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靈與季向由分手的時節，差不多在5月份左右，臨近夏季，雨水便也多了起來。
不過天還不熱，這雨落在身上，着實還是有些冷的。
程靈硬是頂着毛毛細雨跑到學校門口，守了很久，才終于見到季向由的身影。
在與少年對上視線時，難得在少年平靜的臉上，看到了絲絲焦急。
季向由甚至比她動得還快，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有些用力，“你怎麽這麽久沒來學校？”
程靈能感受到少年握住她的手尖是冰涼的，但此刻，卻又是那麽溫暖。
不過……
“我們分手吧。”程靈直接說了出來，不敢直視少年錯愕的眼睛。
季向由繃着臉，雖然很快就恢複冷峻，但握住程靈的那只手，卻微微顫抖了下。
許久，他才壓低聲音說了句，“為什麽。”
程靈快速瞄了眼手表，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得早點回去，“就我們可能不适……”
未等程靈說完，季向由直接拖着她遠離吵嚷的校門口，一路來到學校附近的小巷裏。
他猛地将她壓在牆邊，傘也不顧了，任其落在濕漉漉的地面。
程靈能清晰地看見季向由眼裏的愠怒，還有那抹深不見底的狠戾。
“你在開什麽玩笑？當初是你追的我，現在你又來提分手，你是在玩我，還是說，就這麽幾個月，你就膩了？”季向由越說，聲音越發低沉。
程靈努力與他對視，“你就當我膩了吧。”
這句話成功讓季向由平靜的外殼裂出縫隙，他猛地擡起程靈的手，輕薄的外套順着白皙的手臂滑落。還未等他開口，眼前人手臂上星星點點的傷就轉移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你手怎麽回事？”
程靈慌忙将袖子放下，抽回自己的手臂，“你別管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誰允許你分手的！”
季向由還想撈起她的袖子查看，但程靈看準了他伸過來的手，一口咬住，然後趁着他吃痛的空檔，飛快地躍過。
程靈跑得很快，馬不停蹄地跑到馬路邊上叫了一輛出租車。
這時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依稀間她似乎聽見了季向由的怒吼。
她透過車窗向後望去，少年站在雨中，雨水打濕了他的發。
第一次，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狼狽的少年。
說不心痛是假的，她寧願站在雨裏的人是她。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停步，而是乘着車回到了家中。
她悄悄從弟弟幫留的後門溜入，可當她打開後門，看見等候在後院一臉肅穆的母親時，心一咯噔，腦子短暫空白。
“你去哪兒了？”許美佳冷眼望着自己的女兒，指甲快掐進肉裏。
程靈嗫嚅半天，還是沒吐出一句解釋。
許美佳猛然上前，一聲響亮的巴掌落下，緊接着，便是扯着嗓子的嘶吼，“你是不是去見季家的那個兒子了！”
“媽，我……”
又是一個巴掌，弟弟程銘跑上前來，想要拉住母親的手，但小小的個子，被人一推，便倒在了地上。
程靈看着弟弟，“你快進屋去！”
程銘搖搖頭，抿着嘴唇，眼睛通紅。
許美佳拽緊程靈的手，忽地，眼中也隐隐有了淚水，“我供你吃穿，供你讀書，不是讓你早戀的！而且你找誰不好，為什麽要找季家的人！”
程靈臉色微白，緩了一口氣道，“媽，我今天就是跟他道別的，我以後不會再見他了好嗎？”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許美佳忽然使力，将程靈拉到樓上卧室，卧室窗口邊，還有她為了跑出去而系在一起的床單被套，“我都把你關在屋子裏了，可你還是跑出去見他！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許美佳說罷，突然拿起一旁的剪刀，對準自己的脖子。
鋒利的刀面很快劃破肌膚，冒出點點殷紅的血珠，程靈立馬上前，卻被許美佳威脅着不準過來。
“媽！”
“你答應媽媽好不好，答應媽媽不要跟他見面了好不好？”許美佳近乎用哀求的聲音說道，“他們季家都是心狠手辣的人，難道你要讓你父親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嗎！”
程靈臉唰地慘白，無意間掃到了放在桌前那張和父親的合照。
是啊，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父親在上個月自殺了，而這一切都源頭，都是那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嫁禍他父親的季家。
她緊咬着嘴唇，都快咬出血來，見母親又将剪刀貼緊了些，她立馬道，“我答應你，等我們搬走前，我都老實待在屋裏，絕對不會再到處亂跑！”
許美佳還是一臉懷疑地盯着她。
程靈掃了下四周，指着床單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把我綁起來，我絕對不會再亂跑！”
對峙了十幾秒。
許美佳這才漸漸放下剪刀，程靈見此，快速把剪刀奪過，扔在一旁。
許美佳上前抱住程靈，放聲大哭起來，“媽信你，媽信你，媽現在只有你們了，只有你們了！”
程靈回抱住母親，看見縮在角落年紀尚小的弟弟時，硬是咽回喉嚨深處的酸澀，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現在想做的，只是想好好守住這個支離破碎的家而已……
——
清晨的光和煦而又溫暖。
原本程靈都對羅松那檔子事沒抱希望了，結果沒想到羅松竟會主動聯系她，說他們平臺最近有個專門針對演員的綜藝節目，想着她還挺符合，于是便通知她去參加面試。
程靈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換上件整潔幹淨的T恤和淺色牛仔褲，撈起帆布包就跑。
香蕉平臺的總部在市中心，出過大大小小不少自制綜藝，有單集點擊過億的，也有收官慘淡的。但好歹是卡在一二線的視頻網站，對于程靈這種連劣質通告都排不上的人，已經是巨大的收獲了。
面試點在5樓，等她一路興奮地跑過去，才發現整層樓幾乎站滿了人，都是來試鏡的。等了得有一個小時，這時工作人員才喊到，所有人排隊到黑桌子前排號。
程靈擠了半天，這才登記上，178號，鬼鬼。
“小姐姐，這次面試選幾個人呀？”程靈喊得賊甜。
面前的小姐姐擡頭瞥了她一眼，“問那麽多幹嘛，反正過了會通知你的。”
“哦。”程靈悻悻走開，默默站在邊上。旁邊光線一暗，轉頭便看到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小女孩，看起來挺小。
女生見程靈在看她，露出甜甜的酒窩，“你好。”
程靈微微颔首，“你好。”
“你也是來試鏡的嗎？”
“嗯，來這兒的應該都是試鏡的吧。”
“也是啦，我叫徐佳茗，你呢？”
“程靈。”
“姐姐你多大啦？我今年20。”
程靈暗自羨慕，“我已經26了。”
“啊，我以為你才剛剛20，原來已經26啦，那确實挺大的了。”
程靈強扯出個笑容，并不是很想再聊下去，便借由上廁所的借口和女生分開。
又等了一個小時，眼看着都要1點了，程靈捂着肚子，實在遭不住，想着還有60多號，便想下樓先吃個飯。
還有其他來試鏡的人似乎也有這個想法，圍在電梯旁，默默等候。
電梯“叮”地一聲響，門漸漸打開，程靈站在最前面，卻在看到面前的人時，頓住了腳步。
身後的人們似乎也愣住了，有些人甚至已經發出驚呼，直到一聲“刑江耔”，叫回程靈出走的靈魂。
她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其他人魚貫而入，直到電梯擠不下。
刑江耔被保镖和經紀人護在最裏面，直到電梯關上的那一刻，男人忽略掉周遭人的欣喜迎合，視線始終落在門外幾米遠的瘦弱身影上。
目光灼灼，引人發怵。
電梯離開，程靈這才松了口氣。
最近真是倒了血黴，前段時間遇見季向由，現在又在這裏碰到刑江耔。說起來，自從她離開原來的娛樂公司之後，幾乎就沒再見過他了。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程靈這才乘坐電梯下樓。
來到大廈門口，正午的太陽有些許毒辣，路過停車場時，一輛黑色轎車突然擋在面前。
車窗搖下，男人頭戴鴨舌帽，墨鏡口罩全備齊，卻還是不能完全抵擋住男人卓越的氣質。
“程靈。”
男人的嗓音依舊如那清泉一般，溫潤清澈，帶着絲絲讨好的意味。
程靈全當沒聽到，準備繞過車子繼續前行。
“程靈，我們聊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