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日子就這樣過着,無悲無喜,仿佛甚好,只是心底有一個地方,變得硬硬的,好像用什麽一層層小心的裹住,又緊又實!不敢去碰觸,一碰就痛,一痛就流淚,只有努力的忽視它!
眨眼到了五月。
初夏,中午。
學校飯堂外是一排濃密的樹,餘桑站在樹下,有微風,蟬鳴和烈日,樹蔭篩下的陽光,斑駁的印在地面上,擡起頭看,簇新的綠,綠得晃眼,手機在響,她擡起手擋在額頭遮着陽光,咪眼去看那葉子,一片片,是心形的。
手機響了很久,一般搔擾電話都是響不久的,認識的人一般也不打電話,都微信!誰這麽锲而不舍?
她拿出手機看了下,就定住了,“陳先生”。
他怎麽打電話來了?
她深呼吸,接通,
“喂?”
“是我!”
你誰啊?餘桑突然怒從心起!
“誰?”
“陳律”他倒是很平靜。
“陳律是誰啊?”她擡高聲音。
對方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麽!
因為我沒認出你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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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不知道陳律是誰?
因為我故意不認識你?
切,就故意了,怎麽的!
餘桑呼了口氣,準備挂機,他又說話了。但沒有告訴她陳律是誰。
“那個,XX家具公司的梁總,你認識?”
“認識!”餘桑想了幾秒才想起來,過年吃飯時聽到舅舅和爸爸在聊天,說起在上海開實體店,找裝修,想找當地的設計公司的事,她就把他手機號發給了舅舅。
“他請我幫他做秋季廣交會的展位!今天在他公司,你在這附近吧?有空嗎?晚上請你吃個飯!”他依然平靜,語調一點起伏都沒有,聲音還那麽好聽,只是很讓人生氣!越聽越生氣!
“請我吃飯做什麽?”
“感謝你!”
“不需要!”餘桑冷冷的說。
他又沉默。
這次餘桑不想等他,直接問:“沒事了吧,我挂了!”
他馬上就說話了,聲音低沉:“放棄了?”
這男人真拽啊,這話也問得出來!能不能給點面子啊!真想說粗口!
“無所謂放不放棄!”餘桑很生氣的說,然後很生氣的用力掐斷了電話。
陳律聽着電話裏的忙音,有一種失落的情緒慢慢的在心中漫散開去,直到全身!
他不得不承認,心裏有點難過!
她新年後就沒有給他發信息,開始時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只是兩個月前,這位梁總打電話給他,從他嘴裏再一次聽到餘桑這個名字時,他心猛的撲動了幾下。
想起那個深夜,窗外霓虹燈閃爍,車流不息,熱鬧非凡;窗內,一如既往,獨處,寂靜,無牽無挂!
“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女孩子軟聲輕語,言猶在耳!
既然鐘情了,為何又不再聯系?果然小女生的感情都不可靠?也就一時的歡喜罷了!
只是,有點不甘心,是怎麽會事?
今天,既然來到了她的城市,既然她給他介紹了客戶,出于禮貌應該請她吃個飯吧!
當然,順便也可以見一見人!
難得的一腔熱忱被澆了水,算了算了!那就這樣吧!
暑假如約而至,天氣炎熱,餘桑心情郁悶,哪也不想去,但還是被風抓了去南昆山。
風大張旗鼓的宣布:她失戀了!樂隊隊長太多迷妹,受不住誘惑,移情另一個小妹妹了,所以她得上山幾天,療情傷!
她說得風淡雲清,但餘桑知道,她很難過!好吧,去療吧!反正自己也失戀了!只是她失得更可笑些!
三個人租了一家老屋改成的客棧,叫喜屋。黑色的瓦頂,黃泥牆刷白,有大大的花園,背靠高嶺,嶺上修竹繁茂,屋前有溪,溪水潺潺。
客棧掌櫃徐小姐夫婦是廣州人,無兒無女,餘桑喊她掌櫃,她不樂意,非要喊除小姐,她說她的喜屋主要是自住,租是要看緣分的,之所以租給她們,那是因為喜歡她們仨。
好吧,住個店還被人家表白,心情一好,風給了四天的房租!
房間在二樓,有一面是整面的落地玻璃,視野開闊,躺在床上就能看到遠山連綿,藍天白雲。
山上人少屋疏,安靜悠遠。晝夜溫差很大,白天外面炎熱,屋裏清涼,到了晚上就變得有點冷。
最美妙的是空調風扇皆可棄,還得蓋棉被,也沒蚊子,沒蚊子這事多好啊!真的是餘桑的福音,因為她是蚊子最愛吃的O型血!
這是多麽舒适的地方啊!難怪徐小姐說她現在每次回廣州夏天最多呆一晚,冬天最多呆兩晚,然後就必須回到喜屋。
這會,三個小姑娘也喜歡上這裏了呢!并排躺在床上,美滋滋的!
南昆山很大,很多山頭,這個山頭是剛剛才開發的,連家私房菜,餐館都沒有,一日三餐皆是徐小姐夫妻親自操刀,沒有菜單,菜式按每天采購到的新鮮食材為主,還帶有時令水果,精美甜品。
山中綠樹成蔭,枝繁葉茂,野草菲菲,苔藓遍布,小溪,小瀑布四處可見,空氣清新冰涼,混夾着泥土與植物的清香。
每天早上在鳥鳴蟬唱中醒來,吃個簡單又健康的早餐,到客棧附近山野谷地溜跶,到了中午回來吃午飯,然後窩在房間裏睡覺,聽歌,聊天,待到傍晚天涼,又到處溜跶一番,回來吃了晚飯,就坐在陽臺上喝酒品茶閑聊。
還挺有種山中無事,春水煮茶的文藝氣息!
這天,三人走到一處小山谷中,兩面青山像屏障一樣聳立,谷底一條小溪婉然流淌在亂石之中,溪流源頭處是一個小潭,一汪清水,清澈見底,兩邊樹木錯亂伸展,伏在潭上,三人在潭邊亂石坐下,各占一方,腳浸泡在水中,幽靜中聽着頭頂鳥兒吱吱喳喳,蟬鳴聒噪。
風背頌起《小石潭記》,她的聲音沙沙的,夾着淙淙流水,輕輕的在耳邊擦過,餘桑突然傷感得呼吸不暢,心頭痛得一跳一跳。
“...青樹翠蔓,蒙絡搖綴 ,參差披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苦空游無所依。...”
“夏天的飛鳥,飛到我窗前唱歌,又飛去了!”餘桑念。
“如果你因為失去了太陽而流淚,那麽你也将失去群星了。”燕子念。
“可是沒有太陽,又哪來的群星”餘桑苦笑。
“你要氣死老泰嗎?”風批評。
“老泰聽不懂普通話!”餘桑好整以暇。
三人爆笑。
“風,還難過嗎?”
“當然啊,不然要療傷嗎?”
“去,你去年有情傷嗎,不也拉了我們來山上麽?”
“對啊,你不就是要避暑麽?”
“哎,你們這兩個人,能不能讓我沉浸一下被甩的傷感啊!”
“屁咧,過完暑假你肯定又會宣布,我戀愛了!”
“不了,這次要認真點了,不想再這樣幾個月又玩完!對了,桑,你那位陳先生現在怎麽了?”
“沒怎麽了啊,上次電話後就沒再聯系!”
“放下了嗎?”
“沒!你說為什麽?我怎放不下呢?”
“因為沒有得到過的總是最好的!”
“又是這句,我真叉叉想證明這句話不對!你們想想啊,這話有誤區,沒有得到的怎麽能是最好的呢,當然是手裏的才是最好的啊!必須啊!不然還拿手裏幹叉叉啊?”
“诶诶,你這叉叉代表什麽呢?”
“泛指,愛誰誰!”
“能不學王菲說話嗎?”
三人又爆笑。
風在林稍輕輕掠過,懶懶的微飔從臉上撫過,涼爽舒暢。
餘桑眯着眼看,碧藍的天,白雲施施然飄着,心裏默默的想:我心如今就像那游魚浮雲,挺自由,可總找不到下腳點,無處安頓!想起多年前看過的一句話:安頓我的人是你!
那麽你在哪?
她掏出手機,拍下那雲,然後又自拍了一張躺在亂石上的大頭照,發了個朋友圈,配一句話:雲在飄,我在看。
發完,她在想,某人會看朋友圈嗎?當然不會!他連朋友圈都沒開通!
可是她錯了,某人不玩朋友圈,也不看其他人的朋友圈,但是某一天開始就習慣每天去翻看她的朋友圈!
夜,靜悄悄的,陳律點開她的大頭照,灰黑的亂石子上,漆黑的頭發襯得臉白如雪,朱唇緊抿,黛眉微蹙,眼眸烏黑,抑郁而茫然,在想啥呢?
天天變着花樣的發朋友圈,到處亂跑,腿都跑瘦了吧?瘦嗎?看過小腿,挺瘦的,還白直,哎,有點流氓!
這會又跑山裏去了,是要歸隐嗎?
他鬼使神差的給她點了個贊!
馬上微信就來了。
陳律笑。
果然,毛躁!
又又又木:取消!
C.L:幼稚
又又又木:就幼稚怎麽了!我還小着呢!誰準你看我朋友圈了?揍你!
C.L:你可以屏蔽我
又又又木:我從來不屏蔽人,你不想看可以屏蔽我!
C.L:沒有不想看
又又又木:你什麽意思?
C.L:就看看
又又又木:看什麽看,欠揍!
有電話就打進來!餘桑瞪眼看着手機屏幕一動不動,風踢她一下,“誰?幹嘛不接?”
餘桑慢慢的扭頭看風,:“他!”
“接呀!”燕子湊過來,手指在她手機上劃過去,接通了!
餘桑把手機放在耳邊,聽到他說:“你什麽人?開口就要揍人,你揍得動我嗎?”
在這山上沉靜的夜裏,他中低音的聲線輕輕的在她心上劃過,磁磁的,盅惑的,心波蕩漾!
“不說話?”他淺淺的笑了一聲。
餘桑氣極了,她都要哭了,他還在笑!
擡眼看了下兩個在奸笑的女人,她站起來走到陽臺欄杆處,哽着聲音說:“就揍你!”
“你就揍不動!”
“你等着!”
“見都見不着!”
“見着了就揍!”
“好,讓你揍!”
唉,這天聊得,怎麽這麽讓人。。。。。。不知如何形容易,餘桑迷茫了!沉默了!
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慢着,這男人是不是在撩她啊!從點贊開始?
陳律聽着話筒裏忽淺忽重的呼吸,其實也有點迷茫,他也不知道這天為何就聊成這樣了!
輕輕的咳了下,他又問:“又在喝酒嗎?”
“嗯?”餘桑有點懵。
“問你是不是在喝酒!”
“我一定要回答你嗎?”語氣轉折得太快,調調都有點變了,真丢人!
“随便!”
“所以,還有事?”
陳律噎住,嘿!這小丫頭還拽得很!他哼笑一聲說:“沒事,你可以挂了!”
如果不是家教一直嚴厲,餘桑這會一定會講粗口!但她連叉叉也沒有說。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也不想挂線,舉着手機久久的一動不動,眼前烏漆麻黑,厚重的山巒,巍然屹立,巨大而壓迫,身後有酒杯輕碰的聲響和低低的嘻笑,耳中有細微勻長的呼吸聲。
眼淚如溪水潺潺而下。
陳律沉靜中,聽着話筒裏有淙淙的流水聲,咕咕的野禽叫聲,還有不順暢呼吸聲,心中忽然滋生出一種理還亂的情緒,深呼了口氣,他說:“早點睡吧!”然後挂斷了電話。
一泓清水好不容易靜下來,又被攪得旋渦四起!
餘桑在黑暗中攥緊拳頭咬牙切齒!
情傷,一療就是一個多星期,城中爆熱,山中清涼,誰都不想回去!
客棧又來了男男女女的一堆人,說是徐小姐廣州的朋友。
這天見餘桑三人下樓,徐小姐邀請她們晚上一起來燒烤,風好熱鬧,當下就答應了,餘桑和燕也沒什麽意見。
燒烤攤在園子中間支起,火光爍爍,肉香味很快飄了開來。
風和燕都加入了烤肉隊伍,餘桑坐在廊下,看着面前人影交錯,晚風不時吹來一陣夾雜着烤肉味的煙火氣,整個人懶懶的,手上擺弄着手機,腦子有點空白!
一個男性捧了一盤烤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放在她面前的小桌子上。
“嘗嘗,挺好吃的!”
餘桑先擡眼看了看他,徐小姐的朋友之一,有介紹過,但她忘記名字了!
“謝謝!”
“你叫餘桑吧?是桑樹的桑嗎?”
餘桑一陣煩躁,這人用粵語說她名字怎麽這麽難聽呢?
“嗯!”
“能加個微信嗎?”
“我不用!”
微信很适時很配合的響了一下,餘桑和男性朋友對望了一眼,男性朋友很識相的點了點頭,悻悻然走開了!
餘桑繼續沉入自已世界中,某位先生繼上次通話又消失無蹤,讓人恨得牙癢癢。
恍惚中,手機鈴聲大作,驚得她在椅子上一彈。
“陳先生”的來電。這是怎麽了?想不透此人心思!
接吧,誰怕誰啊!
“喂!”懶懶的聲音拉得長長的,軟軟的。
陳律一聽就無聲的笑了。
“在哪呢?”
“山裏!”
“還沒回來?”
“沒!”
“什麽時候回?”
“不知道!”
陳律聽到了嘈雜的男男女女的聲音,突然有點無奈!
“我們見一面吧!”
語調與平時有點不一樣,什麽不一樣?講不清楚!餘桑心頭撲動,身上更加的軟綿綿,也許是因為白天爬了太久的山吧!
“在哪見?你來山裏?”
“我明天晚上回上海!”
餘桑心頭升起了火苗,身體一僵,閉着眼深呼了口氣,惡狠狠的說:“你這樣有意思麽?”
說完又惡狠狠的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