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好吃麽?
思忖了片刻長心口中的稚語,蘇紅纏看了看案上的書卷,又摸了摸長心的頭,輕輕的笑了笑。
小孩的眼中果然只有吃的。
一面念着長心的心性,一面翻着手上的書卷,仿佛那卷間的字,盡數都變成了一顆又一顆的糖蓮子。
許是弄些吃的來,便能逗弄心兒這孩子開心。
蘇紅纏輕笑着合上書卷,欲搖醒長心,送她回翡兒下榻的地方。
心兒已是離開翡兒身側幾個時辰了。依着心兒的意思,她似乎并未在與翡兒打過招呼。
五六歲大的孩子,這麽晚,又溜出來這般久,擱在任何父母身上,許都承受不住。
只是,就這般送長心回去,蘇紅纏又免不得有些遺憾,可惜了這更已深,注定尋不得什麽能另長心歡欣的吃食。
想着沒什麽能讨這長心孩子歡欣,蘇紅纏索性空着手,單抱着長心從屋內走了出去。
“爺!”守在門口的随侍見屋中人半夜走出了屋子,連忙打起精神。
“知近些日子,可有人進了情谷?”蘇紅纏瞥了眼立在門口的随侍,低聲問道。
“回爺,有人。”随侍低着頭,沒敢與蘇紅纏打照面。
聽着随侍道有人,蘇紅纏便抱着長心向前走了幾步,将身形隐在黑暗裏,“何人?”
“齊丞相攜家眷于昨日入了谷。”随從的聲音如常。
“如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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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随侍受了蘇王爺的交待,蘇紅纏一問,他便立即與蘇紅纏交代了去丞相住處的路線。
聽過路線,待與随從确認無誤後,蘇紅纏才抱着長心躍上牆頭,去尋同在情谷的綠翡。
綠翡的住處離蘇紅纏的住處不遠,從牆頭走又較走長廊快上幾分。
可蘇紅纏卻沒想過,綠翡一直坐在榻上等着她來。
“館主……”綠翡的低喃讓蘇紅纏的身子微微的抖了抖。
這聲着實太突然了,她的腳明明還未落到綠翡的屋內,“翡兒。”
蘇紅纏淺笑着抱住長心,踏入屋內,“這一路苦了你了。”
“翡兒不苦。”
綠翡雙頰上的笑靥,讓蘇紅纏有些無所适從,只得轉身合門,留個背影掩住自己的尴尬,“翡兒為何會來情谷,是春風館出了什麽岔子嗎?”
“這……”一聽館主提到了春風館,綠翡的笑意随即凝在了臉上,“館主,春風館已是人去樓空了。”
“為何?”蘇紅纏把長心換到綠翡的懷中,萬分不解。
“孫廚頭夜裏燒水,忘記挪開柴垛,引得大火……”綠翡捂着嘴,硬生生的從眼睛裏擠出幾滴淚。
瞧見綠翡哭了,蘇紅纏随即便知了此事不像綠翡說得那般簡單,“館中可有姊妹傷亡?”
“那倒是沒有。”聽着館主問傷亡,綠翡勉強壓下心頭想要為館中姊妹讨公道的念頭,只是簡要的說了說大火把春風館燒盡了。
“那便沒什麽大礙。”蘇紅纏輕輕的笑了笑,人命關天,若是沒傷亡,那錢財物件皆是身外之物,“翡兒此次是來投奔紅纏的麽?”
“不……”綠翡聽着蘇紅纏問道她前來的緣由,臉色一紅,正欲與蘇紅纏解釋她來尋蘇紅纏不是為了投奔,只是心安,卻聽到了一個滿含怒意的控訴,“爹爹,你明明是長心的爹爹,為何要把話說得這般生分?”
“心兒?”蘇紅纏見綠翡懷中的長心首先沖着自己發難,也微微的紅了臉。翡兒于她,算是有主仆之誼,姐妹之信,自己之前那般問她,着實損了幾分翡兒的顏面。
只是,翡兒許是未察覺……
蘇紅纏瞧了瞧窩在綠翡懷中的長心,又瞧了瞧綠翡,心思一轉,換了個話頭,“心兒這是如何了?”
“這……”綠翡見館主問起長心,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念着長心谷主自己言得一切以館主性命為重,便道,“是翡兒照顧不當,引得心兒夜感風寒……”
蘇紅纏一聽綠翡提起了風寒,便想起之前長心與她說得記不清事,随即問道,“所以燒壞了腦袋,忘了前塵?”
“是。”雖明知長心不記事非風寒所致,綠翡還是低着頭,認可了蘇紅纏的推論。
認了長心是因風寒才失了神志,綠翡與蘇紅纏都半晌未言。蘇紅纏是遺憾自己在一人的記憶裏已消失,綠翡是不敢多言,擔心露出破綻。
兩人靜坐良久,直至窗外忽得過了一陣寒風,蘇紅纏才如夢初醒,渾渾噩噩的問了句,“翡兒可是想過來情谷以後如何是好?”
“這……”屋內方平靜被館主這麽句話打破,綠翡的心底也是糾結萬狀,最後卻化了句,“翡兒,翡兒全憑館主的意思。”
“那你們……”蘇紅纏想着既是長心已不記得自己,那跟着綠翡也算不得什麽壞事,便預備着讓二人離開情谷,去尋個普通地界,過些普通人的小日子。
蘇紅纏自覺自己的想法是不錯的,她知曉綠翡的性子不慕榮華。但她的想法還未出口,便被長心的話擊了個粉碎,“爹爹,你願意和長心一起住到齊府的大院中嗎?”
“齊府大院?”蘇紅纏默念了一遍長心脫口而出的地名,才恍惚想起剛剛随侍與她言得近些日子進谷的有丞相府的家眷。旁的她不知曉,可丞相姓齊,她還是知道的。
“館主,翡兒以前未曾告知于您,翡兒是丞相齊德永的女兒。”綠翡的身份讓蘇紅纏愣了愣,她之前只顧得來尋翡兒,卻忘記問翡兒與齊丞相的關聯,“哦,所以翡兒如今已是認祖歸宗,成了相府小姐了嗎?”
蘇紅纏定定的望着在燭光裏有些模糊的綠翡。
“是……”綠翡緩緩沖着蘇紅纏低下頭。
綠翡一低頭,蘇紅纏便知了綠翡的想法,綠翡并無投奔她的意思,“那便好,省着了翡兒跟着紅纏颠沛流離。”
“館主此言何意?”綠翡見自己表明了身份之後,館主卻要與自己劃清界限,頓生委屈。
“呆在情谷也不是長遠之計。”蘇紅纏幽幽的嘆了句,情谷的水深的很,“不過……翡兒,你怎知我來了情谷,你又是如何尋到來情谷的路?”
“這……”綠翡的身子又微微顫了顫,“翡兒……”
“嗯?”蘇紅纏的視線徹底凝在了綠翡身上。
故,綠翡也愈發緊張,“翡兒思念館主,所以……”
“爹爹,娘親和長心是一路乞讨過來了,若不是遇到娘親的爹爹,爹爹怕是見不着長心了!”長心插了句嘴。
呃,乞讨……蘇紅纏看着綠翡的眼神又開始有些愧疚,正預備與綠翡說些體己的話,卻聽着長心又道,“爹爹給長心買的搪瓷罐,長心一直帶在身上,也記着爹爹說的,一天吃一顆,待到見底的時候,爹爹便回來了。”
“可爹爹你呢!從這裏到春風館需要多少天,爹爹難道真是不知嗎?若是知,為何沒準備返程?”長心在綠翡的懷中坐好,怒目圓睜。
“心兒……莫要責怪館主……都是……都是娘親的錯。”綠翡見長心為了自己責怪館主,便知長心誤解了她的意思,真把館主做了負心的爹爹連忙解釋,卻又聽到長心賭氣般道,“娘親,我們不要這個爹了,我們一同回齊府,去嫁大官,騎大馬……”
“心兒……”蘇紅纏聽着長心的話,臉上有些臊得慌,想想若自己真是長心的爹爹,一人來情谷抛妻棄子……雖然這些都與她沒什麽關聯但長心心底定是這般想的。
“心兒……”綠翡的一聲輕呼,讓蘇紅纏的注意力又轉到了長心身上,只見長心在聳着小肩膀,低低的哭。
“唉,莫要再哭了……”蘇紅纏瞧着長心哭着的樣子,莫名的揪心,“夜裏哭哭啼啼的終究不是什麽好事情。”
“館主,翡兒給你添麻煩了。”綠翡瞧着長心哭,也是一籌莫展。
“你我之間,何謂麻煩?”聽着綠翡與自己這般客氣,蘇紅纏也是不悅。
“長心便是麻煩!”長心哭着搶白了蘇紅纏一番。
“嗯?”蘇紅纏聞長心語,忍不住皺皺眉,“心兒這般乖巧,如何算得上麻煩?”
“外公說了,長心是娘親的拖累,會阻着娘親嫁個好人家!”長心繼續道。
“這……”蘇紅纏思索了片刻長心口中的翡兒的爹爹希望翡兒嫁個好人家後,臉上浮現出歉意,“這倒是紅纏的罪過了,紅纏之前未想過的。翡兒已是尋好了人家麽?那人家家底如何?是自己想嫁,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