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食堂吃晚餐前,陶思稚用蔣舸的手機給他哥打了電話。

他坐在椅子上,蜷着腿,語調沉重地告訴他哥:“我的手機被沒收了,老師逼我參加秋游。這是蔣舸的手機。”

蔣舸無所事事,便看陶思稚拿着他的手機,對自己的哥哥訴苦。

陶思遠在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陶思稚忽然皺起眉頭,擡高了音量:“可是我不想去秋游。”

“我不想試,到雲山和去秋游是不一樣的,”陶思稚露出非常不高興的表情,“而且我再也不想到市外旅游了,我對那些地方都不熟悉。我也不喜歡坐旅游大巴,巴士上會有很多人。”

陶思遠好像還在勸說陶思稚參加秋游,陶思稚靜下來聽了幾句,氣憤地打斷了他:“我不喜歡我的同學。”又堅決地表示:“我要我的手機,希望你能快點幫我去拿。”說完就把電話挂了。

蔣舸拿回手機,問陶思稚:“你不去秋游?”

陶思稚“嗯”了一聲,看看手表,又看了蔣舸幾眼,沒有預兆地站了起來,轉身往外走。蔣舸叫了他一聲,問他:“你去哪?”

陶思稚回頭看看蔣舸,有些莫名地說:“吃飯。”

“再不去食堂人就變多了,”他告訴蔣舸,“很吵。”

蔣舸來不及說什麽,陶思稚就跑了。

他溜得很快,好像單獨就餐是他的默認選項。

蔣舸曾經和他一起吃過飯,當時他看上去也還挺開心的,而且蔣舸剛剛和他接過吻,他也不會被這些附加條件影響選擇。

蔣舸把手機放進抽屜,也出了門,往宿舍樓下走,恰好碰到了同學,便一起去了食堂。

一走進食堂,蔣舸看到陶思稚坐在最常坐的區域。

陶思稚已經吃完了,拿着一杯果汁在喝,看到蔣舸,沒有停頓地把眼神移開了,好像并不認識蔣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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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握杯的樣子有些笨拙,蔣舸忽而想到好像有某一次,他看到蔣舸時,突然沖蔣舸揮了手,像在打招呼。

陶思稚揮手的樣子和握杯子一樣笨拙,肢體不太協調,甚至有點引人發笑。那次蔣舸身邊的人就笑了。

蔣舸當時沒什麽感覺,現在覺得不舒服。不知道是因為上次有人笑陶思稚,還是因為這次陶思稚裝作沒看到他。

蔣舸盛了飯菜,回頭想再找陶思稚,陶思稚已經走了,他坐過的地方坐了別人。

幾個穿高一制服的學生湊在一起,不時高聲大笑,整張長餐桌都變得喧嘩和熱鬧。也不怪陶思稚覺得吵。

晚自習的課間,蔣舸碰到了陶思稚的哥哥陶思遠。

陶思遠西裝革履,急匆匆經過走廊,看到蔣舸,便停下了腳步。

“蔣舸啊,”他無奈地沖蔣舸笑笑,“謝謝你借他手機。”

蔣舸沒說什麽,陶思遠又道:“這小孩太難管了。剛才我去他班裏,他都不願意走出來,在大筆記本上寫‘沒手機,不說話’,舉着給我看。”

蔣舸笑了:“是麽。”

“唉,”陶思遠嘆氣搖頭,“我來的時候跟他班主任打了電話,感覺今天拿回手機希望渺茫。班主任還跟我說學校難得組織高三秋游,希望看到百分之百的數據……陶思稚又不願意去秋游,拿手機難上加難。”

“我正想問問你,上次你怎麽說動他去雲山的?”他犯愁地問蔣舸。

蔣舸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看了陶思遠幾秒,說:“我忘了。”

“啊?”陶思遠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我記得不難。”蔣舸補充。

“怎麽會,”陶思遠吃驚地說,“弟弟配合嗎?”

蔣舸說“嗯”,陶思遠怔了一會兒,遲疑地看着蔣舸,說:“蔣舸,你能幫我勸勸他嗎?”

蔣舸看他挺為難的,又覺得把陶思稚拉去秋游并不是什麽難事,所以答應陶思遠試試看。

然而自習結束,回到寝室,蔣舸才了解到陶思稚有時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蔣舸對陶思稚說“你跟我一起去秋游吧”,陶思稚想都沒想就說:“不去。”

說完拒絕的話,陶思稚又像沒事似的,想跟蔣舸借手機,說要打電話問他哥,為什麽沒有把他的手機拿回來。

蔣舸沒給他,看了他幾秒,問他:“你的薔薇園最近有什麽限定活動嗎?”

“有啊,夏日限定活動還沒結束呢,”陶思稚微微得意地說,“不過我的限定卡早就全了。”

陶思稚得意的時候,臉頰微微鼓起,蔣舸伸手掐了一下,陶思稚捂住了臉。

“我剛才碰到了你哥,他說問過你班主任了,如果不參加秋游,就拿不回手機。”蔣舸根據陶思遠說的話自由發揮,哄騙陶思稚。

陶思稚果然安靜下來,思考許久,不情願地說:“那我這周只能用你的手機了。”

蔣舸無言以對,不大客氣地問他:“你用我手機,我同意了嗎?”

陶思稚不說話了。

他看着蔣舸,看了少時,忽然靠到蔣舸身上,伸手摸着蔣舸的手,想把他手裏的手機弄出來。

“我要。”陶思稚有點固執也有點任性地說着,不斷掰蔣舸的手指。

他力氣很小,像在撓蔣舸,蔣舸低頭,不知怎麽松開了手,手機就被陶思稚拿走了。

陶思稚沒有蔣舸的密碼,又仰起臉看蔣舸:“密碼。”

蔣舸沒堅持多久,把密碼報給了他,陶思稚一言不發低下頭,解了鎖,可能覺得打電話沒用,便沒撥號,自顧打開游戲玩了起來。

快熄燈時,張東勻回來拿了點東西,去集訓中心住了。

陶思稚游戲玩得太沉迷,最後五分鐘才抱着衣服去洗個澡,還來不及把頭發吹幹,熄燈音樂就響了。

他在又黑暗裏吹了吹頭發,爬上了床,扒着欄杆小聲叫蔣舸:“蔣舸,我還想玩。”

蔣舸沒理他,他伸手摸蔣舸的臉,被蔣舸扣住了手腕,也沒掙紮,用氣聲對蔣舸說:“給我玩玩。”

他手上有很淡的沐浴乳的味道,蔣舸不說話,他就執着地叫蔣舸名字,好像不會累一樣。

最後蔣舸妥協了,松開陶思稚的手,說:“別叫了。”

陶思稚說“哦”,把手縮回去了。

蔣舸頓了頓,問他:“真的不去秋游?”

“我不想去。”陶思稚迅速地說。

“……你可以一直跟着我,”蔣舸盡量耐心地對他說,“上次早高峰地鐵,你不也跟我一起坐了嗎?”希望陶思稚能珍惜得到他承諾的機會。

陶思稚只停頓了幾秒,就告訴蔣舸:“我讨厭早高峰的地鐵。”

“你在雲山沒有準時到書店來,”陶思稚說,“而且你的朋友太多了,我沒辦法一直跟着你。”

他的分析全面,很對,只是沒有照顧聽衆的心情。

蔣舸愣了一下,陶思稚的手又滑到他臉上來,聲音也離他近了一些,小聲說:“蔣舸,我想玩游戲。”

蔣舸被陶思稚騷擾了一會兒,坐了起來,把手機遞給陶思稚,但是握緊了,沒讓陶思稚抽走,問:“你今天在食堂為什麽裝做沒看到我?”

“啊,”陶思稚的語氣,就像在表示他反而因為蔣舸的問題感到疑惑,“因為你不想跟我打招呼。”

其實蔣舸知道陶思稚為什麽會這麽想,但他沒有承認:“你想多了。”又問陶思稚:“你上次跟我一起吃飯不高興麽?”

“高興啊,”陶思稚告訴蔣舸,“我那天整晚都很開心。”

聽陶思稚的語氣,不像在騙人。蔣舸松開了手,讓陶思稚拿到了手機,說:“以後都跟我一起吧。”

陶思稚回答:“哦。”

陶思稚躲在被子裏,玩了一會兒游戲,忽然探出了頭,叫了蔣舸名字。

“蔣舸,”他說,“你睡着了嗎?”

蔣舸沒睡着,但是也沒說話。陶思稚大概習慣蔣舸不理他了,默認他醒着,問蔣舸:“我們現在是朋友嗎?”

他問的問題仍舊怪異,聽起來又有點可憐。

說不上為什麽,蔣舸沒直接回答,反問他:“你說呢?”

陶思稚安靜了幾秒鐘,仿佛覺得太難,也仿佛害怕聽到不想聽的結果,根本沒等到蔣舸公布答案,就放棄了尋根問底,重新鑽回被子裏玩游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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