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鑄劍(二)

◎我只是不能進階,又不是要死了◎

師徒兩個在裏頭張牙舞爪, 葉熾邊跑邊喊,門廊上立着的仙鶴聽了都直搖頭。

江無月扶額,敢情她之前的叮囑都是白費功夫了?

她掄起把鐵錘就沖了進去。

葉熾連忙躲到她身後:“師姐……我沒有想惹師尊生氣。”

謝青崖:“……”

身為化神道君總還要些面子, 他将雙手背于身後:“你們兩個……”一個身在道門第一劍宗, 結果本命法寶是把大錘,一個抱着把斷劍不撒手,活像個鐵憨憨。

怎麽攤上這麽兩個徒弟, 他覺得腦仁一陣陣作痛, 最後擺擺手:“罷罷罷,此事改日再議,都下去吧。”

江無月拉了拉裝哭的葉熾:“徒兒們告退。”

出來以後, 江無月直接祭出她的酒葫蘆飛行法器,招呼葉熾坐上去, 等回了她的洞府江月無邊才開口:“你呀你,不光修為見長, 這氣人的本事也是突飛猛進。”

葉熾現在也緩過來了, 吶吶道:“就是話趕話了,我真沒想氣他的……”

江無月拿出靈果招待她:“說說吧,究竟怎麽回事。”

剛才說了一堆話,現在又要說,葉熾早都渴了, 當即先拿起一顆靈果啃了一口:“是這樣的……”

聽完之後, 江無月一驚:“我不是修劍才不去沉劍池,你為何不去?”難怪師尊他老人家會生氣。

葉熾再度把斷劍擺出來:“不是的, 我知道這樣做有些不識好歹, 但這把劍對我的意義不一樣, 這是我爹親手鑄的。”

江無月略一沉吟:“如此, 倒也能理解,但以這劍目前的品相和品階,在鬥法上可是要吃大虧的,你真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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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熾已經在吃第二顆靈果了,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塞滿橡果的松鼠,神态輕松的道:“問題不大,我早都想好了,這把劍肯定是要重鑄的,而且材料我都找好了。”

她擦擦手,溫柔的摸了摸斷劍,豪氣幹雲:“品階什麽的不是問題,只要我的修為能升,它的品階就會跟着我一起升。”

“有志氣。”江無月拿出把剪子,把葉熾頭頂額頭最焦的那幾縷頭發剪了下來,最後又幫她簡單的束起:“你說說你,要是早這麽跟師尊說,他能氣成那樣?”

“他也沒問啊……”葉熾撓撓頭,想想還是道:“我知道錯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師尊洞府前請罪。”

“嗯。”江無月贊同道:“這還差不多,有話就得好好說。”

不得了,葉熾詫異的看着她:“不對啊,師姐,你怎麽好像忽然之間變了個人一樣。”不會是被奪舍了吧?師姐信奉的可不是“有話好好說”而是“先打服了再說”。

江無月斜了她一眼,上挑的丹鳳眼睥睨又妩媚:“師姐當然還是你師姐,打人也還是要打,但師尊養咱們幾個不容易,多孝順些不比氣他強?”

“不對……”葉熾皺着眉頭:“你肯定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她又去拉江無月的袖子:“師姐,不能和我說說麽?”

“你啊……”江無月嘆氣,思量再三決定告訴她:“師尊的舊疾複發了。”

葉熾:“舊疾?是那寒冰之心和流草之毒?到什麽程度?”

江無月點頭:“師尊化神已經五百多年了,至今還不曾進階中期,你當是為什麽?又為何收你做關門弟子?咱們師兄弟六人,除了老三和老五早早去了,你看師尊對我們幾個可像對你一般縱容?”

一邊傾囊相授,一邊百般縱容。

謝青崖在一衆化神修士當中算是年輕的了,年輕便說明資質和機緣都不錯,是以,化神後五百年不曾進階,就很說明問題了。

“我明白了。”葉熾一下子就擔憂起來:“之前只知道師尊鬥法的時候會有些影響,沒想到影響這麽大。”

不過還是很快收了悵然嗟嘆的神色,轉而又變得鬥志昂揚起來:“師姐不用擔心,我一定能幫師尊清理餘毒的。”

江無月壓根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師尊的餘毒可是令藥王谷的南山藥王和天香春景堂的素和醫聖都無能為力,師妹小小年紀志氣倒是不小,但想要治好師尊的餘毒最起碼也要把修為提至化神期才有可能。

可修為越往上提升越難,小師妹就算資質再好,也并非一朝一夕可達成的。

到底是跟着自己同吃同住了兩年多的小丫頭,她最後捏了捏葉熾的臉頰:“好了,你也累了,今天在我這裏歇着,還是回你那裏?”

“得回去,我那園子裏種了不少菜呢。”葉熾站了起來,将一小份陰蝕珠碎片雙手奉上:“我也能給師姐送禮物了,師姐看看喜不喜歡。”她其實有些信心,師姐酷愛煉器,應該是喜歡的。

說完,便邁步離開。

而江無月在她走後打開那小小的一包,跟着就是一驚。

葉熾的洞府布置的像個農莊。

打開禁制後,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瓜田,不過入秋後,瓜秧都有些枯萎幹癟了,倒是西瓜們因為陣法的關系還新鮮的躺在瓜地裏,等着她這個主人來收獲。

再往裏走,是她心心念念的西紅柿,因為當初從系統換種子花了好多積分,她對這幾株西紅柿也是分外的關愛,見西紅柿和西瓜一樣新鮮,她才放下心來。

其餘還有不少蔬菜,甚至還有幾株玉米,不過掰開看看都老了,應該只能做種子了。

她把般般放出來撒歡兒,自己快速的将作物收完,最後找了張竹椅一趟。

系統啊系統,什麽時候才有足夠多的積分換個家政或者農耕機器人啊,退休的老年人幹不了太多農活的。

第二天,葉熾果然到了鹹宇道君的洞府前,忙前忙後、殷勤周到,做了一日三餐之後,甚至還想拉着鹹宇道君去跳廣場舞。

謝青崖哭笑不得:“你那什麽奇奇怪怪的路數,行了,既然要鑄劍,就早些着手準備,材料湊齊了之後去找你冠欽師伯。”

冠欽和冠鈞聽名字就知道是一脈相承的師兄弟,冠鈞道君擅長陣法,冠欽道君則擅長煉器,一峰雙星,煊赫非常。

所以,有個師父就是好,連這樣的大佬都能搭得上話,甚至能請他們幫忙鑄劍,可是葉熾卻遲疑了,她這回一直牢記昨天的教訓,想着怎麽說才不會讓師尊動氣。

但謝青崖是誰,只一眼便看出了葉熾似乎有難言之隐,最後他将人帶進花廳:“來,說說,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嗯。”葉熾點頭:“師尊,您知道的,我出自古水葉家,三千年前的古籍上有記載的那個葉家。”

謝青崖端起茶盅掩飾臉上的尴尬,這葉家什麽的還真沒聽過。

徒弟收是收了,當年他考察的最多的是秉性,其次是資質,至于她的家裏,反正她當時已經父母雙亡,連遠親都沒有一個,他其實壓根就沒有怎麽查。

葉熾不知道這些,還沿用着之前的語調:“我們葉家鑄劍五千年,雖然比不上當時的鑄劍程家,卻也有些本事傳承的,眼下瞧着是沒落了,可我還活着呢。”

謝青崖:“哦?你還想重振家族不成?”

“那倒是沒有。”葉熾攤手,她怎麽可能給自己攬這麽大活。

而且,宗門不太喜歡和一些大小家族牽扯過深,這一點她是十分清楚的。

別看陸宴舟喊掌門大伯,但實際上陸家并不是什麽修仙大族,陸宴舟的祖父确實是修士,但他本人進入玄天劍宗是因為宗門去他所在的村子納新。等人入了門,才知道和掌門有血緣牽絆。最後論起輩分來,陸宴舟竟然要喊沖霄道君一聲同宗伯父,叫着叫着“堂”字也省略了。

現在輪到自己,葉熾斟酌着措辭:“這把劍是我爹鑄的,是爹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只要劍在,就好像他們一直在我身邊一樣,所以……”

謝青崖擡起眼皮:“所以你想自己鑄劍,又怕我生氣。”

葉熾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

聽說當年師姐不學劍的時候,師尊都沒有很生氣,真正讓他生氣的,是師姐不光喜歡掄大錘,還沉迷打鐵,現在自己也要去打鐵了,師尊能不生氣麽?

她小心的去看謝青崖,結果謝青崖在仔細研究她的斷劍,等轉過頭來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哼”了一聲:“整出這副樣子作甚?一聽你師姐說我餘毒未清,就吓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再一聯想,我逼着你盡早結丹,讓你學這學那,早些歷練出來,我怕是更加命不久矣了,連身後事都想好了?”

葉熾:……還真是這樣想的。

謝青崖搖頭:“腦子也不知道怎麽長得,你跟你師姐還真像。”

他看着在一旁給他煮茶的葉熾,心想讓這小崽子整日上房揭瓦的,乖覺幾天不容易,要不就讓她這樣覺得吧?

随後又覺得良心有些不安,內心左右搏擊之下,終究是道:“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不必如此小心謹慎,我只是不能進階,又不是要死了。”

啊這……話說的。

謝青崖:“好了,說正事,煉器并非你想的那樣簡單。”

葉熾竟有些胸有成竹:“我知道,我不煉器,只學鑄劍,這些小時候打過基礎的,而且,我才金丹,靈劍的品階也不用太高。”

言下之意,就是成劍的品階不高也無妨?

謝青崖搖頭:“罷了,你若不執著不堅持,便不是我的徒弟了。”

這就是答應了!

葉熾聽了心裏頓覺明朗,由衷的道:“謝謝師尊。”

謝青崖又道:“至于你的家族……”

葉熾鄭重道:“我答應過我娘,不會活在仇恨裏,也答應過我爹,要完成這把劍,既然答應了就要完成,這樣,才算是言而有信,才算是您的弟子。”

拍他馬屁!總沒錯的!

謝青崖終于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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