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墟裏塢(一)

◎來吧,有崖一起跳◎

天邊顯露出桑楚山的輪廓,黛青高遠迫人,天将明未明,幾聲鳥叫在山谷中回蕩。

葉熾等人立在懸崖之上,岚霧藹藹,浮雲還浮在山巅之間,但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怎麽走?跳麽?”小度問道。

“跟我來。”

葉熾帶着他走到一處瀑布前:“從這裏跳下去。”

“啾啾啾!”小肥啾鑽進了葉熾的袖帶之中,它是火鳥,不喜歡玩水。

小度搖頭失笑:“這鳥也真是怪了,你天天要吃它,它還天天粘着你,天天粘着你又不想做你的靈獸,圖什麽呢?”

小肥啾:“啾啾啾!”誰天天粘着她了!

葉熾無所謂的道:“管它呢,早晚被我拔毛吃了。”

說完,便率先跳了瀑布。

耳邊是瀑布砸到湖面的轟隆聲,葉熾游到岸邊,抹了把臉上的水,運轉靈力将衣裳烘幹,小肥啾嗆了水,可憐的啾啾着,仿佛在嫌棄她的袖帶不防水。

後頭小度也上了岸,問到:“是這裏麽?”

葉熾搖頭,就這地面敲了敲,平靜的湖面上忽然出現了一艘小船。

小船搖搖欲墜,上頭連個撐船的船夫都沒有,但卻明明白白的飄到了葉熾這邊。

葉熾從摸出兩塊靈石按到船檐上,招呼小和尚:“上來。”

Advertisement

小和尚猶豫了一下,上了船。

小船便動了起來。

跟着穿過瀑布進入了幽長狹窄的河道。

兩人一鳥屏住呼吸,漸漸适應了周圍的黑暗,漸漸的看到了前頭的光源,不多時,小船終于駛出河道,到了墟裏塢。

何漱真三人立即迎了上來:“葉道友,你可算來了。”

葉熾丢給她一個小藥瓶:“先給他吃兩粒,別挪動,我去看看村子的情況。”

這回,何漱真不再猶豫,拿出一副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态度,直接給昏睡不醒的祈頌喂了兩粒。

葉熾和小度來到村子。

晨光中,山腳下的茅草屋依舊,只是本該升起炊煙的時候,村子還是一片死氣沉沉。

原本精心照料的靈植有的枯萎有的瘋長,瘋長的透着一股死氣。

再走近些,還能聞到屍臭。

兩人各自凝聚起一道防護罩繼續往前。

橫七豎八的屍體倒在各處,有的已經露出白骨。

葉熾心頭湧上一股悲戚,村子裏都是受過阿婆恩惠,自願留下來給阿婆照料靈值的修士,有堪堪築基的,也有元嬰的,什麽人能輕輕松松便将元嬰修士斬殺?

而且,即便過去了許久,但元嬰修士的鬥法痕跡總能留下一些,但他們四處都找遍了,竟然沒有。

情況屬實有些詭異。

小度:“難不成是自戕而亡?”

葉熾:“不可能!修士最惜命了,而且,就算是自戕,也該有個原由吧。”

她加快步子,向着熟悉的地方奔跑過去。

着急起來竟忘記了用飛行法器。

小度拿出來他的飯缽,把葉熾拉了進去。

兩人站在變大的飯缽裏,露出兩個圓溜溜的頭,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已經顧不上這些。

一道霞光落在山坳,翠竹掩映間,露出一排比山下茅草屋要精致許多的屋舍。

葉熾跳了下來,禁制自動打開。

她走了一步,又停下,實在是怕看到阿婆也會變成之前見過的屍體一般……

“裏面沒人。”小度提示道。

“嗯。”葉熾應了一聲,似乎松了口氣,終于有勇氣邁步進了院子。

院子很大,熟悉的竹篾簾子,晾曬藥材的笸籮、藥筐、藥簍還孤零零的躺在院子裏,架子一排一排的,上面還有一些沒來得及收的藥材;角落裏圈出來的一塊地,曾經養了十來只大白鵝,現在已經成了屍體。

葉熾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屋子裏已經落了不少灰,但東西都規整齊齊的擺在原位,一看就不是收拾好東西離開的樣子。

眼眶有些漲漲的,仿佛怪老太婆讓她收拾房間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她情緒翻湧的厲害,卻半天沒說出來一個字。

小度想要安慰,最終也只是撓了撓光溜溜的腦袋,他實在不會安慰人。

葉熾吸了吸鼻子,撞似無所謂的道:“沒有看到阿婆的屍體,阿婆就沒有死。”她施了個滌塵決,屋子又煥然一新,想了想,又拿出一顆定塵珠安放在屋子正中央的圓桌上:“阿婆回來,看到髒兮兮的房間會不高興的。”

沒見到屍體,就當她是離開未歸了。

小度沒有說話,原來葉施主也喜歡自欺欺人。

桌子上甚至還放着碗筷,裏頭的食物都幹巴了……整個山谷一片死氣,這種情況下,身為這裏的主人,生還的可能并不大。

但葉熾正難過着,他當然也不敢說。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葉熾說完,進了另外一個房間,看上去像個書房,但裏面林林總總,各種瓶瓶罐罐還有丹爐應有盡有,葉熾撿了幾個爐子,又拿了幾個小瓷瓶,最後按了一下角落裏的暗格。

轟隆一聲,書房的一面牆轉了個兒。

葉熾用老奶奶的繡花針輕松破開,暗格裏面的空間其實很小,她将裏面的玉簡和書籍全都收進了儲物袋,就走了出來。

阿婆當然是用儲物戒的,但天生本性,喜歡挖洞,也喜歡把東西塞進洞裏。她現在收了,比留給不知道什麽樣的人,要好得多。

将一切複原後,葉熾最後又看了一眼屋子:“走吧。”

回去的路上兩人更加沉默,小肥啾終于把毛弄幹,從葉熾的袖帶中鑽出來,就發現兩人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何漱真見她臉色也吓了一跳:“葉道友沒事吧?”

這個樣子,還能給阿頌治療麽?

葉熾一屁股坐下,用積分換了一瓶氣泡水,一口氣喝了半瓶:“讓我緩緩,半個時辰後,開始治療。”

“嗳!”何漱真連忙應了。

她感覺現在就是一場豪賭,賭贏了,阿頌經脈續接,仙途就不算斷了;但若是輸了,阿頌可能連命都沒了。

但她沒得選。

身上的靈石所剩無幾,這種情況下,就算能出去,能找到厲害的大醫師,也付不起醫資;而且,他們最後的一張随機傳送符昨天就用光了,能趕路的法器也破損不堪,她們根本沒有能力去外頭找大醫師。

她在心裏不停的祈禱,希望這位萍水相逢的葉姑娘能夠救救祁頌。

小肥啾盯着葉熾手裏的氣泡水,很想嘗嘗的樣子。

葉熾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腦袋:“饞鬼投胎的吧?什麽都想試試。”

“啾啾啾!”那你還不速速呈上來!

葉熾的興致不高,連逗弄它的心思也沒有,但見它急的跳腳還是找了個酒盅,給它倒了一盅。

用酒盅?這是酒麽?聞上去甜甜的。

小肥啾圍着酒盅轉了兩圈,猶猶豫豫還是嘗了一口。

啾啾……嗝!

這個響亮的嗝終于讓葉熾情緒好轉一些,她漸漸入定後又快速的從入定中醒來,待到心緒平複後,同何漱真道:“可以開始了,你們都給我護法吧。”

續接經脈的事情,她沒做過,但是她被續接過。

而給她續接經脈的人就是怪阿婆,她喜歡穿紅色的衣服,總讓自己喊她紅姨,但自己每次都喊阿婆,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

僅憑着被續接過一次經脈,就敢說能給別人續接經脈,當然是不成的。實際上,當初她與阿婆雖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爹娘靈根駁雜,修為不高,但她資質确實不錯的,随便爛大街的一本功法,她一天便能引氣入體,九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築基七層的修為,這等資質,便是放在頂級大宗門裏也是數得着的。

只是後來爹娘慘死,她經脈寸斷被丢在上頭的斷崖之上。

若不是阿婆出來采藥,心血來潮想試試經脈續接的法子能不能成,哪裏還有今天的葉熾。

後來,阿婆給她治好之後,還留她在身邊打下手,雖然總是不停的教訓她,可她也确确實實的學了不少東西。

這些,加上系統加成的醫術天賦,她才敢試一試。

日頭已經升到正中,這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候。

直接就在太陽底下,葉熾布下禁制,讓其他人在外面護法,又與何家兄妹道:“我只能試一試,并不敢保證一定能接上,若是接不上,希望你們……”

何漱真立即道:“都懂的!請葉道友放開手腳施為吧!阿頌若是能好,您就是我們的恩人,以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是……若是治不好,也是命,怨不得任何人,更怨不得您。”

倒是個明理的,葉熾不再贅言,直接開始醫治。

禁制順道還加了個障眼法,外頭的人看不清裏面的情況,只能懸着一顆心,焦急的等待着。

何漱真雙頰被曬得通紅,小肥啾把一酒盅的氣泡水都喝完了,葉熾不在,它便跳上小和尚的肩膀,懶懶的曬着太陽。

就這樣,從日中到日頭漸漸偏西。

再而後,太陽眼看就要落山了。

可是陣法裏面,沒有絲毫動靜傳出來。

最後一道霞光消失在山坳之間,何玉成正焦急的來回踱着步子,就見身後的禁制終于開始松動。

不多時,陣法打開。

葉熾從裏面走出來。

小肥啾嗖的一下跳上了葉熾的肩膀,何家兄妹的心的提到了嗓子眼兒,張嘴卻有些不敢問了,還是小度善解人意的問道:“如何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