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大早,越容去到慈安宮給太後請安,一進太後寝殿,便聽見裏頭有人啜泣,只是宮人通傳她前來請安,那哭聲才停下。越容走近屋中一瞧,長公主眼睛紅腫着,俨然是方才剛哭過的模樣。她心中詫異,難不成是福寧真的病的很重?
不過她向來不愛多嘴,只上前請安,“皇祖母萬安。”
随即她又轉過身沖着長公主行禮,“見過二姑母。”
長公主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越容不覺着有什麽,她這二姑姑向來就是這樣。倒是太後冷眼看她,“你心中有氣,也不該沖着容兒去,她可不曾得罪你。”太後這話說的極重,隐隐透着怒氣。
長公主臉色突變,忙解釋道:“兒臣憂心着福寧,這才失态,請母後原諒。”
太後沒有看她,只沖着越容招手,“容兒,過來。”
越容挨着太後坐下,太後再沒看長公主一眼,關心的問起她這些時日的衣食住行。越容一一答了,瞥見長公主越來越僵硬的神色,終于頓悟,太後這是不想再聽長公主說話,故意為之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眼瞅着請安的時辰就要過了。長公主咬牙跪倒在太後面前,“母後,兒臣求您為福寧做主。”
太後臉上笑容沒了,連空氣都瞬間凝滞了一般。
“你讓哀家給福寧做主?”
“你想讓哀家如何做主?”
太後說着說着就動了氣。
長公主今日是鐵了心,“那日福寧被大王子救下,損了姑娘家的清白名聲,除了嫁給大王子,還有哪家兒郎會娶她?望母後憐惜憐惜福寧,總不能讓她做一輩子的老姑娘?”
太後心中暗嘆一句蠢人,壓住火氣問道:“你要将女兒嫁過去,可有問過人家願不願意娶?”長公主啞口無言,只因這問題問到了症結所在,她這些日子着急上火,三番兩次派人去試探楚黎的口風,結果楚黎對這事兒半點兒都不放在心上。她不能明着要求楚黎上門提親,就只能以勢壓人,讓太後皇上出面,去逼着楚黎答應。
“您若為福寧賜婚,難不成他還能不娶?”長公主着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福寧嫁給楚黎為妃,此刻連孝道都顧不上了。
越容坐在一旁,越聽越覺着她二姑姑這話着實屬于胡攪蠻纏,福寧表姐被楚黎救下,怎麽就叫丢了清白名聲,二人又不是行了什麽茍且之事。難道這世上只要男女有了接觸,這女子就是不潔之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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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要楚黎眼睜睜地看着福寧表姐落水,這才是正确的做法?
見長公主說話越發沒了章法,太後皺眉正待要說些什麽,卻又聽見身旁孫女開口,“二姑姑,若是那日福寧表姐真的落了水,而大王子站在一旁見死不救,您可會遷怒大王子?”
越容本不該在長輩談話時插嘴,可她實在聽不下去長公主對她皇祖母的聲聲逼問。
長公主語塞,又聽越容說:“容兒明白了,大王子就不該救下福寧表姐,該讓福寧表姐落水才是。”
太後輕拍了一下越容的手,眼中帶着幾分笑意,語氣卻帶上了幾分責備,“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麽。”
“回去吧。”
等越容離去,太後又看向長公主,“你活了幾十歲,倒不如個孩子看得清楚。”
“容兒方才在這裏,哀家給你留了幾分面子,你就真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到底存了些什麽心思?”太後語氣平和,沒有方才那般急迫。
長公主心驚,忙道:“兒臣一心都是為了福寧,哪兒還有旁的心思。”
“是嗎?”太後看着她,眼神冰冷。
越容出了慈安宮,一時不想回去,幹脆四處走走逛逛。
“主子,您方才幹嘛生氣呀。”清歡跟在她身後,驚魂未定。
“沒什麽。”越容踢着自個兒的裙子,“我就是聽不下去二姑姑口口聲聲是為了福寧表姐,可她有問過福寧表姐願不願意嫁給大王子嗎?”
這已經是她第二回 聽見旁人提親事二字,越容心中頗有些惆悵,她一直都覺着大家年紀都還小。可怎麽轉眼間,同她一起長大的姐妹們都到了定親的年紀?吳三表姐如此,福寧表姐也是如此。
十四五歲的少女,猶如枝頭嬌花,剛長成嬌豔的模樣,卻又暗自生出了些不明所以的愁态。
清歡摸摸頭,不知道自家公主怎麽又開始垂頭嘆氣。
南越同燕國通商一事,已成章程,特使團一行也沒有幾日就要離京回國了。大約是長公主哭軟了太後的心腸,太後松了口,設宴宴請楚黎,赴宴的人還有長公主同福寧,所為何事,一目了然。
越容早晨去過慈安宮請安,一出門就遇見了福寧。這是篝火節那日以後,越容頭一回在宮裏頭見着福寧。
福寧清瘦了許多,面上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同越容見過禮,身子一晃竟是要倒下的模樣,越容扶起她,“表姐,你沒事吧。”
見她臉上的關切不似作假,福寧眼中神情複雜,“我沒事,多謝表妹。”語氣十分疏離。
越容點點頭,“表姐保重身子。”這就要轉身離去。
她走出去了兩三步,卻又聽見身後有人喊她,“表妹,你等等。”
越容回過頭,“表姐還有事?”
福寧臉上露出個古怪的笑容來,“沒事,昨夜下了雨,路面濕滑,表妹回去時注意着腳下。”宮中的路就算是下了雨,也有宮人時刻掃去。
越容認真的看了她兩眼,她還是搖搖頭,“我沒事了。”她和她母親費了心思,方才同楚黎有了牽扯,她此刻就算是後悔也已經沒了退路。
越容這才轉過身繼續往回走。
她沒什麽心思打探慈安宮裏頭到底發生了些什麽,耐不住宮人消息靈通,等宴席一散,裏頭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清歡聽完消息,就回來告訴了她,“主子,福寧郡主同大王子的親事定下了!”
越容一愣,帶着幾分悵然,“如了二姑姑的意,是好事呀。”
南越國力雖不及燕國,可楚黎是大王子,日後是要繼承王位的,福寧郡主嫁過去,日後就是王後,身份地位比之燕國皇後也差不到哪兒去了。長公主心情大好,大宴賓客,京中閨秀皆前往長公主府恭喜福寧。
越容接了帖子,懶得去湊這份熱鬧。這日便去了永安宮陪她幼弟玩耍,皇後見着她還是孩子模樣,點點她的額頭,“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
“我當然永遠都是娘親的孩子了。”越容撒嬌道,做個孩子多好,無憂無慮的。
到了夜裏,大黃不知道從何處溜回了芙英殿,幾個宮女追了好半天才将它逮住擦洗的幹幹淨淨,這才放了它進屋。
果不其然,大黃外出幾日,又胖了好大一圈。它窩在床尾,更像是個大黃餅子了,越容拍了拍它的肚子,肚子上頭軟肉晃晃悠悠,一看就是沒少吃。
“你到底去什麽地方蹭吃蹭喝了?”她嘀咕了一句,拿起一旁綁着小蝴蝶的逗貓棒,可惜大黃對此沒有絲毫興趣,甚至還将小蝴蝶給扒拉壞了。
大黃蔑視的看着她,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越容無言,叫人收拾了地上的竹子碎屑,将那箱子楚黎送來的貓玩具都給試了一遍,大黃都沒有什麽興趣。
越容想了想,使了清歡進來,“将這箱子東西都給收到庫房裏去。”
越容抓起大黃的爪子,将它翻了個身露出肚皮來給它梳毛,忽而眼前被什麽東西一晃,她伸出手去,在大黃毛絨絨的脖子下頭找着了個小鈴铛,鈴铛比她小拇指還要小些,被大黃的毛發一遮擋,她竟沒有瞧見。
她扒拉開黃色的絨毛,将那鈴铛取下,鈴铛裏頭用紙給堵着了,如何晃動都不發出響聲。
這可是她的貓,誰這麽大膽擅自給它綁上了鈴铛?越容幹脆拿了發釵,輕輕将那團紙給挑了出來,是一張小紙條,紙條皺皺巴巴的,連帶着張牙舞爪的字跡越發缭亂。
這宮裏頭能寫出一□□爬字的只有一個人,越容耐着性子辨別出了上頭那行字:
你的貓天天來蹭吃蹭喝,容兒妹妹記着付我銀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