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下蛋了
夜裏方已睡不着,披上外套,再次走到陽臺。圓月當空,樓下煙頭已燃盡,健身器材靜靜躺着,監控照常運作。馬路對面是熱熱鬧鬧的小區,這邊是只住有兩人的寶興路338號。八月中旬她來到這裏,機場外遇見尤晶晶,後來搭乘吳師傅的出租車,吳師傅送她到達這裏後欲言又止,其後她遇到戴妮,成功參加同學會,同學會結束,她又恰巧坐上吳師傅的出租車,之後她要來吳師傅的手機號,直到上周,她才知道原來吳師傅曾是歐海集團的司機,并與方志钊認識,這是吳師傅那條線。
今年年初,坤叔來找方律師,某天悄悄告訴方已,他五年前曾在寶興路附近偶遇沈昭華,其後坤叔第一次來看望她,告知她沈昭華當年可能就住在寶興路338號,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坤叔兒子被冤的那起交通意外的死者,曾是歐海集團的財務經理,這是坤叔那條線。
她參加完同學會,認識了時任歐海集團財務經理的趙平,後來得知趙平當年故意冤枉坤叔兒子,純粹是為趙康報仇,這是趙平那條線。
她從高利貸口中得知方志钊當年曾在歐海集團工作,如今歐海集團財務經理是蔣予非,她曾喜歡的大學師兄。佟立冬是五年前火災的辦案民警之一,知道方志钊身份不明,她曾在他口中聽到“趙平”的名字,也曾聽到他和周逍說有人空降頂替趙平的職務。周逍跟歐海集團有合作。
坤叔兒子、吳師傅、趙平、佟立冬、周逍,還有她的父親方志钊,或多或少都與歐海集團有關聯,如今她身在歐海,再回想,似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某種力量牽引着,種種巧合,究竟是真的“巧合”,還是人為因素?
方已回到卧室,雙手已凍壞,她搓了搓手,打開電腦。交通意外的案件她并沒有關心過,因此根本不知道死者的姓名和身份,方已在搜索欄中輸入“李建浩”三個字,同名同姓者甚多,她又添加“歐海集團”和“交通意外”這些關鍵字,終于搜索到李建浩的照片以及其他信息。
李建浩在歐海集團成立之初,就在裏頭工作,意外發生那年他四十九歲,據說即将升職,沒想到遭逢此劫,時隔太久,新聞寥寥無幾,方已反複看幾遍,才将網頁關閉。
既然所有人都和歐海集團脫不了幹系,她倒要看看,這重重迷霧之下,究竟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那個牽引着她的不知是人為還是巧合的神秘力量,又還能帶給她多少“驚喜”!
第二天,周逍安排好節目,想帶方已去吃麻辣小龍蝦,吃完後再去釣魚,晚上情侶座看電影,最後同床共枕。他來到方已家,見她已經洗漱完畢,欣慰道:“長大了,終于不用我催,走吧。”
方已吃着面包出門,到達樓下後卻沒坐跑車,而是朝着小區的方向走,周逍拉住她:“去哪兒?”
“去辦事。”
“辦什麽事,說好了吃飯釣魚看電影。”
方已啃着面包:“什麽時候說好的?”
周逍不悅:“你剛才表示默認。”
方已繼續啃面包:“你說‘走吧’,所以我走了,我确實要出門啊,我以為你要我陪你走出來。”
周逍不耐:“你能有什麽事,陪我去吃小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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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已說:“不如你先陪我辦完事?”
周逍不知方已目的地,只能跟着她走,到達對面小區的一棟樓下後,方已撥通電話:“趙平,我到了,你在不在家?給我開個門。”
電子門打開,周逍蹙眉:“你來找趙平?”
“想不想一起?或者你先去買好小龍蝦等我?”
周逍把她推進去:“廢話少說。”
趙康和保姆一起出門買菜,家中只有趙平一人,趙平一見到方已,就說:“你還想幹什麽?”
方已說:“我來串個門,小康不在家?”
趙平不理會方已,朝周逍點點頭,讓他進來坐,方已小聲對周逍說:“趙平欠你錢?怎麽對你這麽客氣!”
周逍笑道:“不,是我太有錢,不管是戴妮還是尤晶晶,或者趙平,看見我都得客客氣氣!”
方已問:“對了,戴妮的債務怎麽樣了?”
周逍還沒回答,泡茶回來的趙平已經開口:“戴妮和他丈夫已經離婚,你關心這個幹什麽,還沒報複夠?”
方已說:“別害怕別害怕,我純粹是關心,這是什麽茶,真香!”
“你有話快說,我沒空應酬你。”趙平只泡了一杯茶,他把茶遞給周逍,周逍轉頭就把茶遞給方已,還輕聲說:“小心燙。”方已抿了一口,咂咂嘴說:“這茶葉不錯,你要不別倒賣紅酒,倒賣茶葉怎麽樣?”
周逍想了想:“也行,回頭你給我一份計劃書。”
趙平臉色不佳,咳嗽幾聲,放緩語氣對方已說:“我待會還要出門,你找我有什麽事?”
方已放下茶杯,終于辦起正事:“不好意思,周日一早就打擾你,我來是想問問當年那起交通意外。”
“交通意外?”趙平擰眉,“你問這個幹什麽,我聽說劉文已經釋放,還能有什麽事?”
“我想問,你當時就在案發現場附近,真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沒見到意外發生的場景?有沒有看到當時的死者?周圍有沒有其他可疑人物?”
趙平一頭霧水:“你問這些問題,跟你有什麽關系,劉文的案子還沒完?”
方已見到周逍淡定品茶,杯口恰是她剛剛碰過的位置,心想周逍還真不嫌棄吃她口水,嘴角不由自主上揚,回答:“我就是好奇的睡不着覺,你不覺得這種冤案可以上新聞可以寫成巨著嗎?我作文分數一直很高。”
周逍被茶水嗆住,趙平抽抽嘴角,知道方已故意這樣說,也不深究緣由,懶得與她過多廢話,便說:“什麽異常都沒有,普普通通的一條路,我經過的時候,剛好看見劉文坐到那部車裏,還沒看見死者,不過……”
方已傾前:“不過什麽?”
“不過,在看到劉文之前,我确實看到一個路人,前段時間我已經跟警方說過。”
趙平記性再好,十年前那樁案件的細節,也不見得能記得清清楚楚,他只記得那天晚自修回來已經很晚,他和好友如同往常那樣走回家,當年他住在城鄉結合部,那條路坑坑窪窪,遠沒有現在又寬又平坦,走到附近時,他先看見一個路人,并沒有留心,後來才看見那部廢車和劉文,百米之外就是死者,他認定劉文就是肇事者,一心要将他繩之以法,因此根本不在意那個所謂的路人,直到這次警方翻案,要求他仔細回憶,他才想起來,但一個路人能證明什麽,那裏是城鄉結合部,外來人口衆多,有人經過又有什麽奇怪。
方已抓着自己的大腿,問:“你有沒有看清那個路人的長相?大概年齡?”
趙平說:“是個男人,我沒留意他長相,應該是個中年人。”
周逍悄悄握住方已放在大腿上的手,方已手背一暖,朝他看了一眼。
離開趙平家,方已一路沉默不語,周逍牽着她往回走。許多人獨愛冬天的陽光,冰寒中感受到的溫暖往往與衆不同,這些光滲進毛孔,柔和又輕軟,撩撥着他們的身體,讓人享受又留戀。方已走得很慢,仰頭看向太陽,感受時明明柔和舒适,對視時卻刺痛雙目,也許這就是距離,她原本站在最惬意的地方,能每日慵懶地曬太陽,可她偏偏固執地來到這裏,每走一步,就與真相越接近,可從前的期盼已變質,她怕到時會猶如現在,太陽始終無法直視,最後會灼傷自己。
方已說:“我昨晚打電話給吳師傅,他是之前那個出租車司機,也恰好是我爸的舊同事,我前些時候跟你提到過。”
周逍側頭看她:“嗯。”
“我向他确認我爸失蹤的時間,我爸離職之後,吳師傅起初還跟他有過聯絡,後來我爸才徹底失蹤,我媽自然也沒了蹤影,你知道我爸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失蹤的嗎?”
“十年前,交通意外發生之後。”周逍說。
方已愕然地看向周逍,随即笑了笑:“你什麽都能猜到?”
周逍說:“告訴我你的猜測?”
方已抿抿唇,握緊周逍的手:“我爸當年在歐海集團做過司機,死者是歐海集團財務經理,那人死後,我爸恰好失去蹤影,趙平說他當年在現場見到過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究竟是誰,現在沒人知道,但我知道一切都太巧合。”
馬路對面,就是寶興路338號,兩層樓的建築,每層6戶人家,當年裏面人滿為患,如今裏面空空蕩蕩,燦爛的陽光之下,唯有它,仿佛被污濁之氣環繞。方已說:“小康說,起火那晚他跑出去,曾經見到有人翻牆,之後樓裏就起火,小康與常人不一樣,但不代表他的話沒有任何可信度,假如他說的是事實,那那場火災不是意外,也不是夫妻吵架導致的結果,而是有人刻意營造,這是一場謀殺。”
方志钊為何改名換姓,又是誰要殺“方大海”夫妻。
“他才是那場交通意外的真正肇事者,事發後潛逃,化名方大海,五年前入住這裏,被背後之人發現,于是遭人殺人滅口,我媽失蹤。這一切,全和歐海集團有關。”方已的視線落在那棟建築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她的推測沒有論據支持,最關鍵的那個“路人”,趙平并沒看清,回到家裏,周逍打開暖空調,替方已倒了一杯熱水,說:“別再胡思亂想,交通意外警方會去調查,世界上哪有這麽多謀殺,你以為在拍電視劇?”
方已一言不發喝水,喝完半杯,才說:“世界上也沒這麽巧合。趙平沒有看清那個路人,你忘了,當時案發現場,還有一個目擊者?”
周逍蹙眉:“還有目擊者?”
方已一笑:“蔡濤傑,如今在美國,和當年老同學沒有聯絡,當年他和趙平是好友,那晚也是和他同行。”
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一個遠在異國他鄉的人,并非紙上談兵那樣容易。方已并不急于确定那名“路人”的身份,她并沒有混淆自己的目的,她要找的人叫沈昭華,是她母親,既然所有線索都和歐海集團息息相關,那她自然要從歐海集團着手,去打探沈昭華的下落。
晚上又到通話時間,方已準時哭訴:“姐姐,我又冷又餓。”
大方問:“沒有買冬裝的錢?”
“姐姐,你懂我!”
大方發誓:“我真的不懂你!”
方已撲倒在沙發上:“姐姐,我現在有薪水了,但是薪水不夠買衣服,這半個月我只有一件羽絨衣穿,都已經馊了。”
大方說:“你姐夫說不能再慣着你,缺衣服自己搞定,或者你回家來拿!”頓了頓,忍不住說,“泡泡都比你懂事!”
方已面對大方的冷血無情,心痛地無以複加,周逍準備好晚飯,把她從沙發上拎起來:“你衣服馊了?讓我聞聞!”
周逍不用鼻子聞,他用嘴巴吻,方已躲着他喊:“脖子癢,你走開走開,飯做好了嗎?”
周逍把她撈進懷裏:“你除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能做什麽?整天坑蒙拐騙向你姐姐要錢,真缺錢?我給你一張卡?”
方已義正言辭:“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死也不會要你的錢!我上個禮拜淘寶看中了一款外套,放在購物車裏,你有空幫我拍下來就行。”
周逍大笑,把她拖去吃飯:“吃完飯再說!”
飯後方已捧着周逍的筆記本電腦刷淘寶,喊:“我給小雀也買點吃的?你要不要買點什麽?”
“小雀不用你操心,我缺內褲!”周逍在洗手間喊,“你給我拿條內褲出來!”
方已說:“我回樓上,你出來自己拿,沒人偷看!”說完她迅速溜走,跑到樓上剛打開門,就聽見身後腳步聲追來,轉眼有人拽住她胳膊。方已看到眼前赤身裸|體的周逍,慌忙閉眼:“我什麽都沒看到!”又偷偷掀開一條縫隙,瞄向周逍下|身。
周逍說:“失望了?我這就把浴巾拿開?”
方已再次閉眼:“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周逍忍俊不禁,把她拖進屋,熟門熟路走到她卧室躺下,拍拍身邊空位:“好好享受周日,開電腦,我們看電影!”
方已說:“你先把衣服穿上!”
“我返璞歸真。”
“我怕你着涼。”
“那你來給我暖暖。”
方已說:“我感冒剛好,不想再進醫院。”
“感冒剛好能産生抗體!”周逍不想廢話,一把将方已拽上床,抱着她,親親她額頭,親親她眼睛,又親親她鼻子,最後來到嘴唇,仿佛親不夠,親到方已面紅耳赤,許久才一本正經地打開電腦看電影,方已縮在被子裏,任由周逍赤膊看影片,周逍說:“挺冷的。”
方已說:“嗯。”
“真的挺冷的。”
“我知道。”
“去年國際新聞,有人被活活凍死。”
方已說:“你返璞歸真。”
“等我暖和了再返璞歸真!”周逍用力扯開被子,靈活鑽了進去,方已踢他走,周逍握住她的腳,嬉皮笑臉摟住她,邊親她邊說,“乖,老老實實看電影。”
電影不過兩小時,周逍一呆就是一夜,方已扛不住睡過去,醒來時只見周逍已經穿上衣服,盤腿坐在床的一側盯着她,方已打哈欠:“你幹嘛,一大早打坐?”
周逍搖頭:“我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方已睡眼惺忪:“你要羽化成仙?”頓了頓,“可是沒有打雷閃電,你還沒有渡劫。”
周逍說:“你不是說我不能下蛋嗎?”
“嗯?”方已終于睜開眼,擰着眉頭說,“你能下蛋?”
周逍勾唇,稍微挪動一下,方已這才發現他在“練神功”,盤住的兩腿間,隐隐約約有些東西露出來。方已爬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她“噗嗤”一聲,在床上打滾:“你下蛋了!”
周逍掏出放在中間的雞蛋,一本正經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方已爬起來,勾住他的脖子邊笑邊親:“謝謝謝謝!”
周逍揚起嘴角,摟住她的腰:“別這麽激烈,會壓壞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