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名太監一前一後、邊走邊說地進了房門，燈籠的微光在唐伊和繭兒的頭頂上搖搖蕩蕩，她們用力蜷着身子、低着頭。
“......這些新宮女的宗卷在放在這裏了，明天一早就要點名集合，可別耽誤了。”
“哎，你說，依常貴妃的脾氣，洗衣局那兩個老嬷嬷......”
“呦——”另一個拖長了聲音，“你還不知道呢！早就——咔嚓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兒呀？”
“那事兒出了別人還不知道，早有眼線去禀報去了，常貴妃那脾氣，嘿嘿，問都沒問直接就——”壓低了聲音。
“哦！皇後知道不？常貴妃自作主張就......？”
“那還有什麽含糊？常貴妃的家皇後也不敢當！”
“嘿！別跟外人說啊。小心禍從口出！這些宮女是皇上專門為常貴妃選的，千千萬萬別出錯，得罪了常貴妃你也知道什麽後果。”
“是、是。”唯唯的聲音。
兩名太監小聲嘀咕着出去了。唐伊吐出一口氣，兩名監工都被殺了頭，倒是遮掩了她們逃跑的事情。不過，皇宮這地方太過兇險，動不動要了人小命，還是早些脫身最好。
這時天空已漸漸放亮，朝晖照着書案上的一摞宗卷。唐伊心念一動，把自己和繭兒的兩本宗卷塞到了那摞宗卷中間。既然出不了皇宮，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天放亮了，唐伊、繭兒和另外十幾名宮女被帶到了“翡翠別苑”，這正是受寵正隆的常貴妃的府邸。他們換上了宮服，在王嬷嬷的帶領下魚貫而入。
“娘娘，皇上恐怕伺候您的人手不夠，特地挑了十二名宮女供您差遣。”王嬷嬷小心翼翼地垂手而立。
唐伊悄悄地瞄了一眼：常貴妃正坐在梳妝臺前梳頭，身後站着四五名宮女給她盤弄頭發。她背對着她們，唐伊只能看到她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衣領上的脖頸雪白細膩。
頭發弄完了，常貴妃站起來，頭轉向了這邊，令唐伊可以看到她的容顏：一雙上挑的丹鳳眼，一對彎月似的眉毛直入雲鬓，小巧的挺鼻配上豔麗的紅唇。恩，還算個美女。她的表情冷漠而倨傲，唐伊暗想，這就是那個帥哥皇帝的寵妃阿。
宮女穗兒從裏屋走出來，一手拿着一件衣服，“娘娘，今天陪皇上去游園，要穿這件雪紗雲霓金絲裙，還是這件碧紗絲綢裙？要不是那件孔雀藍配金縷的裙子被燒壞了，娘娘穿那件最顯得腰身苗條又風情萬種......”看到常貴妃眉頭蹙了一下，趕忙住嘴。
常貴妃打扮停當，仿佛剛剛看到王嬷嬷和宮女們似的，淺淺瞄了一眼，道：“王嬷嬷，你去安排吧。”
“是。”宮女們在王嬷嬷的帶領下退下去了。
做宮女比做洗衣女舒服多了，工作不累，飲食也精細得多。沒過多長時間，繭兒雙手的厚繭就漸漸褪去了，臉色也紅潤起來。唐伊，不，曾念奴那六歲入宮飽受虐待發育不良的小身體也逐漸豐腴起來。兩人經常相顧而笑，她們的姿色早已在常貴妃之上了。
曾念奴平常的工作就是簡單的灑掃，繭兒就沒那麽幸運了，成為常貴妃的貼身丫頭，時常被暴戾的常貴妃斥罵直至扇耳光、用簪子紮。繭兒的臉上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念奴心疼得掉淚，繭兒是個堅韌的姑娘，反倒回過頭來勸慰念奴，她們的逃跑大計，她們美麗的前景就在眼前了。繭兒常常趴在床上由念奴塗膏藥，一面念念有詞：“等我們出去，占一個山頭，我做大當家，你做二當家......”
一日，念奴正在修剪院子裏的花草，聽見房間裏“嘭！”的一聲，好像摔碎了什麽，接着是常貴妃的高聲斥罵。壞了，念奴心想，繭兒又要受皮肉之苦了。心裏揪得緊緊地，卻見繭兒風一樣地跑出來，握住念奴的雙手：“念奴！皇上要裁減宮女人數，我們可以出宮了！”念奴心中一陣狂喜，連聲問：“有名單嗎？名單在哪裏？”“在娘娘書案上，我不認識字！”她們能感覺到彼此的心髒在激動地顫栗着。
“皇上駕到——”
随着太監小空子拖長腔的聲音，睿帝跨入“翡翠別苑”。宮女們跪倒一片，睿帝擺擺手，示意平身。
常貴妃奔出房間，跪倒在睿帝面前，哭道：“皇上給奴家做主！”
睿帝扶起常貴妃就勢攬在懷裏，笑道：“誰敢欺負我們翡翠啊？”翡翠是常貴妃的名字，怪不得這裏叫“翡翠別苑”。
“皇後！”常貴妃淚眼婆娑，顧不得臉上的妝也花了：“皇後嫉妒奴家得寵，派人将奴家的宮女裁減了一半，連奴家的月銀也減了一半！”
“呵呵，”睿帝溫和地笑着，“宮女太監們少幾個就少幾個，有朕天天來陪你，要他們做甚？”
“人家楊貴妃光做衣服的宮女都七八十個，我總共才五十二個！皇上！皇後擅自裁減了我的宮女明裏是沖我，暗裏就是對陛下不敬......”挑撥離間都用上了，念奴想，只是常貴妃卻不知道裁減宮女太監的懿旨是皇後頒的，內容是陳皇後的弟弟陳想代為捉刀撰的，意思卻是皇上的。這次常貴妃恐怕要倒黴了。
“閉嘴！”睿帝果然勃然大怒，“你竟然把自己跟那個亡國的楊貴妃比！裁減宮女這是我的意思，不關皇後的事！”這個帥哥皇帝發起脾氣來真是酷斃了，念奴□□地想。
睿帝拂袖而去，這一去竟然有三四天都沒有再見常貴妃。這是以往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常貴妃魂不守舍，讓宮女穗兒再三到門口望着。
“穗兒，皇上來了嗎？”
穗兒沉默。
“繭兒，給我理理頭發。”常貴妃有氣無力地叫。
穗兒小心翼翼地回道：“繭兒已經出宮了。”
裁減宮女的名單裏有繭兒，卻沒有曾念奴。兩個同患難的好朋友離別前哭成一團，繭兒留下出去後招兵買馬攻打皇宮來救念奴的誓言出宮去了。念奴獨自留在宮裏，只覺得形只影單，不勝恻然。
“皇上，皇上，你是不是不要奴家了？”常貴妃哀號起來。
“娘娘，要皇上回心轉意，奴婢有一計。”穗兒道。走到常貴妃面前耳語幾句。
“啪！”一個耳光扇過去，穗兒捂着臉跪倒在地。“你這個小賤人，你安的什麽心！還要我給皇上送宮女太監去，你是不是嫌伺候的我人太多？嫌皇後還不夠得意？”
穗兒道：“娘娘，奴婢也是為了娘娘好。皇上是因為娘娘不理解他裁減宮人的政策而發怒的，皇上自己宮人也裁減了一半，娘娘向皇上認個錯，再給皇上送幾個宮女太監。一方面可以說是關心皇上遣人照顧皇上，另一方面也可以安插幾個自己人在皇上身邊......"穗兒聲音壓低了，常貴妃臉上露出了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