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臨時搭建的醫務室的空氣中除了酒精消毒水的味道, 還夾着淡淡的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躺在軍綠色單人床上的人一臉病态的潮紅,神色痛苦的緊閉雙眼,呼吸有些混濁急促, 看得出正在受着病痛折磨……

唐宇悠悠的睜開眼睛,發現身處陌生環境, 他警惕心頓起, 安靜迅速的從床上坐起, 等看清自己的處境,這才松了口氣,身心放松下來, 但緊接着無力疲倦席卷而來,他有些虛弱的又躺了下去,看着床邊吊着的鹽水發呆。

病來如山倒, 他這幾年受過很多傷, 但卻從來沒有生過病, 這次小小的一個感冒發燒竟然就把他弄暈了過去,還真是在陰溝裏翻船。

唉,他又想起自己的小妻子了。這些天已經無數次想起那張美麗的面孔了,現在更是希望她能陪在身邊。

她會不會想他?

一想到林憶有把他抛到腦後自己一個人過的自在的可能, 唐宇心裏就有些發悶。早知道走的的時候就該讓她天天想自己一遍, 這樣才公平。

林憶, 林憶,唐宇腦子裏循環着這個名字, 沒有那個溫暖柔軟的身體摟在懷裏, 沒有熟悉的面孔笑臉在眼前萦繞着,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有點空虛, 有點寂寞。

等等,空虛?寂寞?

唐宇被自己吓了一跳,有些無語的看着自己正在輸水的手,表情變得怪異,嘆氣嘆氣一直在嘆氣。

王小軍進到醫務室,看到唐宇睜着眼睛他一臉的激動,語氣亢奮,“營長,你醒啦!我們是第一營長!”

唐宇收回視線,沒有因為他們得了第一而心情激動起來,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看王小軍掀開門簾時外邊一片黑,他問道,“我睡了多久?”

王小軍看唐宇的臉色恢複了一些血色,眼神也恢複了神采,他放下心來,小嘴叭叭個不停,“營長,你可吓死我們了,剛要公布成績的時候你突然就暈倒了,可把我們都給吓壞了,你說你要真有什麽事我們可怎麽辦。老天爺保佑,好在營長沒出事……”

唐宇神情不耐的打斷他,“現在是什麽時候?”

王小軍悻悻的看了唐宇一眼,“營長,你暈倒了兩個多小時,現在大概夜裏十點吧,這是最後一瓶鹽水,醫療兵說挂完這個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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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宇橫了他一眼,訓道,語氣狠厲,“什麽暈了兩個小時,我這是睡覺,睡着了而已!”

王小軍看着在他心裏一直高大威武霸氣可靠的營長此時虛弱的躺在床上,說話都沒有力氣,他心疼,“營長,我知道你是累的了,趕緊別說話了,好好休息休息。”

唐宇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又氣又無語,知道他是累的了?什麽累的,他是這麽弱的人嘛!他就是生病,人還不能生病了嗎?

昏暗的燈光中反射着唐宇眼中幽幽的光,王小軍看着營長軟綿綿的看了他一眼,他心中一緊,保護欲頓時被激起,雄心勃勃啪啪的拍着胸脯子說,“營長你踏實睡,我在這守着你放心!你踏實休息!”

唐宇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他也不搭理他,沒被紮針的右手緩緩的上移揉着眉心。

過了會兒,唐宇睜開眼睛,發現坐在一旁的王小軍腦袋一點一點的已經有了困意,他把人推醒。

王小軍驚醒,下意識的看向吊瓶,“啊?啊,營長,這瓶還有很多呢,你再多睡會兒……”

唐宇皺着眉,抿了下幹澀的嘴唇,挂着藥水讓病痛感消減不少,但喉嚨像是被塞進了一捧沙子,又幹又糙急需水來潤潤嗓子,他粗聲命令道,“倒杯水。”

“是!”王小軍動作幹脆利索的起身,轉了一圈沒找到杯子,他把櫃子上的軍用水壺拿來遞給唐宇,但是中途猶豫了一下,最終把自己腰上的水壺解下來遞了出去。

唐宇正“噸噸噸”的喝着水,一旁的王小軍看唐宇喝的那麽痛快,他想起什麽臉上的神色糾結起來,“營長……”

唐宇把水遞回去,用手抹了把嘴巴,“有什麽事,說!”

王小軍攥了下拳頭,下定決心,“你的水壺……”他用手指了指櫃子上放着的水壺,“劉指導用了。”

唐宇皺起濃眉,“什麽意思?”

王小軍一張臉皺在一起,“我們把營長的水壺放在櫃子上,我來換班的時候正好看到劉教導用營長的水壺喝水。”

他一臉的不憤,“我們男兵之間互相換着水壺喝沒事,但畢竟男女有別,這劉教導是個女同志……也太不知道注意了,不經別人允許随便喝別人的水。要是沒什麽特殊情況我可是不會把水給女同志喝的,不知道營長會不會介意……”

唐宇目光負責的看了眼櫃子上的水壺,突然不那麽好看了,“劉教導來過?”

王小軍點了點頭,“她本來一直守在這的,然後看時間太晚就說要回去睡覺了,剛走半個多小時。”

唐宇不說話,對着帳篷頂若有所思。

………

第二天清晨,晨曦出來暈染着天空和大地,林間的霧氣是正濃的時候,遠看雲霧缭繞,飄渺夢幻,林間大道上一輛接着一輛的開動打破山林的寧靜,繞着有些曲折的路盤旋出林。

一列列士兵排着隊跳上車子,唐宇在隊伍後邊,身旁停了一輛越野車,不過他并不打算上車的樣子,看劉婷婷收拾好東西出來,他走了上去,“劉教導,你來一下。”

劉婷婷愣了一下,接着欣喜的跟上唐宇的步伐。

唐宇把劉婷婷帶到隊伍空車沒有人的後方,停下。

劉婷婷心裏既緊張又期待,不知道唐宇單獨把她帶到這裏來想說些什麽,她眼中故含羞澀面上卻坦然的問,“唐營長找我來……什麽事?”

唐宇微微皺着眉,陽光投在他的臉上把嘴角的陰影帶起一個上揚的弧度,看着劉婷婷矯揉造作的樣子他一陣心煩,抿平薄唇,淡聲道,“劉教導員,我今天在這裏把話給你說清楚,我不喜歡你,別再白費心思了。”

一盆冷水迎頭澆來,劉婷婷一張臉變的煞白,加上濃濃的黑眼圈讓她整個人倍感憔悴,看着唐宇眼中明顯的嫌棄,剛剛的欣喜全都不見,她的心狠狠的往下落了落,“唐營長,你……你在說些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要是我工作上哪裏跟你配合的不好了,你可以……”

“不是工作。”唐宇打斷她,直接了當不留情面的指出,“如果劉教導員還執迷不悟,那我只能寫報告交給給上級,到時候不管是記過還是直接開除,都是劉教導員自己找的。”

唐宇幹淨利索的把話說完走開,剩下劉婷婷一臉陰醫的站在原地。

看着唐宇離開的背影,她的表情有些猙獰,眼中的愛意懼意恨意聚集糾纏,最終化成臉上一個令人心寒發怵的輕笑。

唐宇,我為你犧牲了那麽多,就算你不回頭看看我的好,也不能這麽傷害我!

我們,看看是誰先隕落!

劉婷婷笑得一臉怪異,明明站在陽光下卻讓人感覺身處深淵,哪怕跟她站的近一點就會被扯進地獄。

………

林憶趴跪在地上,手裏拿着一個饅頭塊叫着躲在沙發低下澀澀發抖的那只小可憐。

“小魚兒,小魚兒,快過來,該吃飯了。”

林憶前段時間從路邊撿回來的一只小柴犬,剛開始的時候瘦的只剩下個狗骨架子,皮包骨頭,經過林憶将近半個月的精細照料,它身上長了些肉,看着不那麽弱小。

剛開始林憶把小魚兒帶回爺爺家時,它看樣子餓的很,但卻喂什麽都不吃,最後還是林向軍把盤子裏的一塊魚肉扔到了地上,它才從沙發底下爬出來狼吞虎咽的吃掉。林憶就給它起名叫小魚兒。

小魚兒好不容易稍稍适應了爺爺家的環境,不那麽小心翼翼行動拘謹,可因為唐宇要回來了,林憶就搬了回來,小魚兒不能很好的适應新環境,躲在沙發底下不肯出來。

林憶死活叫不出小魚兒,她揉着跪的僵庝的膝蓋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嘴裏抱怨着,“讓你不要跟來不要跟來,非不聽……這下好了,看你被吓成了什麽熊樣子。”

林憶這回回來只是想跟唐宇商量一下她要搬回爺爺家的事,還要搬回去的,小魚兒跟來實在是沒必要,但它總是攆着她的車,林憶無奈只能把它帶上。

她在市裏找了份音樂老師的工作,工資不算高,但生活更加充實有樂趣,她還挺喜歡這個工作的。

而且一周兩天的假期,工作的時候住在爺爺家,周末住在家屬樓,不用天天宅在家沒事做,也不用擔心離開的時間太長而影響跟唐宇的感情,兩全其美。

“嗚……嗚……”

看林憶離開,沙發底下響起一陣小狗小聲的嗚鳴,接着一個小身影跌跌撞撞的從沙發底出現,晶瑩烏黑的一雙眼睛尋找着林憶的身影。

“哎呀,出來啦。”林憶從廚房出來,看到小魚兒的在客廳地毯上站着,她手裏拿着小肉幹蹲下身去,“快來,你最愛吃的小魚幹。”

小魚兒在那張望了很久,最終小心翼翼的來到林憶跟前,乖乖的低頭吃起林憶給它專門準備的食物。

“真乖,一會兒吃飽了我帶你出去溜溜彎兒。”林憶蹲在它面前笑着說。

“好好練練膽才行。”

等小魚兒吃好了東西,林憶給它戴上狗繩,它的精神振奮了一些,一人一狗到樓下去散着步。

沒發現遠處走來的一個身影因為看見他們而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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