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後來她們很快就搬家了,她也只聽過一次這個名字。
沒想到他會突然舊名重提,宋嘉魚低着腦袋裝作沒聽見繼續洗碗。
“你怎麽不理我啊?奶糖妹妹,我是你大寶哥哥呀。”
最後那個“呀”字可謂是說得千回百轉,宋嘉魚仿佛被一道電流直擊身子,心底一顫,雞皮疙瘩都跳了出來,半是驚恐半是羞憤欲絕地轉過身來輕斥:“你、你別喊啦!”
四目相對,他忽地站起身子朝她走來,宋嘉魚不明所以地吞了一口唾液,緊張地往後撤步。
“你想幹什麽?”她道。
眼見兩人距離越來越短,她的後背卻陡然撞上身後的臺邊,退無可退。
葉敘白此時已逼近她面前,兩人鞋尖相抵,不過半尺距離。
他背着光,一米八八的黑影将宋嘉魚籠罩其中,着實有些滲人。
宋嘉魚身體緊繃,剛想開口就見他霍然擡起了手,她以為他要動手打自己,瑟縮一下,下意識閉上眼睛雙手擋在腦袋前防備。
然而等了許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落下,反倒是一陣窸窸窣窣過後,她感覺自己的橡膠手套好像被摘了下來。
她小心謹慎地睜開一只眼瞄了下,就見葉敘白正戴着她的橡膠手套往洗碗池那邊走。
“你幹什麽?”
話出口她才發現自己提了個蠢問題,他都戴着手套往洗碗池那邊走了,除了洗碗還能幹什麽。
果然,葉敘白朝她晃了晃橡膠手套:“難道這還不明顯嗎。”
“當然是洗碗啊。”語罷頓了下,揶揄地瞅向她:“你說呢?奶、糖、妹、妹。”
他故意放慢了語速,字正腔圓,一字一句從他唇齒中溢出來,宛若情人間的呢喃,在這狹小的空間中顯得暧.昧而又撩人。
宋嘉魚小臉唰地漲紅,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用手給自己臉邊扇風散溫,道:“哎呀,廚房好像太熱了,我去開下窗。”
說完匆匆繞過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夜晚的涼風伴随着絲絲清爽拂過她臉蛋,終于舒緩了她心底的燥意。
今夜繁星滿天,窗外偶有傳來兩三蟬鳴聲,伴随着寂靜廚房裏瓷碗相碰的悅耳聲,倒顯得無比悠閑與美好。
但這份悠閑和美好很快就被打破。
宋嘉魚整理了下劉海,剛感覺自己好點可以扭頭正視葉敘白時,便看見他往碗裏倒漂白劑的一幕——
“住手!”她趕忙走過去攔住他的動作,“你拿的是漂白劑。”
然後指了下另外一個白瓶:“這才是洗潔精!”
葉敘白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白瓶,又和她指的那個對比了下。
有區別嗎?
他的狐疑透過眼睛清楚傳達給了宋嘉魚,她道:“當然有區別啊!會吃死人的。你不會剛剛用的都是漂白劑吧?”
她掃了一眼旁邊整整齊齊的碗。
葉敘白點了下頭。
宋嘉魚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算了,還是我來吧。”
她要拿過碗,葉敘白卻躲開她的動作:“不用,你看着就行。”
然後将剛洗完的碗都重新放回水池裏又洗了遍。
宋嘉魚只好退開看他,剛開始都還正常,洗了一遍後他就碗抱起問她櫥櫃在哪。
那碗上都還沾着泡沫呢!
“在那邊。”她指了指,道:“你是要把它們放進去嗎?”
葉敘白警惕了下,反問:“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宋嘉魚深吸一口氣:“碗要洗兩次。”
葉敘白剛準備轉身的動作一頓,随後若無其事地重新放下碗。
“我知道。”
宋嘉魚:“……”
不,你不知道。
“筷子也要洗。”
“鍋還沒刷!”
“那個不是這樣洗的……”
本來十幾分鐘就能刷好的碗,硬生生被他拖了半個小時,宋嘉魚看着他緩慢的動作,難以置信地問:“你在家從來都不刷碗的嗎?”
“嗯。”葉敘白理直氣壯。
嗯?他居然還給她嗯?
宋嘉魚感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緊接着又聽他道:“家裏有傭人,平常的時候可以用洗碗機。”所以用不着親自洗碗。
宋嘉魚:“???”
炫富,明晃晃的炫富!
欺負誰呢!欺負她沒洗碗機是嗎!
哦她确實沒有。
她心酸地擺擺手:“請,您老繼續。”
這時宋母在屋裏喊讓她把洗衣機裏的衣服晾出來。
宋嘉魚此時都有些疲憊地準備回屋睡覺了,只能悶悶不樂地說了聲“好”。
葉敘白也已經洗好碗放到櫥櫃裏,見此說道:“我幫你。”
“不用!”宋嘉魚一個激靈精神抖擻,生怕他再來給自己添倒忙,護住洗衣機警惕地對着他,“我自己來就行,你是客人,應該去客廳休息。”
語罷補充了句:“謝謝你的好意。”
葉敘白也不強求,将橡膠手套摘下來後回了客廳。
宋嘉魚開始慢吞吞從洗衣機裏撈衣服,她沒找到籃子,就先把衣服放到胳膊和肩上。
沒過一會兒,葉敘白又回來了,手裏還多了個移動座機。
“電話,她說認識你。”
宋嘉魚現在身上都是衣服,手裏還拿着挂衣架要匆忙往外面搭衣服,敷衍道:“那請你幫我按個免提吧。”
葉敘白點了免提,跟着她。
“是宋嘉魚嗎?我是楚鐘,第一天轉學感覺怎麽樣?”
“啊……挺好的。”說這句話時,她偷偷拿餘光瞄了眼葉敘白。
除了遇到這座煞神。
“你在幾班?等回來我過去找你玩啊。”楚鐘問。
“六班。”
“六班?好像還可以,我在五班有認識的人,你要是被欺負了就……六班?!小白臉?!”楚鐘的聲調陡然提高。
宋嘉魚隐覺事情不好,剛想阻止就聽到電話裏鋪天蓋地的罵聲傳來:
“這不是那個小白臉葉敘白的班嗎?你見到那個渣男了嗎?你肯定見到那個渣男了!這個臭……”
她眼睜睜看着葉敘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楚鐘!”她挂衣服的手一抖,慌忙打斷她道:“那個,我覺得在背後這樣說人家壞話不好吧,萬一他其實是個好人呢。”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瞬,就在她以為她聽懂了自己的暗示時,便聽她道:
“你瘋了?你當時跟我一起罵他是個自大霸道、目中無人、冷血無情的大混蛋時你忘了,你還說這種人就應該出門被車撞,吃飯……”
“別說了。”宋嘉魚再也維持不住搖搖欲墜的笑容,把所有的衣服一股腦甩到衣架上,然後用盡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從葉敘白手裏搶過移動座機,慌忙道:“我這裏不方便說話,先挂了。”
葉敘白站到臺階上單肩倚着牆,左腳點地,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着她。
她擡頭虛弱地望着他,尬笑道:“楚鐘……楚鐘就喜歡開玩笑,開玩笑哈哈哈……”
就見他唇角勾勒出一抹詭谲的笑容,不是百花盛放,反倒像地獄索魂的惡鬼,他道:
“自大霸道、目中無人、冷血無情、出門被車撞……嗯?”
那一刻,宋嘉魚感覺全世界都消失不見,唯有自己眼前浮現出兩個大大的字——
完、了。
那一晚,宋嘉魚做了自己有史以來最可怕的噩夢。
夢裏葉敘白一會變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獸要吃自己,一會又變成了惡鬼朝自己撲來,甚至還是喪屍龇牙咧嘴咬自己……
醒來時她渾身冷汗,鬧鐘上顯示六點二十了,靡靡不振從床上爬起來,下意識就要從衣櫃裏拿出職高校服。
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轉校了。
清北高一的校服是黑白相間的萬能色,幾乎不會出錯。卻延續了中國校服一貫的精髓,寬大肥胖。
穿在宋嘉魚身上大了半個碼,袖子褲腿都得挽起來才稍稍好一些。
看着鏡子裏無精打采,眼下多了兩個大黑眼圈的自己,她胡亂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洗漱吃飯。
吃完早餐後和媽媽告別去上學,結果剛出門就撞上了隔壁的葉敘白。
宋嘉魚臉上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的笑容一頓,心虛擡手道:“……嗨?”
葉敘白目不斜視地和她擦肩而過。
“呵。”
不冷不熱的音節讓宋嘉魚腿肚子一顫,扶着牆壁才不至于跌倒。
待他完全騎車走遠後才顫顫巍巍往學校去。
通過他剛剛那個态度,宋嘉魚确定了一件事,自己、好像、真的把他得罪透了。
可她根本沒說過那些話啊。
她有些欲哭無淚地慢吞吞走着,好不容易快到學校門口了,卻在轉角處的胡同看見——
平常在職高耀武揚威的小混混讨好地圍着葉敘白,期間還不停對他點頭哈腰,其中一個刀疤臉想上前握手,卻被他一計刀眼給吓得虎軀一震,又悻悻退回了原位。
“我只給你們三分鐘。”葉敘白語氣冷淡。
小混混們對視一眼,最後紛紛拿出了紅色鈔票上交給他。
宋嘉魚見過別人對楚鐘這樣,這時候往往是楚鐘在收保護費。
所以葉敘白現在是……
見小混混們對他畢恭畢敬,他卻仍舊一副雲淡風輕,顯然是早就習慣了的模樣,宋嘉魚心底一怵,忽然對他有了個清晰的認知。
他,不能惹。
作者有話要說: 葉大寶:媳婦想象力太豐富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