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小麥黃

“沒安頓好你父母,你也沒心思幫我做事,明天是周末,我們可以一起去醍醐谷,感受一下。”浦江繼續抛出誘餌,似乎為了挖掘人才在所不惜。

在黃家微閃的燈光下,黃園的臉忽明忽暗,這兩年來一個來主動幫助他的人都沒有,何況做到像浦江這個地步。

黃家現在,除了幾條人命,什麽也不剩了。

黃園想試試,只是……雙手攥緊了又松開,心中不斷斟酌用詞,最後開口問:

“你喜歡男人?”

強子他們那天在Jet Black看他和浦江的暧昧又譏诮的眼神,黃園一直都沒有忘記,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人誤當作卑賤的玩物,而浦江一直以來對他客客氣氣從未逾矩的态度,也讓他漸漸忘了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報恩?這種天真的想法黃園也曾試圖用來說服自己,但是顯然沒有成功。

“嗯……”浦江歪着頭,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問題是這個還需要思考嗎???

“以前沒喜歡過男人。”浦江裝模作樣地想了半天,最終給出答案。

這個答案不能讓黃園安心,仍警惕地看着他,果然聽到他揚起嘴角繼續說:“以後就說不準了。”

黃園繃起臉,內心在吼:WHAT THE FUCK!

“撲哧——哈哈哈!”浦江對着黃園尴尬得快要抽搐的臉突然爆發出一串刻意壓抑着分貝的笑聲。

黃園倏地變了臉色,難堪至極,終是沒忍住,一沖動騰地站起身,拿起茶幾上的水杯,直往浦江臉上潑去,然後一掄胳膊,杯子就沖浦江濕漉漉的臉上砸過去。

杯子飛出去的一瞬,黃園就後悔了,心髒好像被狠狠摁了一下,他不怕惹怒浦江,而是怕吵醒媽媽和蕾蕾,他不想她們為他擔心,因為現在他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而在幾分鐘前,他的希望卻都寄托在浦江身上。

黃園從杯子脫手的那一刻頹然地閉上眼,但是卻一直沒聽到杯子破碎的聲音,不管是砸到人身上,還是砸到牆上或是摔在地上的聲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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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園感覺仿佛已經過了一世紀,睜開眼,卻驀然對上一副黑框大眼鏡,墜滿水珠的鏡片後是一雙已經毫無笑意的眼睛,深邃沉澱的眸子直盯盯地望着黃園。

黃園駭然,往後跳了一步,卻踩到身後折疊椅的椅腳,哐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瞬間比浦江低了半個身,浦江彎下腰,将兩人的距離再次拉近,黃園撐着身體往後仰直到後背抵上椅背,只能逼迫自己将視線從浦江的鎖定範圍中移開,低下頭正對着浦江因為沾了水而變得半透明的白色T恤的胸部位置,兩處凸顯的深色印子讓他慌張地再次移開了視線,卻看到對方手裏抓着一個熟悉的杯子。

剛才兩人也就隔了一米多,事發這麽突然,沒想到浦江竟還能徒手接住他砸過去的玻璃水杯。

惶惶地坐在椅子上,黃園不知道現在該慶幸還是遺憾,通過這一擲,剛才的憤恨也跟着抛了出去,現在只剩下被戲弄的屈辱。

黃園無聲地扯出一抹冷笑,也許這就是自己曾經對他各種欺辱作弄的報複吧。

果然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你可以随意揣度我的為人,不過,不要看輕你自己。”

什麽意思!?黃園聽到浦江的聲音,僵硬地扭回頭,卻發現鼻尖對着鼻尖,輕輕擦過,一絲觸電的感覺竄過讓全身都僵住了,眼睛通過晶亮的水珠對上一雙黑莓子似的眸子,像鸷鳥一樣銳利,通過眼睛直達他的心髒,讓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可口的獵物,心中一陣慌亂。

浦江望着黃園無措的神情,直起身,一臉認真道:“如果我說喜歡一個人,那就是希望每天能一起在家吃飯喝茶睡覺的喜歡。”

完全超乎黃園想象的平淡語氣和話語,仿佛在告訴他,我浦江向往的就是那樣平凡的生活。

所以,剛才自己那句“喜歡男人”寓意“玩弄男人”的話,同時折辱了兩個人。

因為兩人身份地位的轉變,黃園哪怕再堅強,面對所有人都總是強撐着那份天生的驕傲,可在浦江面前,潛意識裏已經被現實折磨出的自卑和脆弱卻總是不自覺地跑出來作祟,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他忍不住抓狂。

可是現在這個人卻莫名其妙又一本正經地跟他說想找個喜歡的人過日子?

黃園攤在椅子上,身心俱疲,明明浦江對待他溫和又彬彬有禮,可他就是覺得緊繃得一刻也不能放松,因為他不知道浦江究竟想要什麽,不像強子,他能做到完全坦然地面對挑釁。

兩人正僵持着,主卧的門咔嗒一聲打開了,蕾蕾揉着眼睛走出來:“小叔?”

黃園莫名心虛蹭地站起來:“蕾蕾?吵到你了?”

“沒……我想上、呃!……”蕾蕾睜開眼看到廳裏還站着的一個大男人,雖然認出是今天救過奶奶和小叔的人,但深更半夜的,還是吓了一跳,後面的話沒好意思再說出來。

黃園當然看出蕾蕾想去衛生間,回過頭也不再管什麽兩人身份的問題,伸開手臂三兩下把浦江用力推進背後的次卧裏去,黃園自己也走了進去,關上門之前對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難為情地抱着胳膊的蕾蕾說:“你快去吧,然後早點睡,小叔和……朋友談點事情。”

輕輕關好門,回身就看到被推進來的浦江,癟着嘴很無辜地站在房間中央,頭發還滴着水,模樣突然變得可憐兮兮的。

“咳!不好意思。”黃園也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動作也有些粗魯。但是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擺出這樣一副委屈的小模樣?黃園也是服了。

“朋友?”相對而站的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眼睛突然一亮。

剛才怕蕾蕾多想,黃園也就随口一說。

不知怎的聽到浦江這麽問黃園臉上莫名有些發熱,眼神開始閃爍,支支吾吾道:“嗯……那什麽,你幫了我們這麽多,還不是朋友說不過去吧……”

黃園想的是,既然浦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那就且當他是個好人。

浦江卻一臉失望,嘆口氣道:“唉,行吧。”

冊那?這一副委屈的口氣是什麽鬼。說是“朋友”這關系不都進步好大一截了嗎?黃園翻了白眼給他。而且浦江含糊的回答,并沒有完全打消黃園的疑慮,他總覺得浦江對待他太特殊了,他的不安和別扭并沒有削減半分。

“那朋友能借我一身衣服嗎?”浦江抖抖胸前已經濕透了的衣服,咧開嘴又笑了。

說起衣服,黃園才突然想起,兩人最近頭一回見面的時候,浦江也借了套衣服給他。

打開衣櫃,拿出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袋子,遞給浦江:“你的衣服。”

“正好,幫我打開。”浦江點點頭,沒有伸手接,而是毫不避諱地直接雙手一掀,将濕掉的白色T恤脫了下來,露出小麥色的精壯上身,和別人經過長期健身而得到的好身材不同,修長的腰背肌肉線條并不那麽張揚華麗,而僅僅是緊實,寬闊厚實的肩背更像是長期彎腰低頭勞作的農民,顯得孔武有力……

可不就是個農民麽……黃園手裏舉着洗淨曬幹的衣物,看呆了,忍不住嘆了一句,現在的他不會再像小時候一樣看不起農民,而是帶着欽羨。自己長期窩在辦公椅裏彎腰作圖,身材瘦弱不說,還帶着近乎病态的白。

浦江接過衣服,歪歪頭露出完美的頸部線條,随性地将POLO衫套上,然後伸展手臂,動作舒展而有力,讓黃園更加覺得自己全身僵硬,哪哪都是活動不開的職業病,特別是永遠酸痛的頸椎!

“好看?”浦江噙着得意的笑,叉着腰站在黃園面前。

黃園這才發現,對方已經将下、身的白色家居長褲也脫了,明晃晃地撐着兩條的大長腿立在他面前,沒有吓人的肌肉塊,勻稱修長,是挺好看!

“滾!”黃園回過神,把沙灘短褲摔在浦江身上,扭過頭背過身去,沒有看到浦江嘴角勾起的壞笑。

雖然眼睛看不到了,但那一身泛着小麥黃光澤的腱子肉直在眼前晃蕩,耳朵也更加敏感,他聽到外面蕾蕾已經上完洗手間,回到主卧關上門的聲音,也聽到身後那人換上褲子,拉上拉鏈,扣上扣子的聲音,臉上像是起了蒸騰作用,熱得直呼氣。

黃園打開門深呼吸了一口門外的空調冷氣,然後确認小小的廳裏和衛生間裏都已經沒有人,才走出去打開大門,回頭輕聲道:“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浦江從房間裏出來,也不再拖延,很配合地走到門口,回道:“那說好了明天去醍醐谷,你早上起來後和黃夫人說一聲,我想她會願意去看看的,你侄女也可以一起去。”

“……”黃園本來想說他媽誰跟你說好了,但是聽到浦江說起黃母和蕾蕾,又不忍心拒絕了。自己一直想帶她們出門旅游散散心,可從來都是想想而已,沒有行動。

黃園內心在糾結,他确定不是自己敏感,只是想不通浦江對他這麽好這麽感興趣的點在哪。

“我明天上午十點來接你們,只需要做好出門坐三個小時車的心理準備,其他什麽都不需要帶。”

黃園拉着門把手埋着頭,輕輕點點頭,算是勉強同意了。

“你也早點休息,晚安。”浦江刻意放低了聲音,擡手揉了揉黃園沖着他的毛茸茸頭頂。

溫柔有力的大手,讓黃園想起對他疼愛縱容的大哥,等回過神,門口已經只剩下他自己。

回到房間,床尾挂着浦江換下來的白色家居服,黃園有些氣短:又讓老子給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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