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街上,人來人往,誰也不會特意去瞧兩位穿着打扮皆是普通的姑娘。越容難得能在沒有旁人的注視下在京中大街上閑逛,她雖半遮着面容,可眼眉彎彎那,俨然是心情不錯的模樣。

清歌不住的看她,心中失笑,面兒上還得替她家主子圓謊,眼見着越容就站在畫糖人的攤位上不動了,她輕咳了兩聲,提醒道:“主子,咱們出門是為了給三少爺挑生辰禮。”

越容頗為惋惜的看了一眼各色各樣用麥芽糖繪制的糖人,她不常見到此物,今個兒難得一見呢。

做糖人的師傅擡頭看她,這姑娘家在他攤位前頭站了許多,一直眼巴巴地望着他做糖人,可也不買。

眼見着她要走了,師傅極快的舀了一勺麥芽糖,在案板上一氣呵成繪了一朵芙蓉花,等她微微涼時,師傅将它遞了過去,“姑娘看了許久,不若嘗嘗?”

“不收錢,姑娘只管嘗嘗便是。”

越容剛要走,聽見這話,喜出望外正準備接下,清歌輕咳了兩聲,她無奈縮回了手,“我不能要,多謝您。”

“不過您這糖人做的可真好,祝您生意興隆。”越容又說了一句,方才随着清歌離去。

師傅笑着搖了搖頭,這姑娘着實有趣,穿着普通,半蒙着面,只露出一雙杏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攤上的糖人瞧,且言行舉止還帶着幾分不染世塵的天真浪漫。

他有些惋惜,将芙蓉花插到一旁用稻草制成的杆子上頭。

師傅低下頭攪動着鍋子裏頭的麥芽糖,忽而攤位前又來了一人,來人用扇子點了點杆上的芙蓉花,“這糖人我買了。”

越容站在書畫坊門處往裏頭看,坊中皆是書畫鋪子,放眼望去,一眼望不盡的全是書冊畫卷,她站在這兒都能聞着墨香。

越容感慨道:“怪道文人墨客要說上一句,若要當文壇大家,至少得将京城書坊的書冊全都讀過一回。”這兒的書成千上萬冊,能夠耐心讀過一回的人,腹中自有書香氣,脫口便是文章。

來往行人也頗有文人的雅致,言行舉止皆帶着一股子淡雅,入了書坊之後,這兒的聲音都要比外頭小上許多。

越容挨家看過去,各個鋪子中都是站滿了年輕男子,倒像她這樣的姑娘家,沒瞧見幾個。

“人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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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給她解釋道:“主子您忘了,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入京趕考的各地舉子基本都會提前數月到達京中,為考試做準備。”

越容這才點點頭,她想了一會兒,“三哥最喜歡清河散人的詩,咱們就找找有沒有他的詩文集好了。”

她進了一家店,店家擡頭看了她一眼,“姑娘可是來錯了地方,這兒是書坊可不是胭脂鋪子。”

越容還沒反應過來,周圍的客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附和着店家的話,用着嘲笑的目光打量着她,穿着粗布麻衣就來買書,別是大字都不識一個。

她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對待,她自幼跟着太傅讀書,雖說今年起,因着她哥哥燕承钰要去游學,上書房的大課就停了,可她每旬讀書寫字依舊沒有落下,便是昨日,她還做了功課。她房中的藏書雖然不多,可也是有的。便是她父皇還時不時會給她一本書,叫她閑暇時多看看。

怎麽到了這些人的口中,她來書坊買書就是來錯了地方?

她性子再是溫和,此刻都有些氣惱,她走上前一步,看着店家,“我就是來買書的。”

“難道姑娘家就不會讀書識字了嗎?”

店家嗤笑了一聲,“姑娘可知一本書要多少銀錢?我瞧你穿的這身衣裳,怕是連我這兒的一張紙都不夠。”

見店家滿懷惡意的打量着越容,清歌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膽!”

她掌管芙英殿已有幾年,芙英殿的宮女內侍皆由她教導,她在越容面前的時候,穩重端正,是一個溫柔成熟的大姐姐模樣,沒叫越容見過她發火,此刻她冷聲開口,倒叫越容都吓了一跳。

店家奇道:“這哪兒來的丫頭片子,敢在我這兒撒野?”

清歌護在越容跟前,她的身後書坊外,便衣禁衛早已圍了過來,只等清歌開口。

“清歌,算了。”越容拉了拉清歌的衣袖,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咱們是偷偷來的,若是鬧大叫父皇母後知曉,回去之後咱們就要挨罵了。”越容心想自個兒挨罵便罷了,拖累了清歌和別的随行之人就不好了。

店家卻不知道她們兩在嘀咕什麽,卻突然心裏直突突,他放緩了語氣,“你們若是要買書,先把書錢拿出來,不然別在我這兒胡鬧。看你們是姑娘家,我且饒了你們這次。”

“罷了,我們不在你這兒買書了。”越容不想自找麻煩,也不想再看到這店主,挽了清歌的手想将人給拉出去。

她低調行事,可偏偏旁人不肯息事寧人。

“若是沒錢,逛什麽書坊啊,果真是丫頭片子,竟會胡鬧。”不知道是誰又說了一句。

越容只當作沒聽見,她今日難得能出宮,一點兒都不想惹出禍事來。

她半只腳跨過了店門,卻有一人穿着靛青色長袍同她擦身而過,入了店中,沖着方才開口之人說道:“你這就說錯了。”他的聲音隐隐帶着幾分怒氣,倒叫越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這可真是奇了,竟有路人會為她打抱不平。

“這位姑娘心懷寬廣,不願同你們争論口舌。你們不僅不自省,反而對人越發惡言相向,我想問,哪本書中所寫,女子就不能讀書,不能進書坊?”

他看了看站在書架旁的書生,這就是方才開口嘲笑越容的那位,他淡然道:“前朝女相才學比之男兒更甚,她所著《述學》,當今聖上都稱贊此書乃曠世奇書。”

書生尴尬地将書往身後藏,他怎麽就恰好拿了這本書呢。

越容贊許的盯着他的背影點點頭,這人說的極其有道理,不過這人的背影有幾分眼熟。

先前那人又要說什麽,店家卻迎了出來,瞪了那人一眼,又神情尴尬又帶着幾分讨好,“崔四爺,今兒是哪陣風将您吹到小的這店裏來了,快裏面請。”

“不用,謝老板即對女子有偏見,日後我也不會再來。”

“告辭。”

“崔四爺?”越容将這個稱呼放在口中念了一遍。京城裏頭崔姓并不常見,而她前些日子還見過一位。

她還未細想,便見店主口中所稱的崔四爺轉身朝她走過來,她一驚,這不就是她知曉的那個崔家的四郎?

崔四低頭看着越容,語氣緩和道:“姑娘,我方才聽見你想買清河散人的詩文集?”

越容點點頭,她此刻慶幸自個兒遮了樣貌,不然崔四就認出了她來。

“前頭那家書鋪,藏有清河散人所有的詩文,姑娘若是願意,我帶你過去。”崔四指了指另外一家鋪子。

“有勞崔少爺,我自己去便好。”越容低着頭小聲道。

“方才之事,謝謝你。”她擡頭沖着崔四一笑,沒瞧見崔四那一瞬間神情凝滞,拉着清歌便走了。

謝家書鋪的老板此刻抹着額頭上的汗,上前來給崔四賠罪,“小的不知道您同那位姑娘認識,若是知道,方才一定好生招待。”

崔四轉過頭,他生的很高,此刻竟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他皺着眉頭低頭看謝老板,還有屋中方才那幾個大聲嘲笑的買書人,“那位姑娘願意放過你們的時候,你們就該收口道歉。”

謝老板不明所以,又聽他說:“方才我開口時,你也有機會同她道歉,求得她原諒。”

崔四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兒站着好幾位身姿挺拔,一看就知是常年習武的人,甚至他還瞧見了一位,他從前只遠遠見過一回的男人正朝此處來。

“不過,現在你便是要我替你求情,也為時已晚。”

“輕視女子,不可救。”崔四嘆了一口氣。

謝老板沒有聽明白,想要再問清楚,崔四已經離去。

到了崔四指的書院,越容終于瞧見了清河散人所有的詩文集,一整套書冊有十來本,她和清歌是拿不動的,外頭禁衛走了進來,附在清歌耳旁說了些什麽,清歌點點頭,讓禁衛把書冊打包提了出去。

然後她轉過頭對着還在選書的越容說道:“主子,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越容應了一聲,跟着她出了門,卻發覺離開書坊的路換了一條。

“我們為什麽不原路返回呢?”越容奇道。

“主子上回不是說想嘗嘗鶴鳴樓的燕京八絕,這條路過去便到鶴鳴樓。”

越容眼前一亮,“那咱們快走吧。”她在這書坊裏頭待得難受,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爺,公主已經走了。”餘三見着越容走遠,忙去回話。

江洵收了扇子,臉上笑容一斂,進了謝家書鋪,他自是不用開口,餘三上前代他開了口,“店主何在?”

作者有話要說:  崔四終于出來了。

江洵:呵呵。

那個女相是我一直挂着預收沒有寫的女主,所以這是架空的一段,不可考究。

希望大家喜歡的話能夠點點收藏喲,我快要成為榜單之恥了。

明天見~白天是改錯字,今天太晚了,來不及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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