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修平方漏水
243
喬笛有病。
這是他今年回來時常臨晚告訴他的。
聽說喬笛的記憶混亂了,各種人生銜接,一切正常人看起來不合理的,違反現實規律和常識的,在他那裏都可以得出合理解釋。
這可能就是他能認為海棠數一數二的世家能不知不覺地一朝傾覆的原因吧。
反正他現在的記憶就腦洞很大,胡編亂造,只把自己騙進去了。
244
柳陌又掏出一支煙點燃,沒有再抽,只拿在手裏燒着,自己盯着它發呆,煙灰一片片掉落,直到燙到手他才反應過來掐滅。
245
很久以前,在他和常臨晚上大學時,喬笛就有一個毛病,他喜歡去外面撿人,這可能是他從常臨晚那繼承的傳統。
但常臨晚撿的是正常人,他撿的都是神經病。
一個人從出生到長大,經歷的紛繁複雜,性格好壞也不能全然概論,他們兩家也不會放任這麽多不确定因素在身邊。
最後還是常臨晚出的主意,他們合夥開了一家精神病院,把這些人全塞進去了。
246
但也不盡然都是精神病。
還有些是被以各種理由強塞進去的。
給的錢很多。
247
他現在并不知道該怎麽辦,既沒有現成的藍圖指引方向,也沒有方法改變他們當前的關系。
他連喬笛有什麽病都不知道。
248
都說一孕傻三年,他老攻的品種也很值得商核。
249
深夜的蟬鳴從地底傳出,安撫深睡的人,煩躁沒睡的魂,柳陌碾滅最後一根煙,面無表情的起身,噠噠聲響起一陣,最後歸寂于關門聲。
250
年年好睡眠的喬笛今晚破天荒地做了一個夢,夢裏是下過大雪的清晨,面前是破敗的街道,轉身是漏風漏雨的破落土屋。
一陣吵鬧聲從屋裏傳出,震動樹枝上的積雪抖落下來。
屋裏的吵鬧很快鬧到屋外,喬笛定睛一看,出來的人卻正是他和柳陌。
大冬天的,兩人穿的卻都很單薄,他拽着柳陌的頭發,罵罵咧咧地拖出來,擡腳一踹就把柳陌甩到了地上,還嫌不夠似的,又上去踢幾下。
柳陌仰躺在雪地上,視線被血糊住一半,有些模糊看不清,但喬笛臉上的深惡痛絕他還是能看懂的。
他也沒試圖站起來,就仰躺在地上,還舒緩四肢,低頭一笑,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不然我就一直纏着你,咳咳。”話還沒說完,就咳出血來,但他還笑着仰視喬笛。
“你就應該被送進精神病院裏!”喬笛對着柳陌青紫交間的臉,實在不知道他怎麽笑的出來的。
柳陌被他的說法逗樂,眉眼間盡是舒朗,輕聲道:“我本來就進去了,現在不是出來了嗎?”
“怎麽就放你出來了?你就該被關到死!”
這一句像是捅了馬蜂窩,成功激怒柳陌,柳陌嘴角一勾,句句誅心,“我為什麽不能出來?我不出來誰和你搞同性戀?喬笛你真厲害啊,那麽小就心機深沉,你才14歲就設計我喜歡你,18歲就上了我,還讓我爸媽把我送進戒同所,你可真厲害!”
251
喬笛啐了一口,聽他這麽說挺有趣似的,擡腳踩上他的胸膛,一只手扯起他的衣領,低頭靠近柳陌,輕聲細語道:“我厲害?呵,誰有你柳大少厲害啊,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半個京城都上過你吧?最後鬧出來全推我身上了?沒想到吧,那天晚上你爸媽也在,我告訴你,你那些錄像現在可是京城人手一份,誰還沒見過大少爺您呢?”
說完,嫌髒似的掏出手帕細細擦拭手掌,看都不屑看地上的人一眼。
252
低笑聲從地上傳來,柳陌胸膛不斷劇烈起伏,全身不住地顫抖,笑聲越來越大,最後演變成哭泣。
“喬笛,你真不是人。”柳陌撐起身體,動作緩慢地從地上站起,紅着眼眶直視喬笛,卻只收獲一個戲谑地挑眉,和敬請詳訴的眼神。
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痛苦,柳陌沒有精力再和喬笛争吵,抹了把臉,拍拍身上黏連的雪和沙石,留下一句話就轉身走了。
“不論如何,我此生都只有你一人而已。”
喬笛嗤笑一聲,手上動作下意識地想挽留他,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眼波流轉在柳陌單薄的身軀上,良久,過了一條巷口,早已不見了人影,喬笛才回過神來,也不知道對誰說的。
“誰稀罕。”
253
喬笛飄在半空中有點尴尬,這都是些什麽古早虐文,他最近也沒看神邏輯小說啊,這莫名其妙的夢。
站在院中的“喬笛”所有所覺,擡頭看去,正對上喬笛的視線。
那是……
254
“呼、”喬笛粗喘口氣,按亮床頭燈,淩晨三點,窗外還是黑霧濃濃,樹影婆娑遮擋住大片月光,看不見半點光亮。
眨眼間,夢中的內容他已忘了大半,最後對視時到底看見了什麽,讓他這麽驚訝?喬笛抓抓頭發,還是沒有想起來。
算了吧,一個夢而已。
總歸金主不會放任他打白月光的。
那可是金主捧在心尖上的人啊。
255
喬笛面無表情的慨嘆。
無知的人最浪漫。
只記得自己好就夠了。
256
這大半夜的最是适合回憶往昔峥嵘歲月,喬笛也不例外,因為他突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
金主和白月光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做不成戀人也是一輩子兄弟的那種,為什麽要找替身,還是公之于衆的那種?
今天才想起來,他還真見過柳陌,是在他18歲生日那天,那時候金主已經出門闖蕩幾年了,特意回來給他慶生,穿的人模狗樣的邀請了白月光前來——在露天院子裏吃大排檔。
就很接地氣了。
但是講真,活該金主一直找不到老婆。
257
然後第二天,金主告訴他,他破産了。
不對吧,應該是他大學畢業金主才破産的。喬笛腦內劃過一絲怪異,掰着手指頭算起來,他來海棠三年,這一段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什麽都記得,如果金主在他18歲破産,那他怎麽會在京城上的大學?
但他18歲到22歲呢?那些記憶裏怎麽沒有了金主。
不對,他18歲後的記憶呢?他上了大學,上了什麽大學?在哪裏上的?發生了什麽?
細密的汗珠快速聚集,喬笛全身發抖,越想腦子越亂,像是打結成一塊又被細細碾壓了一般,什麽也想不起來。
258
“噼裏啪啦”一陣嘈雜聲響起,應該是重物落地砸在地板的聲音。不久,客廳的燈光透過門縫穿進來,隐約還能聽見說話聲。
喬笛的思路被打斷,轉瞬間就忘了剛才在想什麽,只感覺腦仁有些悶疼,揉揉腦殼,喬笛踢踏着拖鞋飛快地跑向客廳。
他的禦用原木厚地板!
259
“所以,你在幹什麽?”
喬笛面無表情的看向站在一片廢墟中的白月光,無視他可憐兮兮的眼神。
推開一扇門,世界就是薛定谔的貓。
面前的景象堪稱二哈拆家,落地窗前的天花板掉落下來,白色膩子粉參雜着矽藻泥撲簌簌飄下,在暈黃的燈光下宛如仙境。
呵。
天花板碎成一塊一塊的堆積在地上,掩埋了他的地板,他花了10萬的地板。
旁邊呆站着白粉裹身,白頭白臉的白月光,還在不知死活的往地板上印腳印。
260
“所以,你在幹嘛?!”喬笛黑着臉又問了一遍,眼睛都在噴火。
“啊,我在修平方漏水啊。”白月光鎮定如狗,動作如常地眨眨眼珠,無辜看向他,真摯的情感很好地傳遞給他。
喬笛青筋都要跳出生物極限,化成藤蔓抽打柳陌,他長這麽大,真沒見過這麽皮的,大半夜修平方漏水?他這是二層別墅啊!!怎麽可能漏水!
一陣雨後泥土味傳來,如雨後春筍,萬物複蘇的氣味更是告訴喬笛,他沒有買劣質産品,房子更不會漏水。
261
惡狠狠的視線讓柳陌有些不自然,他停止拍衣服的動作,縮縮脖子,把下巴藏進寬大的睡衣裏,雙手伸到頭頂,比了個愛心,道:“我半夜睡不着嘛~”
262
喬笛繼續冷漠臉,冷若冰霜
撒嬌拯救不了小命。
至少一次不行。
263
白月光似乎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遵從他想法的放了一個wink,喜笑顏開地捧着臉。
像等待誇獎的家養小動物。
264
美貌可抵歲月漫長,可抵次次犯錯。
喬笛當然選擇原諒他,輕拿輕放若無其事的飄進卧室,留下臨終關懷。
“今天太晚了,你快睡覺吧,明天再修,修好了給你獎勵。”
至于他這個二層別墅的一層房頂塌了,會不會漏水這件事,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有一個多才多藝,會修漏水的白月光挺好的,不是嗎?
265
柳陌目光送走喬笛,踢開腳底下的煙頭,對自己的行為頗為滿意,轉身走向浴室。
淩晨三點鐘的太陽他們都沒見到,但淩晨三點鐘修平方漏水将作為家族傳統代代流傳。
作者有話要說: 柳陌:在家裏毀屍滅跡的最好方法:)
毀滅文明的最好方法就是篡改文明。
丢失記憶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停回憶,每一次回憶都會進行二次改造,最後的記憶就是樂見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