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軟糖
雖然影視小鎮沒有冬季, 但到底已經是深冬十二月，又是半夜，溫度還是比剛進組的時候低了很多。
江愔前世身體不好十分畏冷, 雖然現在身體倍棒兒, 但心理上一時半會難改過來, 下了車立刻就拉上了外套拉鏈。
外套上還殘留着烤串的香味，讓吃了只有六分滿足的他忍不住深嗅了一口。
林言對他好吃這件事已經有了深刻了解，見狀吐槽：“注意點形象，萬一被狗仔拍到, 還以為你有什麽變态嗜好呢！”
“滾！”江愔踹他。
林言反應飛快, 躲了過去, 得意的挑了挑眉。
人與人之間相處大約真的有緣分一說, 江愔和林言和解不過幾天, 卻發現十分合得來, 至少相處起來, 比跟祁百嘉要自然許多。
他和祁百嘉之間多少有着功利的成分在，他需要祁百嘉的百事通, 祁百嘉則需要他這個人脈, 仔細想想其實從一開始祁百嘉就在投資他了。
當然, 友情也有, 只是不像跟林言這麽自在，尤其他爆紅後，祁百嘉對他的态度雖然還一如往常, 但微小間還是有了變化，兩人臭味相投, 卻也各懷私利。
這說不上是誰的錯, 親情都有各種各樣的形态, 何況友情。
生死之交是友情，市道之交也是友情。
江愔前世不奢望朋友，卻也期待成就一段君臣佳話，能有人為他做到士為知己者死。
然而他願意以國士待之，卻沒有人願意國士報他。
剛穿來的時候他還期待着換了身份換了天地，能體驗到他向往的友情，等徹底了解了現代社會後，期待值直接減了半。
江愔前世雖說只完成了蒙學，但禮義廉恥孝悌忠信卻是從識字就被教導銘刻的，雖然在他繼位後太傅教導給他的有了些許變化，可他還沒來得及學多少，太傅就被皇太後攆走了，所謂的帝王之術他根本沒有學到多少。
或許孝悌上他有缺，但仁義禮智信，他自問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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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代人人識字，卻非人人明理，尤其在情義二字上，随着科技的發展，越來越淡，利益二字完全占了上風。
所以什麽莫逆之交恐怕只能想想，生死之交更是奢望，能交到一兩個願意為他兩肋插刀慷慨解囊的朋友就已經是福氣了。
他認可祁百嘉這個朋友，但他們相交目的不純，到底差了一點。
反而林言，雖然一開始彼此看不順眼，但誤會解除，相處起來反倒十分自在，也很合得來。
雖說林言對他也是帶着目的，但這種目的卻是善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至于說兩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差，抱歉，在皇帝陛下這裏衆生平等，恐怕也就面對當今領導人會高看一眼。
兩人笑鬧互怼着往電梯方向走，誰知才走了幾步，就看到了蹲在一角扒着牆幹嘔的于爍。
江愔和林言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去看看吧。”林言道，“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這。”
之前的危機才解除，要是這一幕被人拍照發到網上，肯定會被補腦，事實上某些論壇裏不是沒有真相的爆料，只是很快被粉絲攻占信的人不多，網絡實名制還沒完全開啓，劇組就是簽再多保密協議也不頂用，披上馬甲躲在鍵盤後面誰知道是誰。
“嗯。”江愔颔首。
還好于爍并沒有醉倒不省人事，恍惚了一下認出了他們，搖晃着擺手：“我吐了，別過來。”
說着側了側身，讓出了地上那一灘。
江愔和林言就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沒事……”于爍臉連着脖子一片紅，手裏捏着張衛生紙半捂着嘴，大着舌頭聲音晦澀，“……胃不太好喝了點酒，不用管我，我在這緩一緩就好……”
林言皺了皺眉，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睡了沒？嗯，是我，你去安排個人找一下酒店前臺，跟他們說劇組聚餐有人不小心吐在了停車庫讓幫忙打掃一下……給發個紅包……嗯，你看着辦就行……”
挂了電話，朝江愔使了個眼色：“來，幫忙扶一把，先上樓。”
“不用麻煩……”于爍扒着牆壁想拒絕，卻被兩人架住，只能放棄，“給個胳膊就行，我自己走。”
“走吧。”林言瞧着于爍這副模樣嘆了口氣，再想想自己，到底心軟了下，拍拍他的肩，“沒什麽過不去的坎。”
于爍身體微僵，而後松下來，整個人都佝偻了兩分。
江愔沒有說話，他打從心裏對這種為了感情低三下四要死要活的做派感到膩歪，皇帝陛下骨子裏的封建殘餘思想到底還沒有完全清除，于他而言，如果要找另一半，絕對不會找甄安妮這樣的，更別提讓他伏小做低。
放棄後宮三千，選擇遵循一夫一妻，對皇帝陛下來說已經是極大的付出了。
雖然他也欣賞像方筱這種獨立灑脫的女子，但若要他選妻子，卻絕不會選她。
好吧，皇帝陛下承認他就是個直男癌。
但是他自小成長的環境如此，男尊女卑三妻四妾，連他生母都是妾，雖說他現在有了“江愔”的記憶，但畢竟主導這副身體的意識是他。
兩個年輕小夥子，別說架着個人，就是直接擡起來都花不了多少力氣，輕輕松松就帶着于爍進了電梯。
不過等電梯門關上，氣氛卻尴尬了起來。
雖說大家朝夕相處了兩個月，但于爍平時沉默寡言，也很少參與他們小團體之間的玩鬧，頂多就是個熟悉些的同事，尤其在發生了甄安妮的事之後，大家很難再用平常心去看待這對情侶。
江愔和林言不知道要說什麽，全靠眼神交流。
好在于爍這會意識不算非常清醒，倒沒有在意，混混沌沌道：“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江愔和林言能說什麽，只能說不麻煩，避免多生事端，兩人一起合力将人送進了房間。
于爍和江愔在一層，不過并不在一個走廊，要繞過一圈，在另外一邊，拐過去正好是一個角落，只有這一個門，想來是為了顧忌和甄安妮的關系特意選的，怕私下來往被人看到。
從兜裏摸了卡開了門，本來打算将人扶着放到沙發上就完事，結果人還沒坐穩，踉跄着就撲到廁所裏吐了。
江愔果斷後退一步：“你要帶上來的，你去。”
指望他去伺候人，想都別想。
“是不是哥們？”林言斜眼瞪他。
江愔不假思索：“不是。”
林言：“……”
江愔絲毫不在意他控訴的目光，掏出兜裏在車上沒吃完的軟糖，捏了一顆放到嘴裏，□□軟軟，帶着菠蘿的清香，用牙齒玩弄般輕輕厮磨，一臉有恃無恐。
林言氣結，只能上去幫忙，走出兩步又回來，沒忍住來了個回首掏。
“我的糖！”江愔雙手迅速平舉出去，生怕袋子裏的糖灑掉。
最後到底是林言上去照顧了于爍，說是照顧，其實也就是給他遞了紙巾，倒了杯水，然後扶着他坐下來。
“要不要聯系你的經紀人？”林言道。
吐過一場洗了臉，于爍看起來好了不少，聞言神色黯淡：“不用了。”微頓，“他最近帶了新人，比較忙……”
空氣一靜。
江愔和林言不免露出一絲同情。
雖然避免了被祭天，但于爍的公司到底還是放棄他了，也是，之前鬧成那樣，于爍公司和經紀人毫不猶豫向盛輝妥協，就算後來危機解決，但隔閡已經産生了，站在公司和經紀人的角度，誰知道于爍會不會心懷怨念甚至恨意，不如放棄去捧新人。
不過這種事不是他們摻和的。
林言十分官方的安慰道：“好歹還有<仵作>，好好拍，等戲紅了，多得是選擇。”
江愔：“林哥說得對。”
林哥很無語的給了他一個白眼。
于爍沉默，就在兩人眼神交流是不是該走的時候，他開口：“我和安妮是鄰居……”
林言揉了揉眉心，不是很想聽這種背後的故事。
江愔相反，精神一振，來了興趣，皇帝陛下上輩子精神娛樂貧瘠，這輩子特別愛聽家長裏短愛恨情仇的八卦，不然也不會跟祁百嘉臭味相投了：“青梅竹馬？”
“算是吧……”于爍微愣，道，“我媽和安妮媽是同學，後來買房的時候買了對面……後來……”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聲音啞在了喉嚨。
“兩小無猜，情窦初開。”江愔幫他補充，“然後一起進了娛樂圈，互相扶持，結果……”
“人心易變。”于爍自己說了，聲音幹啞，“當初是我想要進這一行，安妮不想和我分開才放棄自己的夢想跟我一起，我總想着是我拖累了她……”
那也不能卑躬屈膝到那個樣子，哪裏是情侶，簡直跟奴才沒什麽區別了，江愔心道。
于爍苦笑：“是我欠了她兩條命，當初那場車禍我也在車上，我回家，叔叔阿姨去接我，結果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我坐在副駕，出事的時候，叔叔護住了我，他撐着一口氣，讓我保證照顧好安妮……”
江愔和林言沉默。
于爍抹了把臉：“我虧欠她，所以總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只要她開心，我做什麽都行，誰知道……”
他目露迷茫，仿佛也不明白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江愔和林言無意探尋別人的隐私，不過于爍自己說出口，也不能假裝沒聽到，一時看于爍的目光帶了點嘆息，也不覺得他之前那副樣子窩囊了。
你一言我一句安慰了幾句。
最後林言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老話說吃虧是福，你就當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再這麽傻了。”
于爍垂眸，心裏自嘲，是啊，可不是長了一智，連從前不屑的使手段博同情都會了。
出了門林言收斂了同情，告誡江愔：“于爍和甄安妮的事你別摻和，保持之前的距離就好，他找你說什麽你別随便亂答應。”
江愔将最後一顆軟糖丢進嘴裏：“我又不傻。”
于爍出現的時機太巧，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就算喝了酒也不是會跟人促膝長談的性格，今天這一出明顯反常了點，不過話說回來，他這一招坦誠訴苦還真有用，就算知道他耍了點手段，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确實讓人印象改觀，至少在他和甄安妮之前，天平傾向了他。
經過這一茬，劇組的尴尬氣氛算是打破，主演之間交流正常相處融洽，整個劇組都會變得和諧。
當然，之前尴尬的只有于爍，甄安妮半點沒有事端人物的自覺，嬉笑打鬧再正常不過。
說得好聽叫大大咧咧，難聽點就是自私。
一般情侶分手不說老死不相往來，也是當陌生人，甄安妮卻不，見了于爍仍舊笑嘻嘻，半點沒有劈腿的愧疚。
江愔一度懷疑她腦子有問題。
不過等看到她毫不避諱坐進豪車裏的時候明白了，合着人家是有恃無恐。
劇組知情人士啧啧啧，不知情的，只當甄安妮傍上了靠山，對她更小心翼翼了。
轉眼一周過去，江愔跟劇組請假飛回京城，完成展凝為他挑選的通告，順便跟趙嚴森面基。
作者有話說：
我來了！拖着一箱漢服回家，當了幾天街上最靓的仔，到處浪玩嗨了嘿嘿嘿，給大家遲到的新年祝福，豬年大吉，身體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