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鑄劍(四)

◎壞了,該不會是小徒弟又搞事了吧?◎

風飒且涼, 秋色漸老。

滿樹的黃金随風墜落,點染了仲秋的美。

只是,總有人破壞氣氛。

夜敘白和江無月來到葉熾洞府的時候, 葉熾正帶着幾只仙鶴跳舞, 左搖右晃,舞姿怪異: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什麽樣的節奏是最呀最搖擺,

什麽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

她身後是一棵柿子樹, 濃墨重彩一般,滿樹的柿子擠擠挨挨的像極了橘紅色的小燈籠,樹枝上還站着一只剛開智的虎皮鹦鹉。

此刻, 竟然在跟着葉熾左搖右擺,竟也入了迷。

滿天亂飛的鶴羽有幾根飛到了二人身邊, 江無月接過一根,與夜敘白無語凝噎, 兩人心裏都有一個不好的念頭。

小師妹她, 恐怕腦內有疾。

好半晌,夜敘白咳了兩聲,裏面的葉熾察覺連忙迎了出來:“大師兄!您什麽時候回來的?師姐也來啦,快請進。”

葉熾引着二人在一棵老銀杏樹下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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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光舞姿怪異,穿的衣裳不倫不類, 活像個小子, 江無月忍了好久才壓下了帶葉熾換衣服的沖動,轉頭去看他們的大師兄夜敘白。

夜敘白只當沒看到方才葉熾帶仙鶴亂舞的一幕, 語氣平常的回答道:“剛回來, 聽說你結丹了便來看看。”

葉熾忙道:“應該我去拜見大師兄才是。”

她站在江無月的一側, 不經意的就拉住了江無月的袖子。

別看江無月兇名在外, 但葉熾剛入門的時候一直跟她住在一起,知道師姐最是面冷心熱,真正面上溫和手段厲害的是大師兄。

當然,她也不是怕他,就是多少吧……有點慫。

夜敘白對此心知肚明,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阖宗上下怕他的多,不怕他的反而沒幾個。

蓋因他元嬰之後曾經掌管過宗門的刑名堂,加上往日歷練,劍下收割的性命無數,周身的殺伐之氣就是收斂都收斂不住,別人有些懼怕也是正常的。

葉熾已經忙着上靈果靈茶了。

般般倒是不怕夜敘白,甚至跑過來在他腿邊蹭了蹭,夜敘白順勢摸了摸它的下巴,不經意的問道:“頭一回收靈寵怎麽不仔細看看。”

這說的當然不是般般,而是剛來沒幾天的虎皮鹦鹉。

那鹦鹉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機,在樹枝上撲騰了兩下,卻不敢靠過來,急的嘴裏不停的重複:“系無,我系系無!厲害!”

葉熾笑道:“這是任務堂的劉執事送我的謝禮,我瞧着挺好遛的,就留下了。”

結果大師兄和師姐都不說話,葉熾把嘴裏的果子咽下,繼續解釋道:“本來沒想要的,可劉執事說若是點悟之恩不報恐怕滋生心魔,先頭貴重的我都拒絕了,最後只好請他幫忙尋一只便宜好養活的鳥。”

因為她點名不要貴重的,劉執事才尋摸了這只剛開智的鹦鹉。

見她緊張的樣子,夜敘白伸出手又收了回來,倒是那邊江無月把葉熾揉了揉:“不過收了只鳥,又不值錢,你緊張個什麽勁兒,大師兄是覺得你締結靈寵太草率了,這鹦鹉能提什麽戰力。”

又問:“怎麽取了這個名字,系無?四五?還是四無?又是哪四無?”

說道這裏,葉熾尴尬的快要原地扣牆了,就中二了一下,立馬就要火葬場了麽?

偏偏夜敘白也看了過來,一副要追根究底的樣子。

葉熾一陣陣頭皮發麻,最後拿出英勇就義的氣勢:“意思就是……”

“是什麽?”

“就是,無不良嗜好、無特殊要求、無前科、無……無腦喜歡主人。”

說完,一陣冷風吹來,葉熾差點要捂臉,仍舊想找補點什麽回來:“是它自己說的,所以我覺得它還挺聰明的,就留下了。”

這鹦鹉目前學人說話還有些困難,但是建立契約後,它傳達的意念很清晰,上來就說自己沒有壞毛病,好帶;也沒有什麽特殊要求,給啥吃啥,好養活;也不會幹壞事,之前就沒幹過壞事;然後還特別喜歡她這個主人。

當時葉熾就驚呆了。

她要只鳥本來只是打算每天遛鳥做任務的,就是山門中随便逮只麻雀都行,怎麽也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會得到這樣一只鳥。

而夜敘白摩挲着手裏的茶盅,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好半天才勉強與江無月道:“現在的年輕人,果然和咱們那時候不太一樣。”

取個名字都透着一股子“別致”。

他一副老懷感慨的樣子,江無月有些嫌棄:“我可不老,要老也是大師兄先老。”

她比夜敘白要年輕五十多歲呢。

而葉熾忽然就理解了大師兄的心裏,這其實就是代溝呀!三年一代溝,我們這三百年足足隔着一道天塹啊。

夜敘白搖搖頭,開始說正事:“聽說你要鑄劍?材料可還缺什麽?”

說完竟掏出一個儲物袋來。

又要發達了,葉熾也連忙拿出來她早就準備好的陰蝕珠碎片奉上,之前總是收師長們的東西,如今總算能回饋一二了。

當然,自己也還留了一點兒。

兩人此次前來并沒有特別的目的,離開的時候,夜敘白還幫忙從江無月的洞府處引了一條地火過來。

于是,往後的半個月裏,葉熾每天早起做系統任務,上午半個時辰閱讀煉丹和煉器的玉簡,午睡一個時辰,下午是一到兩個時辰的煉丹和煉器實操。

她的洞府經常傳說忽大忽小的爆炸聲,沒辦法,炸爐了。

不過,宗門師長們對她的表現很滿意。

謝青崖:讓老大去提點一下小六果然是對的,瞧瞧這半個月過的多消停啊,終于被不再被人找上門了。

夜敘白:小師妹這不是挺懂事的?師尊也太多慮了,總冤枉師妹上房揭瓦、胡作非為。

江無月:半個月沒見了,也不知道小師妹這煉器進展到哪一步了?閉門造車可不行。

葉熾:爐子都炸光了,是時候出去買買買了。

于是,她一出門,謝青崖就被人堵門口了。

歸鴻道君氣勢洶洶:“謝青崖,你給我出來!”

“哎喲,這不是懷安師弟麽?大清早的這是怎麽了?”謝青崖摸了摸手指上的儲物戒,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開場白。

壞了,該不會是小徒弟又搞事了吧?

不會又要賠錢吧?

歸鴻道君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大清早,你還知道大清早,你看看你徒弟幹得好事,大清早把我孫子折磨成什麽樣兒了?”

于是,正在坊市大采購的葉熾就收到了鹹宇道君的傳喚。

她一口氣買了十個低品丹爐,又買了兩百份練手套餐,開開心心的坐上了她的小粉雲直接到了鹹宇道君的洞府。

結果剛進門,就看到門口沖她做鬼臉的賀星揚,葉熾心裏當即就明白了個七八分,她摸了摸門口的仙鶴邁步進去,給兩位尊長行禮:“師尊,歸鴻師叔。”

歸鴻道君賀懷安因為氣憤,還有些激動,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教訓:“好你個葉熾,結丹很了不起啊?就能欺負同門了?你看看給星揚吓成什麽樣了?”

鹹宇道君不高興的看他一眼,事情還沒搞清楚呢就開始教訓了,他這個師尊還沒說話呢,于是,他頗有些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十九歲結丹,就是了不起。”

徒弟是他的,要教訓也是他教訓,輪得到随便什麽人就越俎代庖麽?

歸鴻道君一噎。

鹹宇道君笑眯眯的問道:“星揚今年也十九了吧?說起來比小六還大倆月吧?什麽時候築基呀?”

歸鴻道君差點沒氣死,眼珠子都凸出來了,嘴唇動了半天竟想不出一句能找回場子的話。

論實力,鹹宇道君就是五百年沒進階也比他強些,何況鹹宇和鹹寧這一對師兄弟向來是遇事一起上,吵起架來比冠鈞和冠欽還要狠一些。

論後輩,他這個孫子,也确實不如人家徒弟争氣。

好在鹹宇道君譏諷過後,直接問葉熾:“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葉熾站得筆直:“他瞪我!”

謝青崖:“然後呢?”

葉熾:“瞪我就是想跟我幹架呀,還是在演武場這種本來就是打架的地方,我一過去,其他人都跑了,就他還在,這不是想跟我切磋是什麽?”

“……”歸鴻道君無語凝噎,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就他孫子這樣子,能打得過葉熾?

就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跟葉熾動手啊。

賀星揚長得白白胖胖,渾身上下全是高階法寶,但修為只有煉氣七層,若是放在尋常同年紀弟子身上,也算是個中游水平,但身為化神道君的孫子、金丹修士的兒子,就有些不夠看了。

但他從小受盡寵愛,并沒有提升修為的緊迫感,聽了葉熾的話,立即反駁道:“我才沒有想打你,我就是……”

“就是什麽?只是讓你的跟班們打我麽?”葉熾有些不屑:“這種小場面我見多了,不就是被找家長麽?慫貨才靠家長出頭,有種你親自找回來場子啊?年紀也不小了,本事沒見長,壞心眼兒倒是不少。”

歸鴻道君又不樂意了,但是葉熾的嘴更快:“論修為,你得喊我一聲師祖,論輩分,你也得喊我一聲師叔,我還教訓不得你?大清早的,你好事不做,竟然欺負外門的雜掃弟子。”

按理說賀星揚被她抓包,只要是個聰明的,就該知道收斂了,天知道,他哪裏來的膽子找上門,難不成他以為別人沒長嘴,不會辯解麽?

鹹宇道君一挑眉,歸鴻道君心裏打了個突。

兩人一起去看賀星揚,果然見到賀星揚眼神躲閃。

這下不用問了。

葉熾氣定神閑:“說你欺負人已經是給你留臉了,我今天管你是勸你別真的有一天淪落到觸犯門規的程度。”

賀星揚:“這麽說,你還是為我着想了?”

“不然呢?”

賀星揚糾結道:“那你也不應該把我當風筝放了啊!”

太丢人了!

“這就是你不識擡舉了。我身為長輩,見你修為低下,特意帶你感受下空中飛翔的感覺,你不說聲謝謝就罷了,怎麽還怪起我來了?再說,你受傷了麽?瞧着倒是中氣十足的樣子。”

葉熾瞥了一眼他吐出來的肚子,撇撇嘴搖搖頭。

歸鴻道君覺得渾身上下都受到了冒犯,但有沒有證據。

主要是自己這邊兒已經不占理了。

最後冷哼一聲,拉着孫子拂袖而去。

葉熾看着鹹宇道君,笑道:“師尊的儲物袋可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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