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将軍。”奚婉荷被伊承救下來之後,跟他再三道謝。
其實按照禮數,她應該磕頭道謝的,但奚婉荷膝下有黃金,已經跪了半天,實在不想再來一次,能避免就避免,動不動就給跪,心裏挺不舒服的。
不過要不是伊承跟老夫人說,他自會處罰,那老妖婆肯定不會放過奚婉荷。
說來奚婉荷就是冤枉,還不是因為伊承非抓着她練,否則不會有這一幕。
不過以後奚婉荷就長記性了,跟他保持距離。
什麽練武,跟在身邊當軍師,都特麽的是扯淡。
等到伊承确認老夫人走之後,把人從地上扶起來,就看她像躲瘟神一樣躲開老遠,然後跟着自己鞠躬道謝。
眼神明顯就有着很強的距離感。
“我會跟老夫人說清楚的,你放心。”伊承不想讓她受苦,更不想讓人為難她。
“不必了。”奚婉荷說完把剛才用來練習的三個冷兵器,上前一步放在旁邊的石山上,“将軍 ,你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後退一步之後,奚婉荷感覺距離是安全的,總算松了口氣。
果然待在危險人物身邊,本身就是一種危險。
良久,伊承看了眼假石山上的三樣冷兵器,說了句“好。”
再看奚婉荷臉上雖然挂着好看的微笑,但确是一臉的生人勿進。
而且方才會發生這樣的事,也确實怪他,伊承沒什麽好辯解的。
本來奚婉荷以為他還會說什麽的,沒想到卻只有一個‘好’字,也罷,本來在這個地方,男女就是不平等的,索性閉口不言,站在原地,等候發落。
Advertisement
半晌,奚婉荷才看到伊承走過去把兵器拿在手裏,并有節奏地輕敲着另一只手心,朝她走過來。
出于本能,奚婉荷想要躲,但被他搶先一步來到面前。
“小荷,方才我跟老夫人說了會罰你,你沒意見吧?”伊承略帶玩味地笑着,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還以為能真的逃過一劫,看來是她想多了。
那奚婉荷也認栽,點頭,“沒意見。”
“好。”伊承再次扯着嘴角笑了,轉過身背對着他,但聲音足以讓奚婉荷聽的一清二楚,“晚膳後準備好洗澡水,本将軍要沐浴。”
就在奚婉荷長籲一口氣,想着不是什麽嚴重的懲罰時,又聽他補了一句,“我們一起。”
奚婉荷愣在原地,腦袋裏不受控制的開始上映史詩級動作大片。
其實這樣的懲罰倒不如受點皮肉之苦。
在快要用晚膳之前,奚婉荷仗着膽子去書房找伊承,想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但卻被齊魯攔下,他說伊承在裏面處理要務,不得入內。
又不能硬闖,奚婉荷也不想就這樣放棄,在門外等了又等,一直過了晚膳時間,人還沒有出來。
“齊先生,将軍還未出來,不會是出事了吧?”奚婉荷沖上前,壓着齊魯伸出來攔她的手臂不停地朝裏面張望。
隐約聽見裏面傳來陣陣争執的聲音,奚婉荷沒有再試圖沖進去,規規矩矩站在齊魯面前,仰着臉問他,“将軍是要出征了?”
“是。”齊魯之所以沒有進去,就是因為将軍怕奚婉荷過來找他說情,本來還說不可能,沒想到還真被将軍猜中了。
“什麽時候?”奚婉荷忽然萬分焦急。
只要出征,必會有傷,她可不想自己剛救回來沒幾天的人,又一命嗚呼,而且因為這個,她還要承受一世的凡人。
太虧了。
“三天後。”齊魯也沒有要瞞着她的意思,甚至還補了句,“你也一起。”
“我?”奚婉荷聽完指着自己,半張着嘴吃驚道。
“對。”齊魯點頭,“還請你按照将軍方才的囑托,準備洗澡水。”
眼下洗不洗澡已經不重要了,奚婉荷不想讓将軍再出事,不然她之前做的那些,受的懲罰就毫無意義。
“我先走了,你叫将軍不要忘了吃飯。”奚婉荷沒有回他,更沒打算準備洗澡水,轉身就往将軍府門外跑去。
奚婉荷前腳走,後腳伊承就把門打開,看到她飛奔的背影,轉頭看向一旁的齊魯,“你跟她說什麽了?”
“我說三天後你就要出征了。”齊魯握着劍抱拳。
“那我讓你跟她說的,你沒說?”伊承問。
與此同時,後裏面跟出一個男子,“伊将軍,那末将就先走了。”
“嗯,慢走。”伊承笑着跟他招呼。
這人是皇帝給他新派來的副手,說是幫助他,其實二人心知肚明,皇帝這是對手握兵權的伊承不放心,特意找了個親信來看着,防止他生出造反的念頭。
等到人走,齊魯才繼續說:“我跟奚婉荷說過了,但她好像沒聽進去,直接跑了。”
“我們也去。”伊承有些心煩,而且擔心今天白天的事情奚婉荷心中介懷。
“将軍,聖上的意思……”齊魯跟上去,跟在他身後問。
“你現在連這個都看不出了?”伊承停住步子,轉頭看了眼齊魯,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名狀的笑容。
“果然啊,将軍,如履薄冰,萬事小心吶。”齊魯立刻意會,從樊慶踏進将軍府的那一刻,齊魯就知道,只不過是印證一下猜想。
伊承快步到了門口,沒看到奚婉荷的身影,前後不過片刻的功夫,人就跑沒影了。
問了守在門口的人,說奚婉荷朝着西邊跑了。
伊承跟齊魯對視,也跟着追了出去。
雖然奚婉荷沒想過伊承會跟出來,但她做事也是滴水不漏之人,怎麽可能會讓人發現她的蹤跡。
七拐八拐後,奚婉荷進了一座寺廟。
踏進寺廟寶塔內,在牆上畫了個符號,那磚牆便化成一扇門,奚婉荷一頭鑽了進去。
“你怎麽來了?”一陣悠悠之聲響起,在這諾達的空間中回蕩着。
中間位置坐着一個黑發男子,一身黑衣,若不是臉白的像牆面,兩側還有昏暗的燭光,他就徹底跟周圍融為一體。
奚婉荷認得這個男子,他是同奚婉荷一同渡魂的渡魂師,槳司。
當初奚婉荷拒絕渡伊承靈魂的時候,槳司一再勸阻,不想讓她犯錯。
可現在的結果一目了然,為此兩人在奚婉荷投胎轉世的前一天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但如今再次見他,奚婉荷竟有不可言喻的親切感。
只在門口站着猶豫了片刻,奚婉荷就快步上前,來到槳司的身邊,“我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你已經是凡人了,還要做什麽?”槳司沉聲,将手中能查世間靈魂的魂鏡放好。
轉過身仰視着面前因為成為凡人,臉上多了許多陽氣,把本就精致的面容,勾勒的更加精致的奚婉荷,還是忍不住嘆氣。
雖然槳司喜歡現在的奚婉荷——看着生機勃勃,是真的活着。
不像他,茍延殘喘一般,因為常年在陰間游走,渾身散發着逼人的寒氣。
可他還是不希望奚婉荷為了一個男人,為那男人之前的幾世,落得現在這樣的懲罰。
“把魂鏡借我。”奚婉荷直言,雖然她渡魂師的所有能力都沒有喪失,但沒有魂鏡,便看不到魂魄會經歷的事情。
而她的魂鏡,被渡魂司給沒收了,等到她這一世過完,才會還給她。
“果然還是為了那個男人。”槳司沒有把魂鏡給她,反而收進袖口,起身看着她,還是如往常那般神采奕奕。
奚婉荷看到這張她熟悉,但如今又覺得陌生,甚至還有些陰森的臉忽然不太适應,可這種情緒只持續了幾秒鐘。
“借不借。”奚婉荷不跟他廢話,把手攤開到他面前。
“我不會讓你犯錯了,渡魂司是會發現的,你難道還想再做一世凡人?”槳司搖頭。
就知道沒有這麽順利,奚婉荷也不跟他廢話,抓過他的袖子,就把手往裏面伸,但卻被槳司把手甩開。
“槳奚!”槳司聲音提高。
“吼什麽吼?”奚婉荷白了他一眼,但還是把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畢竟槳司很少像現在這樣生氣。
但若是魂鏡在她手裏,奚婉荷怎麽可能跑來跟他借。
“奚婉荷,我不想讓你再犯錯了,所以魂鏡我定不能給你。”槳司也後悔吼她,但她這樣,實在替她擔心。
“不用你管。”奚婉荷不聽,再次上手,今天她無論如何也要知道這次出征伊承會不會有危險。“我已經救他一次了,不能讓他再出危險,那我就白受懲罰了!”
看着她在自己袖子裏翻來倒去,槳司不再躲開,“你當真如此?”
“是。”奚婉荷沒有看他的臉,并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奚婉荷!你聽我說!”片刻後,槳司把一直垂在後背上的帽子扣在頭上,只一瞬間,原本只是面無血色,但至少是正常容貌的臉忽然變得無比陰森,眼睛裏一片漆黑,沒有眼白,空靈的聲音響起,“你一定要看那人的魂魄?”
“我說了,是!不然我的懲罰就沒有意義。”奚婉荷說。
變化後的槳司手一揮,輕而易舉将奚婉荷甩開,空靈沙啞的聲音回蕩在這巨大的空間中,“那我來幫你。”
——從寺廟出來之後,奚婉荷提到嗓子眼的心沉了下來。
剛才槳司在魂鏡之中,沒有看到伊承死亡,只是受了皮肉之傷。
即使如此,那奚婉荷大可放心。
卻不曾想,看到在寺廟門口徘徊的伊承。
“将軍?”奚婉荷吃驚,她已經盡可能的繞着路走,為什麽還會被發現。
“很吃驚?”要不是伊承的眼線遍布全城,他肯定找不到這裏。
奚婉荷不着邊際地回頭看了一眼,幸好剛才槳司要送她,沒同意,不然肯定露餡。
趕緊賠笑,“将軍,您吃過飯了嗎?”
“你來這裏做什麽?”伊承沒有順着她的問題回答,而是向裏面張望,只看到院內有個小和尚在掃地,還不時傳來讓人身心俱靜的誦經聲音,并未看到什麽異常。
可伊承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當然是燒香拜佛,希望将軍福壽安康,大獲全勝,留名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