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陸雲峥任命下來,一幫交好的富家子弟簇擁着他回府讨酒喝。
陸家當即也擺了宴席,陸雲峥身為正主難免被灌醉。
等到應付完了這些纨绔,陸雲峥一身酒氣回到書房,平日裏清冷的性子,在酒後卻變得有些随性。
他扶着書案,熏醉的目光忽然就落在了那一枚玉蟬上,眸光似被針刺了一下,瞬間眯了起來,
他扭頭看向茗茶,臉色瞬間就拉了下來。
“她人呢?怎麽沒見到?不會又病了吧?”他沉沉慵懶發聲。
茗茶本來就琢磨着該怎麽說這件事,暗暗吸了一口涼氣,硬着頭皮道,
“那個,表小姐….不在府上…”
陸雲峥眉頭瞬間一皺,
“什麽?去哪裏了?”
好在茗茶近來當差極為激靈,立馬悄悄叫人注意着,陸雲峥問起來,他立馬就報出了地址。
陸雲峥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跑了?
他這麽多天沒見到她,心心念念想着,本來還以為今夜能在人群中堪堪望她一眼,哪怕是不給個笑臉,至少知道她在,他也會覺得努力沒有白費。
可她偏偏就走了!
陸雲峥心頭湧上一股子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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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他脾氣太好了,太容忍她了,她竟是這麽狠心!
陸雲峥一顆一顆扣子把衣裳解開,忽然進了裏邊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從茗茶手裏接過大氅,二話不說朝外走去,俊挺清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裴玉衡這一夜都在別苑跟管事對賬,又商議了一番計劃,才叫管事離開。
正揉着胳膊脖子,準備喝了一碗燕窩去睡,哪知道看到如意見了鬼似的奔了進來。
“姑娘,姑娘,不好了,長公子發現咱們了!”
裴玉衡傻眼了!
回京之前,裴玉衡着人在京城置辦了一個別苑。
又把先前裴家一些舊人給召集起來,安置在這裏。
這一次出來便下榻此處。
原本是不想叫陸家人知道。
怎麽轉眼間就被陸雲峥給追來了?
“陸雲峥來了?”
裴玉衡還不肯相信。
如意猛地點頭,指了指外頭,
“就在前廳候着呢!”
裴玉衡深深吸了一口氣,無奈搖了搖頭,從冷杉手裏接過披衫,往前院走去。
“我去見見他吧。”
如意想跟過去,卻被冷杉給扯住了,她觑着如意道,
“小姐的燕窩粥還沒熬好呢,你快去瞧瞧。”
如意目光追随着裴玉衡,意識到錯失了八卦的機會,垂頭喪氣去了側後的廚房。
這邊裴玉衡匆匆來到前廳,就看到一道黑影立在院中!
如壁立千仞一般,矗立在夜色中,散發着一股濃濃的孤寂和冰冷。
裴玉衡光只看到這個背影,就知道陸雲峥是生氣了。
怪她離開陸府?
裴玉衡失笑一聲,倒也鎮定問道,
“長公子深夜造訪,可是有事?”
陸雲峥站在院子的青石徑上,仰頭望着院子東面那一株高深茂密的大槐樹,
層層疊疊的枝葉将夜色格擋在外,院子裏橘黃的光芒朦朦胧胧籠罩着樹下。
他緩緩轉身,一道玉影映入眼簾,她今日披了一件粉色長襖,裏頭是一件粉紫色的長裙,月白的腰帶輕輕一系,勾勒出窈窕柔美的身姿。
陸雲峥喉結滾動,擡步往前,最後立在她跟前。
裴玉衡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酒氣,不由皺了皺眉,
“有事嗎?”聲音有幾分冷漠。
陸雲峥心中的火被勾了起來,忽的拽住了她的手臂,近乎是控訴,
“你好端端的,為什麽要走?我能吃了你嗎?”
他眼眶幾乎是發紅,跟個豹子似的。
裴玉衡吃了一驚。
小的時候二人也曾這樣打鬧過,可那個時候的陸雲峥實在沒什麽威懾力,不像眼前這個成熟的男人,身影高大挺拔,氣息壓迫過來,叫人窒息。
尤其是他那□□裸的眼神,是裴玉衡不曾見過的。
她吃痛道,“陸雲峥,你酒品不好!”
陸雲峥聞言反而笑了,
“很好,連名帶姓的喚我,總比一句疏離的長公子好!”
裴玉衡無語凝噎,試圖抽出手,
“你放開我!”
“不放!”
“………”
裴玉衡知道自己跟他強扛沒有用,試圖緩下來,
“你這是怎麽了?你今日高升不應該高興麽?”
陸雲峥那股子邪火瞬間就被滅了。
他最受不了她溫雅輕語的摸樣,他沒有吭聲,目光灼熱盯着她。
裴玉衡見他松懈下來,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你快松開我,有什麽事好好說。”
陸雲峥看了一眼她被揪紅的手腕,心裏忽然堵得慌,連忙松開了手,一下子有些擡不起頭來。
她越這樣,他越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怕一開口,她就會拒絕。
“對不起….”他後退一步,轉身望向夜空。
裴玉衡知道他應該喝多了,有些沖動。
“夜深了,你快回去吧,省得家裏人擔心。”
陸雲峥心口一窒,
曾幾何時,他們無話不談,如今卻生疏不堪。
陸雲峥背對着裴玉衡站着,驀然開口,語氣失落,“你既然有這麽好的宅子,為何進陸府?”
因為什麽?因為…誰?
裴玉衡失笑道,
“怎麽?擔心我有目的呀?”
陸雲峥沉默着沒吭聲,腳底蹭了蹭廊下的青石,才發現那鞋面有些松,果然針腳不好,都十七歲了,還是沒長進。
“以你的能耐,你應該能在外面過得很好,為什麽進府來呢?”
陸雲峥派人查了她,知道她有一間冬皮襖子商鋪,生意極好。
裴玉衡倒是毫無避諱道,
“那是因為我再厲害,到底無父無母,我也不能自己把自己嫁出去吧?女人一生不就是求個良緣嗎,有老太太關照,必定給我尋一門親事,想必總不會差的。”
陸雲峥聽出了她語氣裏的自嘲,心裏堵得慌。
夜風如刀刮在他臉上,他心裏反而一團火熱,
他嘶牙冷笑了一聲,喃喃問道,“裴玉衡,當年的事你都忘了麽?”
裴玉衡一楞,旋即猜到他是什麽意思,忽然笑了笑,往前一步站在他身旁,與他一樣仰望深黑的蒼穹,
“沒忘啊!”
“真的沒忘?”
裴玉衡微微擡着下巴,神色含笑,
“沒有忘,都是些美好的回憶,不過人生無論哪裏都可以遇見美好的事,心中存在一份挂念便好,何苦事事去追求,不是所有世間的美都要屬于我,得之且安,不得且過。”
她語氣平和,神色淡然。
可這話聽到陸雲峥耳朵裏,卻如針紮一般難受。
原來她不是忘了小時候的婚事,只是沒把他當回事而已,人家潇灑得很,
遇見他陸雲峥可以喜歡,轉身遇到了別人也是美好。
他算什麽!
陸雲峥覺得自己今夜出現在這裏就是個笑話!
玉蟬她都已經還了!
他卻在這裏糾纏不清!
他再也沒底氣待下去了,否則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陸雲峥登時拔腿就走,不過瞬間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外。
等到他的衣角再也看不到,裴玉衡臉上的笑容消失,一行清淚迎着夜風緩緩躺下,無聲無息。
也好。
總該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