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陸雲峥今日其實是找了借口脫身出來的。

送老太太到了城門口,就說自己有事快馬加鞭的趕往了皇城。

回到陸府,老太太把裴玉衡叫了來,她神色極其疲憊,神情跟陸雲蘭差不太多,覺得又惋惜又難過,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

“衡姐兒,這表姐表妹之類的,可不是外頭不相幹的姑娘,擡頭不見低頭見,姨祖母覺着,實在不行就算了,婚事自有天定,你也別着急,我會替你操心的。”

裴玉衡見她确實是十分失望,只得裝作無事,笑着道,

“姨祖母,您待我是比親祖母都不差了,我沒有不高興,我也不着急了,婚事慢慢再說,您累了先休息,若是連累您生病了,倒是我的罪過。”

陸老太太也強打起精神笑了笑,“行,你跟你表妹先回去吧。”

裴玉衡回了院子吃了些東西,便讓冷杉去打聽下陸雲峥一旁晚上什麽時候回府。

冷杉自然樂得去跑腿。

深秋夜涼如水,一輪彎月清清冷冷挂在半空,整個陸府安靜幽冷。

裴玉衡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找了個借口出了院子,選了一條僻靜的道路,來到了前院一個穿堂後,陸雲峥獨處的院子在府中最東,實則跟庭蘭軒也就隔了兩堵牆,只不過一個在內院,一個在外院,輾轉繞了半個圈子便到了前院。

陸雲峥平日回自己的院子,都會經過這個穿堂,穿堂過後便是他的天衡苑。

穿堂隐蔽,又是夜裏,幾乎沒人來。

穿堂內的院子裏光禿禿的,夏日的盆栽幾乎都枯了,涼風嗖嗖,冷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裴玉衡不知是心頭火熱還是怎麽的,居然不覺得冷。

陸雲峥忙了半日,終于匆匆忙忙回了府,正踏入穿堂,門框後猛地站出來一個人。

“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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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衡擡眸看到他,臉上浮現幾分喜色,可把他等回來了。

陸雲峥一時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裏單獨見到裴玉衡,心咯噔跳了一下,神色才漸漸收斂,

“你怎麽在這?” 語氣添了幾分平日沒有的溫柔,

待看她穿的單薄,這冷夜裏也不見一件小襖或披風時,臉色就拉了下來。

“把徐管家給我叫來!”

身後的茗茶茫然地看了一眼裴玉衡,忙不疊去了。

徐管家是陸雲峥的心腹,以前是老太爺的人,如今只聽陸雲峥調派。

這邊陸雲峥冷哼的觑了裴玉衡一眼,“跟我來!”

裴玉衡跟着他到了書房門口,

這個時候徐管家匆匆忙忙的趕到了天衡苑。

他看到裴玉衡在這裏時,微微錯愕了一下,不過到底是老管家,很快就神色恭謹的問,

“長公子有何吩咐?”

陸雲峥原本正踏入書房,看到他來了,扭頭看了過來,随即是一聲冷喝,

“我們家是垮了,還是短了下人的吃喝?一個個都是這麽辦事的嗎?表小姐在府上住着,怎麽連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如果不想幹了,都趁早給我滾!”陸雲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幾乎是咆哮。

徐管家看了一眼裴玉衡單薄的身影,滿頭冷汗淋漓,“是,是老奴疏忽了,老奴這就去辦!”

裴玉衡:“……..”

徐管家深深看了一眼裴玉衡,忙不疊走了。

出了院子門,被茗茶追上來,

“管家,知道要怎麽做吧?”茗茶意味深長的問道。

徐管家擦着汗點頭,“知道…”

不該說的不要說,主子爺對表小姐不一般,踏踏實實伺候着表小姐。

茗茶與他對視一眼,見他心下了然,便放松下來,“長公子的庫房裏還有幾件上好的冬皮,明兒我拿給你,管家比着尺寸做吧。”

徐管家心下天雷滾滾,心知今年冬這皮子有多難得,偏偏府上還有這麽多女眷,也不曾聽說長公子要給誰,可見這表姑娘了不得,不過他面上不動聲色,點了頭便離開了。

這邊裴玉衡跟着陸雲峥進了書房,見他渾身的冷厲似乎還沒褪盡,不由放緩了語氣,

“我襖子多得是,你們家裏這麽多姐妹,何苦為我破費,我今夜喝了參茶出來的,覺得身上燥熱才沒有披披衫。”

陸雲峥沒有理會她,而是抓起桌案上一杯冷茶喝了,将心頭的燥意壓了下去。

“這麽晚了,你找我什麽事兒?”語氣依舊冰冷的很。

裴玉衡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咬了咬唇,忽然凄然一笑,問道,“近來老太太給我安排了相親,長公子可知?”

陸雲峥聞言眉睫一閃,冰封的面色似有一絲破裂,

他站在桌案旁邊,面對窗口,一手負後,一手扶着桌案上的茶杯,也沒看她,仿佛置若罔聞,半晌才垂眸,指腹摸着茶杯,淡聲道,“有所耳聞。”

裴玉衡聞言深吸一口氣,她站在上次那博古架旁,面朝他,一字一句道,

“那我三次相親,次次不成,長公子可知為何?”

陸雲峥心頭一顫,垂着眸擺弄着桌上的筆洗,冷聲道,“我怎麽會知道呢?”餘音帶着幾分嘲諷。

裴玉衡正提氣想開口,卻聽見他慵懶道,

“或許別人嫌你長的不夠好看,或許別人嫌你性子不夠好,或許嫌你不夠賢惠,總是有原因的,我又怎知別人心裏所想,不過我勸你別多想,婚事都是緣分,随緣便好,何苦強求。”

裴玉衡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瞧瞧,說的多冠冕堂皇。

“好一個随緣便好,不必強求,那長公子,可否把兒時贈的那方手帕還我?”她不準備跟他兜圈子了。

陸雲峥聞言臉色霎時一黑,神情繃緊了起來,裴玉衡感受到了他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攝人的氣息,似乎要将她吞噬進去一般。

即便陸雲峥側臉對着她,可裴玉衡卻固執盯着他一動不動,不肯退縮。

最終陸雲峥舌尖在口齒裏打了一個轉,抿着唇,吐出幾個字,“丢了,抱歉。”

裴玉衡愣住,“什麽時候丢的?”

陸雲峥幾乎忍無可忍,這才扭頭看向她,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陰鸷,

“都已經送人的東西,你管我什麽時候丢的?關你什麽事?”

裴玉衡小的時候不怕他,現在自然也不怕,不過丢了就丢了,上頭也沒刻名字,別人也不知道是她的,也懶得再跟他費口舌,緩緩吐了一口氣,将手中捏出汗的玉蟬放在了他桌案上,

“還你,我走了,我的婚事希望你別再插手!”

丢下這話,裴玉衡扭頭離去。

餘光,一抹湖藍色的衣角消失在博古架後,陸雲峥的神情變得狼狽起來。

他狠戾的目光盯着那枚已經消失很久很久的玉蟬,算一算,在她手裏也快十年了,比在他手裏的日子還長。

她說不要就不要,說丢就丢!

他指尖在發抖,伸手覆上去,那玉蟬上似還有她殘留的溫度,他緊緊的抓在手心,貪婪一般不舍得松開,最後深深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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