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不就得了!
湖風徐徐,水面粼粼月光,頭頂的天鵝“戛戛”兩聲,黑暗蕭遲眉眼勾勒出個隐約的深邃輪廓,他垂眸,沒再說話。
裴月明也沒再開口,她覺休息得差不多了,開始探身環視附近的情況。
伸頭出去,她就發現左邊斜斜過去約莫百丈的湖岸邊緣,有點點燈籠閃爍,定睛眼,是群太監正焦急睃視尋找着。
朦朦胧胧的月光和燈光,順着數去的第三個,“咦你看那是不是王鑒?”
仔細辨還真是,裴月明趕緊撿起石塊,使勁兒往湖面扔。
“砰”突兀聲,水花四濺。
王鑒很快就過來了,手裏還捏着蕭遲不知什麽時候挂掉的玉佩,裴月明見他大喜,壓低聲音:“趕緊送我回去!”
王鑒忙點頭,招了心腹小太監上前低聲吩咐。
裴月明站起身,拍拍蕭遲的肩:“你仔細想,我先走了。”
說完跟着小太監鑽了出去。
……
有人接應安排,裴月明順利回到和桃紅約定的小亭子。
主仆二人匆匆往回趕。
回到安置外眷的宮殿,居然比盧夫人等還要早點點。
薛苓譏諷:“大好日子偏出幺蛾子,這什麽地兒,帶累咱家如何是好?”哼了聲:“說到底,還是個上不得臺面的!”
薛瑩也不太高興,不過裴月明是自己這邊的,且看她臉色泛白似很不适,皺眉道:“就不興人有個不舒服麽?嚷嚷什麽?你還知道這是什麽地兒?”
“好了。”
盧夫人皺眉叫停:“都老實些,趕緊回去收拾了我們出宮。”
她說裴月明句下次若不舒服早些說,就把女孩子們攆回去,再三嚴令不許生非。女孩們也知今晚行宮出了大事,不敢反駁,俱老老實實應了。
游園會在最熱鬧那會突生變故,雖皇帝口谕繼續,可誰還有心思賞玩?個時辰不到就匆匆散了。并且第三日的慶典也取消了。皇帝倒沒讓人連夜回去,可大家怕麻煩上身,紛紛主動,反正這幾天沒宵禁城門不閉。
很快收拾好,跟着宮人往車馬司登車,路上大家眼神亂飛,連薛苓上車後都忍不住悄悄說:“聽說,是三殿下生辰宴在瑤花臺……”
裴月明眉心跳了跳,輕咳聲溫聲說:“二表妹慎言。”
“就是!”
薛瑩本來也想說兩句,聞言神色正,呵斥:“聽說什麽?天家事是你我可以捕風捉影的麽?且把嘴巴閉上!”
薛苓不忿,又不敢再說,冷哼聲背對二人。
車馬辘辘,不管裏頭怎麽鬧騰,反正外臣官眷們很快離開行宮。
等回到府裏都半夜,裴月明才得空敷敷額頭的傷。
額角上點的地方青了大塊,就是扶蕭遲那會往樹幹上磕的,還有點擦損,路上沒法處理,這會兒已腫成小雞蛋個包。好在是藏在頭發裏的,沒露餡。
“嘶,輕點輕點……”媽呀疼死她了。
桃紅小心翼翼擦幹淨又敷上藥,輕輕用梳子給她梳順頭發,不敢绾了,就這麽松松散着。
等打理好了,桃紅小小聲問:“昨兒是怎麽了?”
都知是瑤花臺出了事,之前段時間主子偶爾也提過這地方,她知三殿下生辰宴是真的,惴惴。
裴月明搖搖頭:“沒事了,別擔心。”
她走了,蕭遲那邊肯定沒事,只要沒有逮住人就不怕了,皇帝随便給個貴妃另設宴邀請蕭遲過去了的官方說法的行了。事關皇子,在場都是重臣不會亂說話的。
想起蕭遲,她嘆了口氣。
回來後忽然想起事,是以前曾經在他書房抽屜見過的那份關于巫蠱查探的密報,她還記得那份紙稿是斜斜放在裏頭的,有點散還有點亂,看就知是被人随便扔進去了。
現在回憶起來,他大約其實并沒她想象那般極在意這件事。
或許多多少少受了父母的影響,不馴下藏着自厭;又或許,潛意識裏總覺得傷害自己就報複了父母。裴月明上輩子就見過不少這類家庭原因造成的叛逆孩子,她還陪個堂妹去看過心理醫生。
唉,還是年少啊。
其實從另個角度看,蕭遲也很重情,涼薄的早沒這事了不是?
希望他這回能想通吧。
他個皇子,不争到最後就個死字了。
裴月明摸摸頭上的包,嘶半邊腦殼還疼着,也好讓那群人好好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快睡吧,明天晚些過來。”
不過說到底,裴月明也沒太擔心,蕭遲這人性子不馴,歷來就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光看昨夜反應,問題不大。
她想着,蕭遲最多想幾天,就該想通了。
但事實上,幾天都多估了,蕭遲次日上午就傳話過來,約她在城東宅子見面。
“蕭遲在城東?”
裴月明迷瞪兩秒,把掀被坐起,桃紅點頭:“忠叔說,大早就來了,不過路有些遠,消息這會才到。”
這樣嗎?
裴月明也沒耽擱,找個借口就出了門。
……
城東宅子。
王鑒端了茶盞來,蕭遲唇碰了碰,皺眉道:“怎麽這麽燙?”
他嫌棄罵:“笨手笨腳,連茶都不會泡了,還不趕緊換了?”
“……”這都第三杯了。
王鑒苦着臉,端起茶盞出去了。
其實也不是王鑒泡茶技術突然跳水了,主要是蕭遲這會心裏有點不自在。
昨夜情緒失控和裴月明吐露了心聲,他酒醒後就覺得挺丢人。要是平時,他肯定很長段時間都不會樂意和她碰面的,可偏偏他沒人商量。
王鑒等人忠心歸忠心,但不可能和他們讨論這個,也讨論不了。
數來數去,也就個裴月明。
說到這裏也是稀奇,她真不像個大家閨秀,誰家閨閣千金不是彈琴畫畫做做針線的,哪能談論這種事情?居然還面不改色說得頭頭是道。
也是,《漢書》誦背如流,冒充他居然能不露破綻,這本來就不是個尋常閨秀幹得來的。
不過哪怕裴月明再不走尋常路,那也是個女孩子,和個小丫頭讨主意吧,蕭遲自诩大男人個,于是就覺得很抹不開面子。
歷來去哪裏都泰然自若的人,這會兒倍覺坐不住,像是底下這張短榻安了釘子似的。
等王鑒苦哈哈換了第五次茶盞的時候,裴月明終于趕到了。
她進門,他瞄了眼,“……來了,怎麽這麽晚?”
裴月明沒好氣,“你以為我是你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說着打量兩眼,見蕭遲眼睛有些泛紅,可見昨夜大醉後沒睡好。不過他整個人精氣神感覺好了,先前那種隐隐約約壓抑消沉散了許多。
她坐下來,“怎麽了?”
蕭遲瞄了她眼,這小丫頭果然不怕他了,不過這會,他罕見沒和她計較,輕咳聲清清嗓子。
“昨天的話,我想過了,你說得不錯。”
昨夜猶如被開啓道新大門,思維順着從前未想過的方向直去。事實上,幾乎和裴月明說的當時,他心裏就有了決斷。
對!沒錯!他就是要争,要手掌權柄,要讓他父皇刮目相看,要誰也不能再輕易擺布他,連他父皇都不可以!
還有,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向蕭遇下跪!
主意定下不難,難的是怎麽做?
如何跨出第步?
得先破開這個重重束縛的局面,否則說什麽掌權坐大都是空話。
“……你有什麽主意嗎?”蕭遲有些難為情,端起茶盞低頭啜了口,表情不大自然。
裴月明倒沒多留意,她托腮:“飯口口吃,路步步走,現在要做的,當然設法入朝了。”
進入朝堂六部,才能說其他,不然什麽都是廢話。
這個蕭遲當然知道,提起這個他臉色就沉下來,半晌,才道:“……你知道的,我父皇不願意我入朝。”
不然就不會有崇館這事了。
“殿下要入朝,繞不過陛下。”
這是肯定的,裴月明坐直:“依我看,殿下還是有争取機會的。”
“你說。”
她瞄了他眼,悠悠說了句似乎不大相幹的話:“嘗聞敗也蕭何,成也蕭何。”
需知,皇帝對蕭遲不單單只排斥,還有真疼愛啊。
皇帝這種矛盾複雜的情感是把雙刃劍,退,可束縛傷害蕭遲,進當然能割開局面了。
以情為攻,只要利用得當絕對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