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尋人

雲南邊境某地。

一處坍塌的礦坑外,近百人正在救援,因為還未出雨季,連續幾天的降雨讓情況更加危急起來。

潘峰在現場幾天沒有離開,兩只眼睛熬的通紅,衣服也皺巴巴的貼在身上,一雙軍靴早已讓泥巴糊住了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天上還在飄着小雨,陰綿不斷,原本挖掘就不是很順利,他暴躁地在營地前來回踱步,如果不是一只胳膊打了繃帶吊在胸前,又被軍醫嚴令勒止去第一線,他早就自己親自去了。

軍醫給他倒了水,也拿了藥片,過來勸他道:“潘隊你胳膊上是槍傷,剛做完手術,不能這樣淋雨……”

潘峰揮了揮手,讓他別再啰嗦,“救援那邊的人來了沒有,怎麽樣了?”

軍醫沒有退讓,堅持把水杯和藥遞到他面前,見他吃了才說:“在來的路上了……”

潘峰把手裏的一次性紙杯攥緊了,眉頭就沒送來,忍不住暴躁道:“來的路上,來的路上!每次都是這樣一句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人都被困在下面幾天了……媽的!”

軍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這樣的天氣,車能走山路開過來就不錯了,路上有山崖,還要小心落石,也怪不得他們。”

軍醫說的沒錯,潘峰抿了抿唇,還是忍耐不住地踏入雨幕:“不行,我要去前面看看,那些人沒有救援經驗,我不盯着不放心。”

軍醫愣了一下,連忙背上藥箱跟了上去。

礦區外面已經被戒嚴,因為救援作業車遲遲未到,只能依靠人力緩慢的挖掘,目前只挖出十餘米的一個通道,靠建議的木架搭出一條路,接下來的挖掘和斷點也不是很好判斷,幾個人帶着安全帽拿着圖紙在核算。

潘峰到底還是搶了一個人的鏟子自己上陣去挖了,他不這麽做,于心不安,銷量文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兵,這次來雲南也是他安排的……如果不是他當初的選擇,銷量文也不會被埋在這下面。

潘峰一下一下挖着帶碎石的紅土,手掌因為用力太過沒幾下就整個紅了,另外一邊的胳膊上的傷口也崩開流血了,但是他毫不在乎,只顧着眼前的那一點土地,仿佛多挖一下,就多一分希望。

距離礦坑塌陷地點百餘米處的地下,四周漆黑一片,礦坑下木梁斷落,石壁上有水輕微的滴落聲,間隔很久才會有一滴。

但是這就足夠了。

有水,就能堅持活下去,是困在地下的人最大的倚仗。

肖良文那天被帶到這裏的礦下就隐約覺察出一些不對勁,但是對方說改在這裏做交易,他不得不來。等聞到硫磺的氣味已經來不及出去了,只能匆忙間躲避,一聲轟鳴巨響之後,他被埋在了這裏。

那些人突然對他的身份起了疑心,若不是他警惕,恐怕已經死了。但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來得及逃出去,礦井坍塌了大半,被活埋在了這裏。

他之前跟着那些人來過這裏兩次,在黑暗中憑着記憶和摸索,找到了最近的一處避險層。也是他命不該絕,這裏受到的波及較小,鋼筋和框架固定起來的避險層還算牢固,這裏也存放着幾瓶礦泉水和食物,食物大部分已經放置太久發黴了,只有少數幾包還能勉強入口。

最初的幾天,他就是依靠這點兒東西堅持下來的。

但是時間越來越長,情況就有些糟糕起來。他摸索着尋找這裏能拿到的物品,照明的只有一個手電筒,光線已經發黃,不知道還能用多久,他關了收在身上。而一般大型礦避險層裏都會配置的外聯通訊器,這裏卻只有一個手搖話筒,連線都沒有。很多礦業公司為了省錢都沒有配置齊全這些,肖良文摸到的時候忍不住罵了一聲,而逃生井自然也只是做了一個樣子,成本太高,國內外很多企業都不會真的去做這個,他找了一圈,只能退回最初的那裏。

餘震又發生了兩次,避險層坍塌了一根鋼筋,空間縮小了一半,肖良文無法逃離出去,等于被困在了這個地方。

他不清楚外面什麽情況,但是從裏面看,并不樂觀。

手裏的食物和水逐漸在減少,而且手裏僅存的那點兒劣質的面包和飯團,很快就發黴發馊了。他不敢吃這些東西,捏在手裏兩天,只靠小半瓶水撐着一口氣。他不吃,但是不代表其他的東西不吃,等覺察到礦井下有老鼠的叫聲的時候,肖良文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他的生存本能告訴他,他該補充一些動物脂肪,有了動物脂肪蛋白和水,他才能有更多生存下去的機會。

用手裏那點發黴的食物和自制的劣質鐵夾成功捕捉到第一只老鼠的時候,他沒有做太多心理建設,在黑暗裏咀嚼吞咽了那塊剝了皮的血肉。

在南疆的時候,他和潘峰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吃過田鼠,都是為了活下去,眉頭一擰也就咽下去了。

大概是這附近有一處礦工長期扔廢棄食物的地方,導致有不少活的老鼠,肖良文又找了鐵皮彎曲成一個弧度,套上塑料袋去接石壁上滲出滴落的水。做完這一些之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鐵棍去敲擊牆面——

“咚咚咚、咚、咚咚咚!”

肖良文估算着時間,每個十五分鐘他就敲擊一次,持續不斷。

他有些慶幸自己去南疆的時候跟着潘峰學了一點摩斯密碼,這點東西,成了他現在唯一向外界求助的渠道和方法。

這一片避險層他在黑暗中探索過了,前後都被封住,他所在的位置像是一個三角一般,一個勉強可以坐着的空間,無法站立,唯一能通行的就是匍匐前進,他個子本就高大,在這裏幾天之後就身體有些僵硬,但是這些比起黑暗裏的寂靜來說都不算什麽。

安靜,漆黑一片。

肖良文握着自己不知道是昨天白天還是晚上摸索到的一個手電筒,除了剛開始的時候檢查過是否能正常使用,他就沒有再打開過,幾次都需要自己使勁握緊了手臂才能控制住不打開它。今天不知道是第幾天了,他在黑暗中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只能模糊記得再過一會就又要再敲擊牆壁,他握着鐵棍,敲擊的時候,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名字。

想着那個等自己回去的人,所以絕對不能就在這裏倒下。

他一定要活着出去。

這樣想着,敲擊的時候就更用力幾分,他自己不放棄,也不讓地面上的人放棄救他。

××××

丁旭在宿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他正把衣服放進背包,電話就響了,他迅速的接起來,打來的人是孫穆,一開口說話就帶着他那暴躁的脾氣,要不是在外面估計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丁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就這樣走了,老爺子之前給你搭的線全廢了!”

“對不起,我……”丁旭無法說出銷量文的事,只能道:“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孫穆氣的哆嗦,道:“你跟我說說,是什麽理由!”

“等我回來跟你說,現在我還沒有考慮好,再給我一段時間。”丁旭想了想又鄭重道,“等我回來,會親自跟爺爺說清楚事情經過。”

“你這樣對得起老爺子嗎!喂,丁旭?丁旭……!!”

丁旭挂了電話,背起行李,出門的時候一切從簡,倒是方便了現在去雲南。

一路轉最快的車南下,只有在急速行駛的列車上的時候他才能閉一下眼睛,休息一會。丁旭一連幾天沒有睡好,閉上眼全是漆黑一片的噩夢和不停下墜的身體,黑眼圈都濃重了幾分,顯得臉更加蒼白。他口袋裏震動了一下,接起來竟然是傅二打來的電話。

傅二直截了當,開口道:“你找我?”

丁旭愣了下,道:“我找傅東離……”

傅二在那邊嗤笑了一聲,道:“你去找東離,和找我有什麽區別?”

丁旭沉默了一下,他确實是想通過傅東離去借用傅家在雲南的人脈資源,他只查到是礦區,而傅二剛好有一片負責的礦區距離他查找的地方非常近,情急之下,他才找到了傅東離。想到這裏,他也不多解釋什麽,只是沉聲道:“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傅二最煩那種耍心眼的人,尤其是他弟又傻,拿着傅東離當借口跪下求他都不一定能幫忙,但是像丁旭這樣直白的說出口了,他反而覺得有點順眼,開口道:“你要去雲南?”

丁旭眼睛裏很快燃起希望,試探着道:“是,我想找一個人。”他握緊了手機,眼睛裏帶着多日來未散去的紅血絲,緊張讓他說起話來磕磕巴巴:“您能幫我找一個人嗎,我很擔心他,也不一定非要找到他,知道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沒事就好。”

傅二愣了下,沒有想到丁旭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你要找誰?”

“肖良文。”丁旭說出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聲音有些沙啞,“或者潘峰,我只知道他也在雲南,找到潘隊基本上就能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傅二大概猜到一點,但是真的聽丁旭說出那個人的時候,還是有點錯愕,但還是點頭答應了,說盡量幫着找一下。

去雲南的飛機不過幾個小時,但是去邊境的盤山路卻是開了兩天一夜,雨季之後山路濕滑又有落石,丁旭遇到一次,有驚無險的避開了。

傅二那邊的消息來的很快,他再次找到丁旭的時候,丁旭剛從一個小車站上風塵仆仆地下來,背着包找了一個樹下背陰的地方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傅二給了他一個聯系方式,道:“找到潘峰了,那邊礦井坍塌了,你做好心理準備。”

丁旭啞聲道:“多謝,我知道了。”

傅二聽着他的聲音有些擔心,忍不住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跟我說一聲,那邊多少還是能幫上一些忙。”

“好,謝謝二哥。”

傅二這邊挂了電話,聽着丁旭剛才的聲音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兒,那不像是去找朋友的,倒是有點殉情的意思啊?他摸了摸下巴,“啧”了一聲,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吊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左手準備上樓去,剛走兩步,電話鈴聲又響了。他懶洋洋地接起來“喂”了一聲,聽清楚聲音立刻就站直了,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正經了幾分,“大哥?”

“你在家剛待了幾天又閑不住了,查那些幹什麽?還嫌自己事兒不夠多?”

傅二趕緊解釋了一下:“不是我要查,是東離一個朋友……”

傅家大公子在那邊沉默着沒搭話,顯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

傅二不敢作妖,哼哼唧唧的道:“我是傷患,疼。”

電話那邊的聲音冰冷帶着磁性,似乎是一邊在批文件一邊回答他,旁邊還有秘書小聲說着什麽,只是回答傅二的時候也沒有含糊:“騎馬摔傷胳膊,肋骨骨裂三根,怪誰?”

傅二聽着他語氣,就知道大哥雖然話說的諷刺但還是關心自己的,笑嘻嘻道:“怪你啊,哥,誰讓你在我過生日的時候送我一匹馬?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小三做飯太難吃了,簡直就是在喂牲口,什麽東西雜七雜八的切碎了都往鍋裏放。”

那邊冷笑了一聲:“正合适你,多吃點。”

說完就挂了電話。

傅二握着話筒變了幾次臉色,到底還是不敢反抗他大哥,一臉的憋屈。他是牲口,那傅家三個都是牲口好嗎,誰也別想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之“F3一家的日常”篇:

傅二(吊着胳膊站在樓梯上):來啊,互相傷害啊!

傅三(小心吞口水):大哥,二哥他怎麽了?

傅大公子低頭看報紙:有病,得治。

傅三小心坐下,顫顫巍巍看了一眼大哥手裏的報紙,上面是健康日報寫的骨折病人适合吃的食物種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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