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年後】
“小荷,今天是我們成婚十年的日子,我都老了,你還是年輕的樣子。”伊承推着奚婉荷到外面放風,這十年,只要他在家,外面天氣好,就會推着她到外面看風景。
但奚婉荷就像是任人擺布的木偶,打從十年前大婚,就再也沒見她睜眼,沒聽她說話。
伊承尋遍名醫,沒人知道奚婉荷是得了什麽病。
這些年伊承他查也查了,但什麽線索都沒有,更不像是他跟齊魯兩人分析的那樣,是皇上所為。
就變成了一個謎,誰也解不開的謎團。
“将軍,老夫人找你。”
推着人的伊承被攔住了去路,看了一眼來者,點了下頭。
估計老夫人又是要給他做媒。
老太太這些年沒少給他張羅婚事。
都是大戶的小姐,有不少是看上伊承,就讓老夫人做媒,但伊承一個都沒看上,他的心中仿佛有個執念。
雖然奚婉荷這十年沒有睜開過眼睛,可伊承總覺得,既然成了婚,奚婉荷就是他的妻子,他有責任有義務這樣做,也相信她肯定會醒過來的。
“你去告訴老夫人,我一會就去。”伊承推着奚婉荷往屋子裏面走,把她安頓好,便去找了老夫人。
果然還是為了成親的事。
“承兒啊,十年了,小荷她不會醒了,你總要找一個,給我們伊家留後啊。“老夫人已經上了年紀,雖然身體還算硬朗,但也大不如從前。
“奶奶,這次又是哪家千金?”每次老夫人都是這樣說,伊承都聽了十年了,幹脆直奔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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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李府的小女兒,李欣蘭。那次在集市上見過你,就對你情有獨鐘,這不,前兩天他們管家上門來跟我商量。”老夫人招手讓他坐過來。
“老夫人,我都說了,小荷她會醒的,你要相信。”伊承說完這話,輕蔑地笑了一聲。
這話說得他都不信了。
這麽多年,他一直覺得人能醒過來,但是這人不吃不喝,全靠吸收太陽光,就算是醒過來,怕是也會立刻餓死過去。
但伊承的心總共就那麽點大,裝不下別人,就算是奚婉荷一輩子都醒不過來,那他也要等。
“我相信?”老夫人氣得不輕,兩手疊着撐在拐杖上,正要起來教訓,就咳嗽個不停,“咳咳咳。”
“奶奶,奶奶,您別生氣,我都說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看,你還總是跟着張羅。”伊承沒想到就一句話,他說的也算委婉,怎麽就突然氣到咳嗽。
“咳咳咳。”老夫人一邊捂着嘴咳嗽,一邊不停用拐杖杵着地,愣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伊承看着也心疼,但他真是不想找別人,給旁邊的丫鬟使眼色,讓她們過來把人扶走。
“老夫人。”丫鬟正要上前扶人,手就被老夫人給甩開。
“伊承!等我死了,沒人陪你了!你難不成就成天守着那個活死人?算奶奶求你,你去見見,去找一個,人家都說了,進來不當正房也沒關系。”老夫人咳嗽好了點,看似不留痕跡的在衣服上抹了兩把。
“好,我去看。”伊承點頭應下,視線落在老夫人深紅色的衣擺處,“奶奶,要不要找張大夫來看看?”
“不用了,老毛病,這不是入了秋,咳嗽病就犯了,過陣子就好了。”老夫人說完,伸出手讓人扶着準備回屋。
“奶奶。”伊承叫住她,上前一步抓過她剛剛捂着嘴咳嗽的手。
只見上面還殘留着血跡,“奶奶,這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咳血?!”伊承舉着那只手,看着周圍一個個低着頭的丫鬟,瞬間聲調提高了八倍,“我問你們話呢,這怎麽回事?”
“哎呀,承兒,你別難為她們,我沒事,大夫都說了,就是入秋的老毛病,不妨事,不妨事。”老夫人把手抽出來,換了只手拍拍他的肩膀。
“都咳血了,還小事?”伊承原來就覺得不對勁,但是這幫人口風嚴得很,愣是沒掏出什麽話來。
“你呀,把婚事辦了,我就是走了,也能安心了。”老夫人說着又咳了幾聲。
“趕緊趕緊,把張大夫叫來,我去扶着人回去休息。”伊承皺着眉,從丫鬟手裏接過老太太的手,小心的扶着她。
“奶奶,你說你,有病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伊承心裏知道老夫人的病,但沒想到已經到了吐血這麽嚴重。
拉過她的手,從懷裏掏出一塊藍色手帕,小心的給老夫人擦着手。
“我身體好着呢,就是偶爾吐個血,還告訴你幹什麽,讓你操心,倒是你,這婚事啊,一直都是奶奶的心頭大患。”老夫人說着,把手抽出來,反拉過他的手,“算奶奶求你,真是哪天奶奶走了,也得有個人陪你不是。奶奶知道你對小荷用情深,但這麽多年了,她真的醒不過來了。”
“我知道。”伊承低着頭,沒去看老夫人的眼睛。
這種想法在他的腦中冒出過無數次,可他始終有個信念,伊承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冥冥之中他就是覺得人會醒過來。
“承兒,聽奶奶的,去見見,那姑娘,人不錯。”老夫人拍着他的手,苦口婆心。
“行,我去。”伊承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點頭。
“诶,好孩子。”老夫人爬上褶皺的臉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仰着頭看他,手摸着他的頭發,“承兒長大了,以後不需要奶奶陪你了。”
“奶奶,你別這麽說,呸呸呸,別說喪氣話,一會大夫就來了。”伊承說。
·
“怎麽樣?”現在老夫人已經睡下,伊承拉着張大夫帶外面問話。
“哎。”張大夫搖搖頭。
“不是,你搖什麽頭,說話呀你倒是。”伊承抓着他的肩膀,搖晃着。
“老夫人這病……”張大夫再次搖頭。
送走張大夫,伊承回到卧房,坐在奚婉荷的身邊,一邊輕撫着她的手,一邊自言自語。
“小荷,你說你怎麽還不醒呢?奶奶的身體不如從前了,我等了你十年,都沒等到你醒,我是想等你一輩子的,但奶奶她……”
說着伊承有些哽咽。
老夫人可以說是跟他相依為命。
從前伊承未出生的時候,剛出生的時候,他父親伊武洋便已經是禦前大将軍,深得皇上寵信。
但不幸的是,伊承還是個襁褓嬰兒時,父親出征,戰死沙場,還沒出月子的母親悲傷過度,也跟着去了。
打那之後,伊承就一直跟着奶奶過。
原本他當将軍的事情,老夫人就不同意,但最後也松了口,只是約定一定不能出事。
只是怎麽也沒想到,身子骨一向硬朗的老夫人,會得這麽嚴重的病,關鍵是伊承竟然一直被蒙在鼓裏,全将軍府上上下下幾十號人,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深吸一口氣,伊承像是做了多大的決定一樣,把奚婉荷的手攥在手心,抵在眉心,“對不起,小荷,奶奶就這麽一個願望,我不能負了她,對不起。”
天知道伊承做這個決定要下多大的決心。
把她的手抵在眉心半天,已經在額頭壓出了紅印子,伊承才把她的手拿下來,“小荷,我是愛你的,不然也不會等你這麽多年,眼下奶奶病了,她就希望在她走之前,能看到我成婚。”
“我不想,但是,這麽多年了,奶奶一直對我疼愛有加,小時候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今天都求我了,我……我不能不答應。”
他看着奚婉荷十年未變的蒼白容顏,冰涼依舊的身體,伊承長籲一口氣,“小荷,你若是還對我又一絲絲的可憐,我都不需要你愛我,就一絲絲的可憐,你就醒來,這樣我也不用硬着頭皮,違心的娶別人進門,我是真的不想。”
伊承也很為難,一邊是把他養大的人,一邊是他等了十年,抱着極大希望卻給他萬分失望的夫人。
他進退兩難。
·
“你真的想好了?”老夫人聽了消息,笑得合不攏嘴。
“嗯。”伊承咬着牙說,“奶奶,你安排一下,我見見。”“那個李欣蘭。”
“好,好,承兒,你終于想通了,奶奶這身體都好了大半了。”老夫人起身,“我們明日就去。”
“奶奶,這……這麽着急嗎?”伊承忽然有點後悔答應。
“前天他們又派人來游說,我擔心你不答應,就沒敢把話說死,今天你既然已經答應,那就盡快吧。”老夫人說。
“聽奶奶的。”伊承行過禮,便從老夫人的卧房退了出去。
翌日早上,老夫人就帶着伊承去了李府。
原本伊承還有些不信,但見過李欣蘭之後,他确認了,這丫頭,對他是,真的熱情。
從李府出來後,伊承心情沉重,總覺得對不起還躺在床上沒有醒來的奚婉荷,“奶奶,這婚事,要不我看還是算了吧。”
“算了?這怎麽能算了呢?”老夫人正要上轎子,收回已經邁出去的腳,回頭看了眼在門口朝他們笑的李府管家,再看皺着眉頭的伊承,“說什麽胡話呢,回去再說。”
“奶奶,我不能這麽做事,不地道。”伊承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