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在心中琢磨了片刻入耳的兩個稱呼,蘇紅纏帶着長心朝着陳三行了一個禮,“那便多謝三哥了!”
“哎!既是叫了三哥,那還說什麽謝字!”陳三見蘇紅纏選了‘三哥’這個稱呼,也是笑出了一臉褶子。
“呵呵……”見陳三這般不見外,蘇紅纏随即笑了笑,“那紅纏便在此處見過三哥了!”
“紅纏?”
蘇紅纏的笑容還未從面上落下,便看到陳三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紅纏妹子是雲州城人?”陳三低頭看了看扯着蘇紅纏衣袖的長心,眉頭皺了皺。
“怎麽了?”發覺陳三的眼神不對,蘇紅纏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可是雲州城發生了什麽事?”
“雲州城可有和妹子同名的人”陳三擡頭看着蘇紅纏的眼睛。
“這……”蘇紅纏見陳三的眼睛裏一片坦誠,心裏也是糾結了片刻。雲州城定是不會有人與她同名——她入過賤籍。此事連累了師尊賜給她的名字,可……看陳三的反應,雲州城似乎發生過了什麽大事。
“自是有的。畢竟紅纏是如此常見的一個賤名……”穩住自己的心神,蘇紅纏佯裝困惑地看了陳三一眼,“三哥若是有話不妨直言,紅纏不是聽不進人言的人。”
“呵,這就說來話長了。”陳三聞蘇紅纏說‘紅纏’是個賤名,臉色立即緩了下來,“前陣子,我去鎮西城見官府張榜說雲州城有所歡館被燒了,傳言那歡館的館主生得俊俏才給那歡館引了火光之災……”
“什麽?”蘇紅纏被陳三的話驚得心頭一顫,“你是說雲州城有歡館被燒了……那可有人傷亡?”
“傷亡?何止是傷亡!官府說了,那歡館中沒有一個人逃出來,盡數死在歡館裏頭了……”陳三見蘇紅纏身形不穩,伸手欲扶,卻被長心搶了先。
“哈哈哈……紅纏妹子,你怎麽還不如你家的小丫頭呢!”陳三滿意地看着扶住蘇紅纏的長心,心道自己今日遇到的婦人果然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縱使是單身帶着女兒去鎮西,卻還是會被這種以訛傳訛的小道消息給吓住。
“三叔,你別笑娘親!”
長心看着蘇紅纏的臉色,狠狠地瞪了陳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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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個小丫頭,竟是這般兇!”
陳三口中貶着眼前的小姑娘,心中卻是對長心贊賞有加,他許久未見過這麽厲害的小丫頭了!
“呵呵……三哥見笑了!”見陳三沒有因為自己的反應起疑心,蘇紅纏暗暗地舒了一口氣。緩緩把長心攬在懷中,蘇紅纏暗示性地望了陳三一眼,“三哥,紅纏今日走了這般久,已是有些累了……”
“啊!那紅纏妹子便快些歇着吧!”
蘇紅纏一開口,陳三立刻意識到自己深夜還在屋內有些不合禮法,立即憨笑着從屋內退了出去。
“那便不送了。”
看着陳三打開門走到草房外,蘇紅纏立即拉着長心走到門口,擡手合上門,合上門後,蘇紅纏本能的掃了屋內一周,發覺屋內有一張木桌。沒有猶豫,蘇紅纏快步挪到木桌旁把木桌推到門後抵住。
沒有鎖的屋子她一向不敢住。
“娘親……”
長心凝視了片刻抵住門的桌子,不贊同地看了蘇紅纏一眼:“若是待會三叔回來……”
“噓!”
蘇紅纏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晌,見門外沒有什麽異動才從長心手中接過油燈放在桌上。
“心兒先去睡吧!”
用眼神示意長心去那邊被陳三鋪好的床,蘇紅纏翻身坐到桌上,背靠着門。
“娘親!”
長心見蘇紅纏沒有去睡的意思,迅速的撐到桌上坐到了蘇紅纏的身邊。
“娘親不睡,長心也不睡!”
“心兒別鬧!”
蘇紅纏記得她一路背着長心往這屋子走時心兒困倦的模樣,心兒明明是想睡的。況且小孩子正是覺多的時候,若是不睡,明日必是打不起精神。
“娘親!心兒想陪你!”
長心偷偷地往蘇紅纏的懷中縮了縮。
“不是在一個屋子麽?”
蘇紅纏微微地環住躲在自己懷中的長心,輕輕地嘆了口氣。
“嗯……”長心看着燭光中的蘇紅纏,小聲道,“娘親,心兒怕黑!”
“那拿這油燈快去睡吧。”蘇紅纏聽到長心不願去睡的原因是怕黑,立即把桌上的油燈遞到長心的手中。
“那娘親怎麽辦?”
長心打量了片刻蘇紅纏手中的油燈,眉頭輕輕地蹙了蹙。
“娘親不怕黑。”
蘇紅纏輕輕地拍了拍了長心的後背。
“可……心兒怕……”
長心在蘇紅纏的懷中扭了扭。
“不是有油燈麽?”蘇紅纏應了長心一聲。
長心卻不怎麽喜歡蘇紅纏的回複:“若是油燈熄了呢?
“那天也該亮了。”蘇紅纏接了長心一句。其實她心中清楚,待到油燈熄滅的時候,心兒也該睡着了。
“娘親怎麽知道?”長心不怎麽相信蘇紅纏的話。
“怎麽這般多話?”
長心質疑的眼神讓蘇紅纏有些躲閃不及。
“因為娘親騙人!”長心耍賴般得在蘇紅纏懷中哭鬧起來。
“噓……心兒莫哭,娘親陪你過去便是!”
利索地從桌面上起身,蘇紅纏一手攬着長心,一手握着油燈,慢慢地朝着牆角走。
“這樣便不怕了吧?”
與長心同被而眠,蘇紅纏把長心擋在牆角,視線直勾勾地盯着被桌子堵住的門。
“怕……”長心伸手攥緊被沿,閉緊眼睛。
“為什麽?”瞧着長心閉緊眼睛的模樣,蘇紅纏不禁笑出聲,“有娘親陪着都怕,若是娘親日後不在了……”
“娘親怎麽會不在了呢?”聽到蘇紅纏說自己不在了,禪長心立馬朝着蘇紅纏的身側靠了靠,“長心不過是怕牆上的影子……”
“有影子有什麽好怕的?”蘇紅纏拉了拉被腳,睡茅草的感覺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糟。
“嗯……”長心遲疑了片刻,還是朝着頭上看了一眼,而後又迅速的閉上了眼睛,“娘親……只是看上去比較吓人……娘親若是不信,擡頭看看就能看到了……”
“嗯?”蘇紅纏見長心又閉上了眼睛,已一時也有些緊張。
而此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紅纏妹子!紅纏妹子!”
陳三的聲音讓蘇紅纏整個人都繃緊了。
“三哥,何事?”
蘇紅纏穩住自己的心緒,佯裝困倦地沖着門口道了一聲,“紅纏已是歇下了……”
“哦!三哥剛剛睡覺時忽然想到這草房的門沒鎖,便發覺自己疏忽了。妹子一個婦人不比三哥糙慣了……三哥跑過來只是提醒妹子一聲,門沒鎖。心安起見,妹子該把那屋裏的桌子推到門口抵住……”
“啊!麻煩三哥了……”蘇紅纏慢慢地起身,弄出些茅草摩擦的聲響,“三哥且回去睡吧,紅纏會打理好門鎖的。”
“嗯……”陳三聽到蘇紅纏應聲後,又不放心的補了句,“紅纏妹子若是想防身,房梁上懸了十幾把菜刀,妹子随意選一把便是。”
話罷,陳三滿意地離開了自家的草房朝着打鐵的棚子走。
而蘇紅纏聽到陳三越來越小的腳步聲,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剛剛差點就對陳三出手了。她從陳三說春風館所有人被燒死之後便覺得心聲不寧。她似乎陷入到了一個陰謀之中。
若是春風館還在,那她便是有名有姓的賤民,可以任意進城池。但若是春風館中所有的人都被燒死了,那她是誰?她又無文牒在身,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
若她說自己是蘇紅纏,那她是如何從火中逃生的,她為何在官府張榜後那麽多日子都未曾出現過?是不是她自己放的火……
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蘇紅纏的頭有些大。可她必須去找師尊……縱然她不知道師尊在哪裏,但她卻能确定,師尊一定不在陳莊。她需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心兒也需要。
可這又談何容易呢?
蘇紅纏無力地擡頭看了一眼房梁,視線卻再也離不開了。
天!怎會有陳三這種人!
凝視着房梁上懸挂着的閃着寒光的尖刀,蘇紅纏暗覺頭皮發麻。她忽地明白為何心兒躺在床上卻不敢睡了。她究竟是遇到了怎樣一個奇怪的人吶……
蘇紅纏喟嘆一聲,俯身把長心攬到懷中,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入眠。
“心兒,睡吧……”
……
清晨總比人想象的來得快。
“娘親……娘親……”長心比蘇紅纏先從睡夢中醒來。
不知自己何時睡着的,蘇紅纏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長心一眼:“心兒?”
“天亮了!”
長心雀躍的聲音讓蘇紅纏的唇邊挂起了一抹淺笑,也引着她睜眼打量了一圈陳三的草房。
一打量,蘇紅纏便發覺陳三口中的草房,其實是他自謙的說話。自己昨夜住的,怎麽看都是磚房。可她昨日在村頭看到的草房哪裏去了?
忍下心頭的疑惑,蘇紅纏細細地觀察着昨夜她住的地方——大大的窗戶正在她與長心的身側。而窗邊有一個沉了許多灰的木櫃,櫃旁是一口大水缸,水缸旁是一個竈臺,竈臺旁邊便是她昨夜推過去堵門的桌子……
凝視了片刻自己身側的窗子,蘇紅纏暗笑自己昨夜小題大做——那窗戶也沒窗栓不是?
“呵呵呵……”低頭輕笑片刻,蘇紅纏摸了摸長心的頭頂,想透了一個師尊早些年與她說過的道理:門鎖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
師尊誠不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