢。北方怎麽也要到春暖花開再動土。”

成本部的郭可貝說道：“莊總，我提前已經物色了幾家總包單位，而且我們項目您說過不用墊資，簽約就給30%的合同款，那些施工單位全都秣兵厲馬等着動工，都表态說等工規證拿到，人家按照外審施工圖就給刨坑，先用平整場地的名義開挖土方，趕在上凍之前，地下室就都挖好了。”

工程部的總監見莊算目光游移一臉難以置信，趕緊補充道：“莊總您放心，別家都這麽做，不算是提前施工。我們早就走通了門路，沒人真去圍擋裏查是幹什麽。再者能在帝都接項目的總包都手眼通天，不能提前進場的早就接不到活了。等着咱們拿到了開工證，一個月內出正負零，就可以正式銷售。”

莊算扶額，攤坐在椅子上，緩了緩鼓起勇氣問道：“正式銷售，對，那此前預售的時候，只是交訂金，不可能都全款回款吧？銀行批貸款也要等正負零蓋出來才行吧？”

營銷部的邝總監拍胸脯道：“那都是別家常規項目才等正負零。我們賣的是帝都頂級豪宅，目标客戶選的全都是上億身價的，很少說貸款買房子，都是全款。而且有預售許可之後，就能正式簽購房意向。因為購買意向客戶太多，我們考慮用訂金額度來卡一批，不能交幾百萬訂金的，就先往後排着，訂金交的多的先挑，這樣估計直接就有一批能交全款的客戶。等正負零都建好，沒交全款的那對不住，房子可能已經賣完了，等下個項目吧……”

莊算只覺得心跳過速，眼冒金星，渾身打晃，坐都坐不穩了，沙啞着聲音喊道：“阿賢，你扶我回辦公室，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其他人紛紛議論，莊總裁這是高興壞了吧。

——作話有小劇場和術語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白：算算，不會真有什麽隐疾吧，一高興就暈？

莊：才花了不到四億，房子都沒出正負零，你們就告訴我能回全款？168套房，三十幾個億年前就能入賬？沒有當場吐血已經是我身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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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語解釋

正負零：在房地産早期，多層、高層住宅要求開發商必須将基礎或地下室建好，房屋從地面上能看到，所謂出了地面才能夠進行銷售。後來調控嚴格，許多地方高層住宅要求必須蓋好了6層或者是整棟樓高度的三分之一以上才能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