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破殼

“叽——”一聲慘叫響徹此方空間, 也打斷顧離淵的自殘。

他驚喜地望着溫水中的蛋蛋，湊過去喊：“蛋蛋！”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顧離淵，你個混蛋, 混蛋！”

江映岚要氣瘋了, 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全身毛發濕漉漉的，透過蛋殼上的破洞往外瞧，還能瞧見水和碗壁, 以及正在冒的熱氣。

顧離淵這個天殺的，在煮蛋！

江映岚氣得渾身冒火，周遭神力朝她蜂擁而去, 好似龍卷風般, 盡數湧入蛋殼之內。

這股神力帶起的風太大, 顧離淵不得不後退，遠離這個龍眼中心，同時他驚喜地喊“蛋蛋”之聲，也在這風中碎裂。

随着神力瘋狂湧入, 江映岚外邊蛋殼出現道道裂痕, 又以數百數千倍速度蔓延, 霎時間沙化成粉，露出蛋殼裏邊似雞非雞金燦燦毛絨絨的鳳凰幼崽。

她的身側是幾乎液化的神力, 好似重重濃霧, 聚集在她身後，整體看着像是荷包蛋。

瞧見活蹦亂跳的江映岚，顧離淵眼底盡是驚喜, “蛋蛋，你還活着，真的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他兩眼通紅，水淚盈盈。

他一眨，眼淚就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江映岚怒瞪顧離淵，随着她怒氣暴漲，她身上黃毛漸漸脫落，順着風眼旋轉，融于神力之中。

黃毛脫落之後，華美而似火般的紅色絨羽長出，絨羽外邊，虛幻的濃濃烈火随風飄動，整只鳥好似紅色絨絨球，又像是憤怒的小鳥。

她睜着雙豆豆眼，氣勢如虹地瞪着顧離淵，破口大罵：“我沒死，你該死了！你竟敢煮我，你死定了，死定了！”

“是是是。”顧離淵完全沒聽清江映岚在說什麽，只下意識地應是。

他盯着蛋蛋，怎麽看也看不夠。

會生氣會暴躁的蛋蛋，真是太好了。

顧離淵認錯，江映岚的氣頓時哽在心頭，咽不下又冒不起，她氣得落到顧離淵頭頂，啄啄啄。

頭頂的疼痛，讓顧離淵愈發确定這不是個夢，他忍不住露出個大大的笑，“蛋蛋，真好。”

江映岚啄夠了，氣依舊難消，不過她低頭，瞧見顧離淵頭頂禿了一塊，頓時心底一虛，猛地飛離顧離淵頭頂。

原來她靠近顧離淵時，神力風擦着顧離淵頭皮，将他發髻割斷，給他剪了個地中海發型。

江映岚心虛片刻，又理直氣壯。

若不是顧離淵想煮她，她又怎麽會啄他？她若不啄他，也不會造成這個後果，追根到底，還是顧離淵的錯。

這樣一想，江映岚再次停在空中，氣鼓鼓地瞪着他。

顧離淵高興傻了，根本沒注意自己少年禿頂。

他視線黏在江映岚身上，半刻也舍不得分離。

“說，為什麽煮我？”江映岚“超兇”地質問，随着她質問，她身上冒出的虛幻火苗愈發熾烈。

顧離淵聽清江映岚的話，額角冷汗頓時冒了出來，他腦筋急轉，想出個理由，“沒沒沒，我沒煮你，我只是想給你喂水。”

顧離淵越說越覺得這個理由好，“已經過去十幾天，你水米未進，我擔心你渴，才将你放到泉水裏。”

“狡辯！這還冒着水煙的熱水怎麽解釋？”

“喝熱水對身體好。”顧離淵冷靜地開口。

他走到石碗邊，将石碗裏的熱水一飲而盡，道：“你看，一點都不燙，溫度正好。”

江映岚石化了。

就算那真是熱水，那也是她的洗澡水，顧離淵就這麽喝了？

這還讓她怎麽找茬？

江映岚愈發生氣了。

她一氣，周圍神力紛紛往她體內擠，猶如氣吞山河。

而随着神力湧入，江映岚的小身軀不斷長大，拉長。

而這一切，江映岚毫無所覺。

她依舊瞪着顧離淵，發現自己找不到點質問了，可是就這麽讓她消氣，她又不願意。

她瞪着顧離淵，身形越拉越長，越拉越長，最後在火中幻化成一個人形模樣。

人形長眸星眼，雪膚紅眸，一身火紅長裳，衣袖和裙擺大開，頗覺仙氣。

那衣服料子又輕又軟，像是輕紗又似是雲煙，衣袂與裙裾随神力飄飄，與她身外火苗融為一體，像是火中長出的神女。

顧離淵雙目瞪得老大，臉頰燙得好似能煮熟雞蛋。

他有些不好意思直視空中蛋蛋，又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目眩神移，只聽得自己心髒咚咚咚地跳動。

江映岚怒瞪着怒瞪着，發現顧離淵這表情不太對勁。

她微微凝眉，不悅道：“你這是什麽表情？蠢得要死！”

難道她洗澡水，還有催情的成分？

顧離淵眼睜睜地看着心儀美人又變成小紅鳥，頓時臉不紅了心不咚了。

他揉揉臉，盡量平靜地開口，“看你好看的表情。”

他望着蛋蛋，眼底盡是真誠，“‘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亦傅于天’，你的本體，很漂亮。”

蛋蛋一直想當鳳凰，他誇蛋蛋是鳳凰，蛋蛋應該不會生氣了吧？

他腦中忽然浮現蛋蛋人形模樣，臉頰又有些紅。

不得不說，顧離淵這番話誇得好，誇得江映岚的氣頓時消了。

她翅膀一扇，準備落到顧離淵頭頂，又見白得發光的頭皮，停頓一下，落到他肩頭。

她盡量平穩地開口：“這兒是崖底？”

“對。”顧離淵開口，他偏頭望着蛋蛋，見她與自己靠得這般近，臉頰再次熱了起來。

蛋蛋可是會化作人形的。

他繃直着身子，目視前方，道：“沒有借力的地方。”

江映岚飛過去一瞧，确實，山壁滑得好似冰塊一樣。

她扭頭，道：“行吧，等我力量穩定了，我再帶你飛上去。”

周圍神力還在源源不斷湧入江映岚體內，周圍火苗依舊在熊熊燃燒，迷蒙虛幻卻又唯美不已。

顧離淵好似又看到那個美人在火中搖曳。

他眨眨眼，美人消失，只剩下不足拳頭大的小紅鳥在空中撲閃撲閃。

顧離淵有些失望，那美人他十足熟悉，好似他曾經瞧見過無數遍，百看不厭，以至于牢牢刻在神魂裏，可是他又分明沒見過蛋蛋的人形，又怎麽會産生這種錯覺？

顧離淵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找到一個解釋，或許是他睡夢中曾幻想過蛋蛋人形是什麽樣，所以剛才看到蛋蛋人形，一下子滿足他夢裏形象，才那麽熟悉。

他臉頰有些熱，沒想到自己潛意識裏，竟也這麽龌龊，虧他平時嫌棄小胖老是偷看點評那些女上人，結果自己也高尚不到哪裏去。

他默默羞愧了片刻，視線落到蛋蛋小小身軀上，遲疑了。

他問：“蛋蛋，你怎麽帶我？”

這一只腳都踩不全乎吧。

“抓住你後領就行。”蛋蛋覺得這不是事。

顧離淵視線移到蛋蛋小巧的爪尖上，禁不住問：“不會崩斷爪尖吧？”

江映岚：“……”

這麽小看她？

她怒道：“憑你這小身子？想太多。”

顧離淵默默閉嘴，不能和盛怒的蛋蛋吵架，不然蛋蛋能一直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念到他認錯為止。

他雖然被怼，但心底高興。

蛋蛋安然無事，又能吵又能罵還能跳，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心底憂郁一解，之前的疲憊全都湧了上來，顧離淵靠着山壁坐下，道：“蛋蛋，我先睡會，到時候你喊我。”

江映岚見他确實疲憊，也歇了吵架的心思。

她冷哼一聲，道：“誰喊你？到時候我飛走，就留你在崖底。”

說着，她落到對面山壁，盡量讓神力漩渦不影響顧離淵。

顧離為蛋蛋的貼心會心一笑，蛋蛋啊，永遠這樣嘴硬心軟。

他閉眼，立刻進入深睡之中。

江映岚閑着沒事做，幹脆修煉。

将神力與那團能量都消化掉後，江映岚睜開眼，對上顧離淵的視線。

原來顧離淵不知何時醒來，正守在邊上，等她清醒。

江映岚落到顧離淵腹部，道：“我火苗升級了，給你淬煉根骨，一次性将雜質淬煉幹淨，有點痛，你幹不幹？”

“幹。”顧離淵眸子閃過堅定。

他要變強。

“準備好。”江映岚飛到空中，先仰頭清唳一聲，之後嘴一張，金色火苗從她嘴裏吐出，化作流光落入顧離淵體內。

金色流光剛與顧離淵接觸，顧離淵沒忍住慘叫出聲，不過也只一聲，之後顧離淵死咬着嘴唇，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他身子弓成蝦形，手指不斷往地上扣，地底堅硬如鐵，不過片刻顧離淵指甲崩裂，指尖出血。

江映岚望着這樣的顧離淵，收了火，問：“你還能堅持嗎？要不，我們慢慢來？”

顧離淵喘-息一下，搖頭，堅定道：“來。”

他的聲音粗啞，顯然在忍受難言痛苦，可是他的聲音堅定而有力，讓人能聽出他的決心。

江映岚嘆息一口氣，繼續噴火。

黑色漿液随着血水從毛孔滲出，很快顧離淵變成一個黑人。

江映岚嫌棄地飛得更高一點。

她将最後一點火苗吐盡，望着那黑色血液，若有所思。

顧離淵蜷縮在地上，良久沒有動彈。

他緩解着身上疼痛，卻又忍不住想要微笑，以前修煉時的那種凝滞以及有心無力感消失了，像是老舊的機器全部換上了新零件，絲滑得不可思議。

這種流暢度，是他以前完全不敢想的。

原來沒有雜質，是這麽種感覺，太爽了。

他淬煉所受的苦痛，太值。

他擡頭，頂着張黑乎乎地臉望向江映岚，正色道：“謝謝你，蛋蛋。”

江映岚見他眸底有光，顯然熬過了淬骨的坎，也放下了心。

她本來還擔心他會畏懼呢。

既然他覺得淬骨可忍受，以後可時常淬煉一番。

不過，她瞧了顧離淵一眼，嫌棄地移開視線，“你還是洗幹淨，再來與我說話。”

從來沒見過這麽髒的人，泥濘打滾的小孩，都比他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