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病情
傍晚的陽光穿過玻璃,在房間裏投下一片黃昏色,灑在床上還昏睡的人臉上,籠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顯得他更加的虛弱。床上的人本就白皙的面容此時是更加的蒼白,仿佛和身上的白色棉被融為了一體。因為一整天沒有喝水嘴唇幹裂,甚至都沒有了血絲。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的人卷翹的長睫顫了顫,慢慢地睜開了眼。
窗戶大敞着,猛然落進眼球的陽光讓他起初有些許的不适應,皺着眉頭半晌才适應過來。就連帶着其他的感官都遲鈍了不少,不知道過了多久,入鼻的是淡淡的清風伴随着絲絲縷縷的消毒水的味道。起初眼前一片模糊,一切都在他的瞳孔裏留下了變幻莫測的雙影,看不真切。他努力睜大了眼睛,待到視線清晰,入目的是一片冰冷的白色。
半晌大腦才幽幽地轉過來,發現這裏居然是醫院。
突然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入了耳朵裏,像是有人在說話,但是聲音太小聽不真切。他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一個纖長挺拔的背影,标志的中長發讓他一瞬間就知道了那人是誰,洛景修今天穿了一件純黑色襯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黑色顯瘦,對方插着腰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背後的蝴蝶骨都異常突出,一向繃直的肩背突然有些嶙峋的觀感,他記得好像初次在訓練營見到洛景修的時候,他還沒有這麽瘦。
洛景修背對着他,和他面對站着的嬌小omega是元彥,一身毛茸茸的打扮顯得他分外的可愛,棕色羊毛卷襯得他的眉眼清明,大眼睛長睫毛,略有些西方混血的五官棱角,遠看就像裹得毛茸茸的洋娃娃一樣精致。
洛景修臉上的妝容還未卸去,濃塗的眼妝,走得是魅惑風格,在眼尾挑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中長發打了定型一半被攏在耳後,一半自由垂下,發尾挑染了藍紫色,這是他新專輯的宣傳照。要不是謝黎出事了,他現在應該在拍攝宣傳照。只因為一個電話,他丢掉了一整個制作團隊,自己一個人跑了過來,公司那邊的電話都快打爆了,微信裏狂轟濫炸的都是經紀人火氣沖天的信息。
他們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麽,洛景修為了不吵醒謝黎特地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壓不住即将要爆發的火氣:“你可以走了,別逼我把你轟出去。”
元彥眼角瞥到謝黎已經轉醒,正奮力地從床上撐起身子,朝他們兩個看過來。唇角帶着萬年不變的得體微笑,就好像洛景修剛才想趕走的不是他一樣,特別是在謝黎的角度看過去,兩個人簡直就是甜甜蜜蜜,相談甚好啊。
元彥也正是打的這個算盤,他趁洛景修不注意,踮起腳尖,拿好角度,湊在他的耳邊輕輕說道:“怎麽,我身為謝黎的導師,來關心一下都不行了?”
在謝黎的眼裏,元彥方才踮起了腳尖,在洛景修的頰側輕輕一吻,而洛景修并沒有推開他。
他還在病床上沒起來呢,兩個人就開始親親我我了?要說謝黎本來是身體不适,那現在就是身心不适了。
“咳咳咳咳!”
謝黎本想張口提醒一句,誰知道張口話還未出口,先是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咳得大腦裏面嗡嗡作響,口頭猛地一陣腥甜,他急忙捂住了嘴。越是想停卻怎麽都停不下來,憋得小臉通紅,額角青筋暴起,勢必要咳個昏天暗地。
洛景修被驚動,轉眼就看到謝黎捂着嘴,一直在咳嗽,秀氣的眉緊緊地皺着,眼底的血絲乍現。另一只手抓着被單,想要借此抑制自己咳嗽的欲望,卻無濟于事,反而因為用力太猛崩掉了兩個指甲。
“謝黎!”謝黎終于停止住了咳嗽,只感覺捂住嘴的手心一片濕熱,鼻尖鐵鏽的味道萦繞不散,他心裏一涼。洛景修見他始終不肯放手,就把他捂着嘴的手強硬地掰開,謝黎的掌心緊攥,把頭轉向了一邊,不讓他看到現在自己病态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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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景修依舊是強行把他緊攥着的手掰開,他看到那血液順着血紅的紋路在掌心形成淺淺的一汪鮮紅。謝黎的嘴唇蒼白,沾着些許的血絲就更加的吓人。
就連元彥都吓了一跳,他只是聽說謝黎暈倒被送進醫院,并沒有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他當年做練習生的時候需要保持身材,每天吃不好睡不好,還要大量練舞,因為低血糖昏過去的時候也不少,他以為謝黎只是因為要準備舞臺,再加上錄制mv近期比較勞累而已。
誰知道……
“醫生!”洛景修眼裏滿是不可置信,謝黎他明明這麽健康,他之前還生龍活虎地跟自己頂嘴,還跟人打架,他怎麽會……
醫生被手忙腳亂的元彥叫來,進到病房裏,經過簡單的診斷,詢問了一下病史。謝黎故意把自己生過孩子的事情瞞下去,誇大了自己練舞時的辛苦和勞累,還編了一個家族病史來搪塞,總算把醫生搪塞了過去。
因為在“偶像養成記”第一季的時候,就有很多選手因為過度辛苦從而發生各種健康問題而被送來醫院,醫生也對他們這種拿自己健康去拼的小愛豆們形成了一個思維定式,就沒有太多判斷,加上檢查了謝黎的身體并沒有太大的損傷,症狀也和過度勞累有所相似,只不過他的症狀更嚴重罷了。
醫生扶了扶眼鏡,很有把握地下了定論:“你的身體本就不好,長期高強度運動,飲食和睡眠不規律導致身體出現了點問題。”
謝黎剛剛松了一口氣,誰知道醫生又說道:“不過你既然說你的家裏有遺傳病史,那我不建議你再比賽下去,你的身體現在過于虛弱,很有可能你以後都不能再跳舞。”
洛景修身形一震。
“不能調理嗎?”謝黎感覺自己的力氣都被醫生的三言兩語抽光了,埋在被子下面的手緊緊地攥着,指尖陷入了肉裏都感覺不到疼痛,“或者我休息一兩天,也可以恢複的,我以前就是……”
“就是因為你以前不重視,才導致現在的結果。”醫生說的毫不留情,“調理只能讓你保持你平時的生活不受影響,但是像跳舞這種的話,最多只能當做業餘愛好,要是當做職業來做的話,除非你不要命了。”
醫生留下一長串,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謝黎不能再跳舞了。
醫生已經離開了很久,房間裏一片死寂。
洛景修雙手合十,緊蹙的眉心抵在指尖之上,在床邊坐着,薄唇緊抿,眼底是化也化不開的濃墨,半晌他才張口:“退賽吧,我會告訴秦諾。”
這是謝黎最不想聽到的回答。
“誰說我要退賽?”謝黎現在就是後悔在醫生進來的時候沒有把洛景修趕出去,讓他聽完了全程,要不然他還能編一個理由把他糊弄過去繼續比賽。而現在只能和他硬剛,因為他知道,演戲他沒有任何出路,他唯一的出路只有舞臺,“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洛景修的眼神冰冷,低聲吼道:“你身體已經出了問題,要是不退賽等着幹什麽?等死嗎?”
謝黎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态,但是他相比于死,他更怕自己會就此沒落,然後被觀衆慢慢遺忘,被後輩拍死在沙灘上。想到這,他就更不能答應:“我不能退賽,這是我唯一翻盤的機會,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舞臺上。”
“翻盤?”洛景修真想撬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面是不是被蟲蛀了,“為了翻盤你連命都不要?再說了,你依靠着我的熱度,只要我火一天,你就可以有拍不完的戲,接不完的代言,你大可可以很火。”
“那又怎樣?”謝黎冷冷地說,蒼白的臉上一雙眼神卻極其堅定,“我們是合作戀愛,總有一天會時間到期,我們以後都會結婚,總不能在一起耗一輩子!那以後我該怎麽辦?靠演戲嗎?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再清楚不過。”
“那就永遠不到期,我不結婚。”
“可是我會結婚!”
洛景修咬牙切齒:“你敢?!”
“有什麽不敢?我今後不只會結婚,還會有孩子,這是我今後必須會經歷的環節難道不是麽?”謝黎氣極,腦海裏反複回蕩着剛才元彥和他親密的狀況,心裏憤憤得有些扭曲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反正就是生氣,生氣到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元彥剛才猛然一聽到謝黎那句“合作戀愛”先是一陣竊喜,但是火速就被洛景修的氣急敗壞給打了回去。身為一個局外人,已經看清楚了所有的事,洛景修和謝黎的合作戀愛不管是出于什麽目的,又不管是誰先提出的,總之,洛景修和謝黎已經陷進去了這場戀愛。但是在戲中的兩個人始終不明白,他們不明白其實對方在自己心裏到底有多重要。
元彥不是聖人,他自然不會提醒,他巴不得他們兩個永遠看不穿呢。
洛景修被謝黎一句話說到氣極,摔門而去,元彥假模假式地安慰謝黎:“景修他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擔心你。”
謝黎冷眼看着他裝模作樣地樣子,毫不給面子地說道:“我記得我們兩個關系沒有這麽好吧?”
元彥的臉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離開。眼裏是一片陰狠:謝黎現在這個身體,讓他蹦跶又能蹦跶幾天?
元彥忽然感覺自己倒黴了二十年,命運終于青睐了一回他,想到謝黎的身體,他就忍不住地開心,仿佛明天謝黎就會退出舞臺銷聲匿跡一樣。
他一路邁着輕快的步子,拐了個轉角因為太過于興奮差點碰到人。他往旁邊挪了挪,激動之餘分出來一抹目光看向那兩人:一個omega帶着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從電梯裏出來。仔細一看,這個omega相貌平平,但是手裏牽着的孩子卻讨喜得打緊,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含着淚花,卻更顯得可愛。元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不料看到了兩個人輕車熟路地進了謝黎的病房。
元彥本想離開的腳步頓了頓,停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定挪了個方向,又朝着謝黎的病房走了過去。
他總感覺,這個孩子并沒有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