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到了下午, 女眷陸續出宮,裴玉衡也跟着皇後回到了坤寧殿,宮人跟着陸家的丫頭回了一趟陸家, 把裴玉衡日常用物取了來。

這邊陸老太太出宮時, 盧二夫人恰到好處地跟她一路, 随口便提了裴玉衡的事,陸老太太想起那日裴玉衡所說,口風便松了, 盧二夫人大喜, 恭敬的送着老夫人上了馬車, 才上自己的馬車。

盧宴之半路就追到了她,二夫人笑眯眯招手叫他上馬車說話。

“兒子,老太太那邊已經答應了, 等娘回去擇吉日,請媒人上門, 一切都妥當了。”

盧宴之嘴角的笑意溢了出來, 喜不自禁又慌張的摸樣, 把二夫人逗樂了。

“你瞧瞧今日,帝後對衡姐兒可不一般, 光是這份恩寵, 也是別人比不上的, 人家都當衡姐兒是孤女, 我卻覺得她比誰都好,你想想,滿京城這二十年來,誰能得帝後如此看重?這麽多年也就一個衡姐兒,孩子, 你這是有福了。”

盧宴之重重點頭,“娘,我不會辜負她的。”

盧二夫人抿嘴輕笑,“你若是辜負了她,就是枉費你娘我的苦心,娘第一個不依!”

盧宴之緊緊抓着衣袖,滿心期待。

只可惜,母子倆二人歡喜不已時,卻沒料到,還有人打起了裴玉衡的主意。

這邊淑妃回了宮,立即把宣王給叫了去。

屏退宮人,淑妃跟兒子開門見山了,

“皇兒,你覺得衡姐兒怎麽樣?”

宣王一愣,今日裴玉衡在宮中大出風頭,宣王今日也瞧見了人,裴玉衡驚才豔豔,是個頂頂好的姑娘。

“母妃,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叫我娶她?”宣王狐疑問道。

淑妃哼笑一聲,“你別誤會,正妃她還不夠格….也不對,是如今的裴家只剩她一個人,娶了無助益,但是母妃想把她定給你做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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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宣王反應,淑妃先把今日皇帝見裴玉衡的事一說,

“皇兒,衡姐兒是個極有本事的,她若将來在你的府中,必定能為你出謀劃策,更重要的是,你父皇非常看重她,你若納她為側妃,你父皇對你一定不同,你又多了一分勝算,今日你父皇還問過她的婚事,想必很挂心,如果你娶她,沒準能合你父皇的心意!”

宣王若有所思想了想,最後點了頭。

裴玉衡才貌雙全,沒得挑的,當他的側妃不委屈。

當夜,皇帝留宿淑妃的宮中,淑妃便把此事一提,哪知道皇帝沉了沉眸,最後道,“此事容朕考慮再說。”

淑妃看得出來,皇帝雖然沒有回絕,可似乎并不大高興。

這個消息到底還是傳得出去。

皇後知道後,氣的砸了一只杯子,怎奈裴玉衡就在殿外,她不好聲張,只派人給太子遞話,要太子早朝後來後宮一趟。

次日太子從皇後這邊得了信,立即便叫了陸雲峥來。

陸雲峥打小是太子伴讀,跟太子關系十分親近。

太子若遇到難事必定找陸雲峥商量。

“雲峥,宣王打起了衡姐兒的主意,昨日淑妃已經跟父皇提起,想叫衡姐兒給他做側妃!”

陸雲峥匆忙進來,聽了這話,登時擡起了眼眸,眼神如鋒刃一般銳利,仔細瞧還能看到他眼底那道殺氣。

他好半天沒吭聲。

太子摸不準他的态度,不由急道,

“雲峥,衡姐兒現在住在你府上,你又是太傅的嫡傳弟子,總不會眼見着她一堂堂太傅府嫡女給人做妾吧?”

陸雲峥神色漠然又冷肅,聲音寒的很,

“做夢!”

太子聞言松了一口氣,自然知道他這話的意思,宣王這是做夢。

“那就好,宣王要娶衡姐兒,必定會找你…”

“臣知道該怎麽辦。”陸雲峥垂下眸道。

平心而論,太子不想宣王納裴玉衡為側妃,別人不知道皇帝對太傅的感情,太子是最清楚的,先皇早逝,太傅當年不僅是他父皇的老師,還相當于半個父親,他父皇對太傅有孺慕之情。

再者,裴玉衡也很得帝後愛重。

一旦裴玉衡嫁給宣王,難保皇帝心中的天平不傾向宣王府。

任何給宣王添翼的事,太子都不想看到。

另外,以宣王那等酒囊飯袋,憑什麽讓一天之嬌女給他做妾?

他也配?

幼時,陸雲峥給他伴讀,太傅入東宮教書,裴玉衡也常來,裴玉衡跟他打小就熟。

太子都舍不得裴玉衡給自己做妾,怎麽會輪到宣王?

這事無論如何要阻止。

淑妃雖然跟皇帝提了那事,可見皇帝似乎并不太高興,也不好立即再提,只是心裏卻活絡着,知道裴玉衡今日要出宮去,便帶着一些禮物去坤寧殿見她。

裴玉衡正陪着皇後畫畫,皇後擅長工筆,裴玉衡便幫着她上色。

淑妃過來瞅了一眼,難得陪笑道,

“衡姐兒這才學是別的姑娘比不上的…皇後娘娘教導有方。”

裴玉衡打小無父無母,皇後把她當女兒一樣待,這麽說也不算尴尬。

皇後似笑非笑看着她,

“淑妃怎麽有空過來?”

淑妃朝宮女那指了指,目光看向裴玉衡,“衡姐兒今日不是要出宮麽,我便帶了點東西賞她,這孩子可憐,沒個人疼,我看着心裏難受…”

說着一道關切又透着審視的目光看向裴玉衡。

裴玉衡眼觀鼻鼻觀心,福身施禮,“謝娘娘厚愛。”

淑妃看不出她是什麽态度,只得做罷。

皇後暗暗扯了扯唇角,着人把畫作收好,拿着宮人遞過來的帕子淨樂淨手,不動聲色道,

“宣兒也不小了,本宮身為他的嫡母,也該替他把婚事操辦起來,省得淑妃妹妹說我這個皇後不盡責….”

淑妃聞言大驚,她什麽都不怕,就怕皇後以嫡母的姿态插手宣王的婚事,

太子妃人選已定,只是側妃還沒定。

萬一皇後先讓裴玉衡做自己的兒媳呢!

淑妃神色莫辨,只得幹巴巴道,“皇後娘娘操勞後宮,宣兒的事怎敢叫娘娘費心….”

皇後眯着眼笑了笑,“哪能呢,宮裏的事小,宣王選妃事大,哦,對了,這次妹妹辦壽,可不就是為了給宣王擇妃,妹妹可有看上的?”

淑妃餘光瞥了一眼站在邊上,垂眸不言的裴玉衡,心塞得不行,

“嗯,還在斟酌….”

“那本宮幫妹妹來甄選甄選….”

“咳咳,不必了,今日妹妹還有些不舒服,就不勞皇後娘娘費心….告辭….”

等到淑妃身影消失,裴玉衡還有些摸不出頭緒,總覺得皇後和淑妃這番話話裏有話。

午後皇後便着心腹嬷嬷送她出宮,

“年關了,我事多,你先回去,年後再進宮來陪我。”又賞賜了不少東西。

裴玉衡謝了恩,

出了宮,便看到宮人給她裝了滿滿一車子賞賜,

還有一人一騎候在宮門口。

正是一襲青袍的陸雲峥,他風姿卓然,神色冷肅,及見她走近,便道,

“我今日休沐,送你回府。”

裴玉衡朝他颔首,便上了馬車。

車馬蕭蕭,一路無言。

陸雲峥靜默看着她帶着禦賜進了正門,才調轉馬頭朝朝中方向奔去。

所謂休沐不過是借口。

到了半路,忽然一人一騎攔在了前頭,

陸雲峥及時收缰,神色不悅盯着來人。

“做什麽?”

“陸大人,可否茶樓一敘。”

盧宴之指了指旁邊的兩層茶館。

陸雲峥這一回沒拒絕,而是跟着他上了茶樓。

二人在閣樓對坐,陸雲峥開門見山,

“我很忙,盧公子有事直說。”

盧宴之也不繞彎子,親自給他斟了茶,神色凝重道,

“我聽說宣王向陛下求納裴姑娘為側妃?”

陸雲峥擡眸斜睨着他,“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盧宴之噎住,卻也沒計較他的冷漠,“家母已請好了媒人,不日便會上門求親,陸老夫人已經許婚,陸大人,裴姑娘嫁與我,總比給宣王做個王府側妃的好吧?”

陸雲峥冷笑了笑,慢騰騰執起茶杯,啜了幾口,緩緩道,

“盧公子以為她只能在你們二人當中選了?”

盧宴之再次被噎住,這天沒法聊。

裴玉衡入宮之前,蔣承耀等人還有觊觎的底氣,盧宴之自然是最好人選,可入了宮被帝後擡舉後,裴玉衡身份水漲船高,蔣承耀等人直接出局,盧宴之也變得沒那麽優勝了。

他不知道陸雲峥是什麽意思,便靜靜注視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陸雲峥把茶杯放下,理了理衣袖起身,慢條斯理道,

“盧公子連娶個妻,求這個,拜那個的,有什麽資格站在她面前呢?”

陸雲峥話音一落,盧宴之滿臉漲得通紅,一股怒火從腳底竄到了眉心。

陸雲峥已經到了門口。

盧宴之氣的拔地而起,冷喝了一句,

“陸雲峥,你欺人太甚!”

陸雲峥懶懶扭頭瞥着他,

“我怎麽欺你了?你自己沒本事,希望我替你擺平宣王,還怪我欺人?盧宴之,靠娘,靠爹,靠別人是不行的”

盧宴之盯着陸雲峥的背影,忽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嗎?我的陸大公子,我看裴姑娘好像挺中意我的!”

“至少我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說愛慕她,不像有些人,連這個勇氣都沒有!”

陸雲峥的背影猛地一僵,頭也不回地走了。

盧宴之氣的胸口氣血翻湧。

陸雲峥,陸雲峥這個混蛋居然喜歡裴玉衡!

…………………………..

裴玉衡倒是并不知道這些暗裏的風浪,她歡歡喜喜回了陸府,老太太高興的合不攏嘴,悄悄告訴她,盧家那邊有消息了。

裴玉衡腼腆地垂了眸,一樁心事也算落下。

無論如何,盧宴之和盧二夫人都算很不錯了。

這次回府,陸家幾位夫人和下人态度明顯不一樣。

裴玉衡失笑了笑,回了房歇息,一宿無話。

年底是最忙的時候,裴玉衡也時不時去四方閣和皮貨鋪子查看賬本。

直到幾日後,宮中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盧宴之跟着盧二夫人進宮見皇後,求娶裴玉衡,想請皇後賜婚。

皇後準備問皇帝的意思,派人去請皇帝。

淑妃那邊聞訊,立即帶着宣王求到皇帝跟前,想叫裴玉衡做側妃。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恰恰這一日朝堂上出了事,陸雲峥很沒眼力勁地當朝翻了戶部幾樁案子,其中正有徐州都督貪腐之事。

徐州都督這個人非同一般,七年前,便是他舉報裴二爺貪腐,害的皇帝不得不下旨降罪裴家。

雖然國法無情,可誰都知道皇帝對太傅有孺慕之情,根本不想動裴家。

眼下舊事翻了起來,皇帝那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一個貪腐的狗官有什麽資格舉報旁人?”

“雲峥,裴家之案重查,此事交予你主持!”

再回到後宮,見淑妃跟宣王來搶人,當即隐忍着的怒火蹭蹭冒了出來。

“衡姐兒是朕老師的嫡親孫女,朕視她為掌上明珠,你有什麽臉面要她做你妾?”

皇帝一腳掀翻了宣王,連帶淑妃也被罵了一頓,

上次他是念着淑妃壽辰并沒有明說,哪知道她愚笨不堪,今日帶着兒子鬧這麽一出,皇帝氣的心肝兒疼。

罵完淑妃,想起還有什麽人求娶裴玉衡,冷不丁一記眼刀子朝皇後攝去,

“皇後還說有哪家求娶衡姐兒來着?”

皇後聽聞皇帝語氣不善,不敢再牽扯盧家,只得讪讪笑道,“沒,臣妾還沒想好….陛下聖裁,衡姐兒婚事還得慎重!”

皇帝氣哼了一聲,又瞪了宣王母子幾眼,擡步離開。

衆人才松了一口氣,待宣王和淑妃離開,皇後立馬派人去給盧二夫人遞話,言下之意是皇帝震怒,婚事暫且不要提了。

很快,皇帝那句“朕視她為掌上明珠”的話傳了出去,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裴玉衡的婚事得聖上做主!

盧二夫人跌坐在軟榻上,久久不言。

這可就難辦了!

陸雲峥帶着抱了一大摞文書的茗誠,從中央官署區走了出來,夕陽正好,在大道邊投下一片金光,陸雲峥心情極好,難得露出愉悅的笑容。

茗誠暗暗看着自家主子閑庭信步地回府,心裏給豎了個大拇指。

一箭三雕,這等本事只有他家長公子了!

借機把宣王和盧宴之這兩個情敵給轟走,順道把裴家的案子翻出來,回頭還能讨好表小姐,這一波操作真是絕了!

關鍵是借用皇帝對裴家的愧疚,給表小姐長了臉,

陛下的“掌上明珠”,這話的份量可是不輕啊!

茗誠看自己主子是怎麽看怎麽崇拜。

他若有主子百分之一的腦子,至于還未娶親麽?

陸雲峥心情極好,看哪兒都是春天,一路步行,并沒有騎馬,走到半路又看到盧宴之氣沖沖朝他奔來,

“陸雲峥,你太可恨了,你算計我!”

陸雲峥給了他建議,叫他進宮跟皇後求娶,盧宴之跟自己母親商量了,覺得可行便去了。

哪知道回頭是這個結局!

陸雲峥挑着眉笑了笑,“誰叫你笨呢?”

盧宴之氣了個倒仰!

陸雲峥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消息很快在京城傳開,裴玉衡知道後,整個人跌坐在床榻上,久久默然不語。

婚事的事暫且不說,可裴家的案子….交由陸雲峥重審?

這意味着什麽?

裴玉衡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

下意識的她忽然起身,朝前院奔去。

她要問個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初可是證據确鑿,板上釘釘,如今有了轉機?

當年她也不信,就連皇帝都不肯相信,一再派人查驗,都沒查出什麽來,怎麽突然被陸雲峥給翻了出來?

一抹驚喜在心中悄然升起,最後又被患得患失的害怕給籠罩。

陸雲峥回到府上,看到的就是裴玉衡失魂落魄抓着門框等他回來的情景。

她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長裙,披了一件藕荷色的披風,纖瘦地倚靠在門檻邊,整個人虛弱的仿佛風都能吹倒。

“雲峥,到底是怎麽回事?”

裴玉衡眼眶酸痛,隐忍着淚水,聲音都在顫抖,被冤枉了這麽多年,裴家從此一落千丈,二叔死在獄中,祖母郁郁而終,二哥被發配邊疆…..這等血海深仇,叫她怎麽能鎮定?

陸雲峥聽到“雲峥”二字,心尖不可抑制的顫了顫,仿佛回到了當初。

他克制着心底的悸動,緩聲道,

“外邊冷,你随我入房說。”

裴玉衡跟着他進了書房,陸雲峥立即換了人擺了炭盆,裴玉衡蹲在炭盆邊上,垂着眸身子漸漸不那麽冰涼,呼吸也平穩過來。

陸雲峥也蹲了下去,拿着鐵鉗撥弄了炭火,火苗在裴玉衡眼底跳躍,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我也是這次進了戶部,才得有機會翻看七年前的檔案,發覺其中有些貓膩,你二叔當時任廣陵太守,廣陵商貿發達,是收稅重地,确實有人向你二叔行賄,那封手書上也确實有你二叔的私印,可問題是那字跡不對勁,我曾見過你二叔的文墨,我懷疑是僞造的…”

裴玉衡猛地盯着他,一動不動。

陸雲峥慢條斯理說着,“當初徐州都督與你二叔一文一武,相互牽制,賦稅這一塊都是你二叔在管,徐州都督插手不了,我懷疑是裴家府上的管事偷竊了你二叔的私印,僞造了字跡。”

“你二叔雖然沒有受賄,可事情是府上管事做的,他也難辭其咎,何況證據确鑿,他也沒有狡辯,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查出那管事是受人指使,僞造字跡,這麽一來,你二叔才能洗脫罪名。”

裴玉衡紅着眼沙啞着問道,

“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能找到那個人嗎,還能查清楚嗎?”

陸雲峥唇角露出幾分冷笑來。

“你以為我會打草驚蛇嗎?我在把這件事情抖出來之前,早就派人去了廣陵和徐州,只要是人做出來的事,總會有痕跡的,你放心,我一定還裴家一個公道。”

陸雲峥說完這話,目光灼灼盯着裴玉衡,

眼神直接而熾熱。

裴玉衡不敢與他對視,忙別開了臉。

心想着陸雲峥手段果然不一般,少年宰相名不虛傳。

“麻煩你了….”

裴玉衡覺得那道灼熱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側臉,她覺得窒息,連忙起身,目光恰恰落在那一日她放玉蟬的書案上。

那枚玉蟬還保持着當時的樣子,瑩潤凝脂,看樣子陸雲峥并沒有動它。

裴玉衡呼吸忽然窘迫起來,轉身落荒而逃。

陸雲峥望着她的背影,罕見的輕輕笑了笑。

心情好的結果就是,陸雲峥放話,今年除夕不再考校大家,叫大家好好安心過年。

陸雲蘭等人歡呼雀躍。

裴玉衡這個年是在陸家過的,她收到了邊關哥哥寫的信,激動的熱淚盈眶。

即便是過年,陸雲峥似乎極忙,別說白日,就是除夕家宴也沒見他的蹤影。

裴玉衡不由有些擔心,案子的事如何了?他怎麽忙成這樣?也不顧惜着點身子?

念頭一起,裴玉衡猛然一驚,她什麽時候開始關心他身子好不好了,遂逼着自己不再想下去。

大年初一,裴玉衡給老太太拜了年,随後獨自出了府。

車夫似乎也不用她交代,又快又穩的駛向城外。

除夕之夜下了一夜的大雪,好在皇城司的侍衛已經把道路清理,只是城外的路便不那麽好走了。

起先大路上還能暢通行駛,後來上了山間小路,是裴玉衡自己的侍衛開道,馬車才能緩緩通過。

大致行駛了一個時辰,裴玉衡才抵達目的地。

原本這是一處綿延的青山,因着被積雪覆蓋,銀裝素裹,倒是看不出本來的面目。

裴玉衡在仆從的引領下,上了一段小坡,最後在一個平坦的拗口處停了下來。

面前是一座陵墓,而身後則是帝王陵。

裴太傅海內盛名,死後皇帝哀恸三日,下旨陪葬帝王陵。

仆人擺上酒肉瓜果,點上香燭,放好蒲團。

裴玉衡跪下磕了頭,靜靜望着那墓碑沒有說話。

八年前,祖父就是在那一年大年初一去世的,滿城鞭炮四起,煙花絢爛時,她的祖父祥和地躺在窗邊的躺椅上,永遠得閉上了眼睛。

那一年,也是這樣,大雪翻飛,整個天地孤絕清冷。

裴玉衡跪的麻木了,吸了吸鼻子,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留下了眼淚,而那淚花很快在眼睫處結成冰,她睜開眼時,視線變得模糊。

恰在這時,一只手伸了過來,不知道哪裏來的熱毛巾敷住了她的眼睛,停頓一瞬,再一帶,把她臉上的淚痕擦幹。

裴玉衡偏頭,見一明亮而溫和的笑容在眼前放大。

這與以往的陸雲峥都不一樣,面前的男子,仿佛褪去了那一層冷銳,只剩下謙謙如玉,

“你怎麽來了?”裴玉衡沙啞得開口,緩緩起身來,

陸雲峥忽然氣笑了,看向那肅穆端重的碑牌,

“這話該我問你吧?我每年大年初一都會來給老師拜年,倒是你這嫡親孫女,七年了還是頭一遭來吧?”

裴玉衡面色通紅,垂着眸道歉,“對不起….也謝謝你…”

“其實我來這裏,也是陛下的意思,每年除夕,陛下總要宣我去宮中說會兒話,陛下總說如今能跟他一起悼念太傅的只有我了….”

裴玉衡微微錯愕,陸雲峥手裏拿着酒囊在地上倒了一路,随後仰頭飲盡。

忽而,裴玉衡望着那酒囊,嘟囔着道,

“你別喝完了….”

陸雲峥停住,扭頭望着她一笑,遞給她,

“還剩一點…”

裴玉衡也不嫌棄,舉起酒囊,仰頭通通倒入了嘴裏,酒水濺在了她如玉的面容上,她閉着眼喝的痛快。

陸雲峥唇角揚起了笑容。

“天冷,回去吧….”

上小坡的時候,裴玉衡差點滑倒,陸雲峥下意識去扶她,卻被她不着痕跡避開,陸雲峥面色微微僵住。

二人一路沉默到了馬車邊,

風雪更大了,來時的痕跡已經被淹沒,冷杉給她撐起了油紙傘,陸雲峥一人立在風雪中,遺世獨立,姿容絕世。

随後二人各自上了馬車,陸雲峥的馬車在前開道,裴玉衡靠在馬車裏抱着手爐,閉目養神。

只是走了一段,忽的聽到車輪卡擦一聲,馬車忽的往下陷去。

“小姐!”

冷杉身子一歪去扯裴玉衡,裴玉衡本有幾分功夫,倒是很快穩住,又拉住了冷杉的身子。

“大小姐,快下來,馬車被阻斷了!”外頭侍衛連忙喊道,

裴玉衡扶着冷杉下車後,陸雲峥已經下了馬車,過來查看情況。

裴玉衡站在風雪裏等着,不免有幾分焦急。

不一會,陸雲峥扭頭看着她,

“車子壞了,走不了了,你上我的馬車吧。”

裴玉衡猶豫了一下,沒有動。

陸雲峥臉色就不好看了,

“我是個吃人的猛獸嗎?你以前又不是沒跟我一同坐過馬車?還是你覺得這麽大風雪要我騎馬?”

裴玉衡被這話堵得無話可說。

冷杉早從善如流把馬車裏的東西拿了出來,安置到了陸雲峥的馬車上,笑眯眯朝裴玉衡伸手,

“小姐,快上車吧,別凍着了,再晚就回不去了…..”

裴玉衡被最後一句話成功打敗,上了馬車。

随後陸雲峥也鑽進了馬車,而冷杉呢,為了給二人制造機會,顧不得風雪交加,坐在了外頭。

裴玉衡氣的咬牙,“……”

陸雲峥坐在軟榻上,暗暗揚了揚唇角。

真是有眼力勁。

陸雲峥得意地看向裴玉衡,“表妹….”

裴玉衡沒理他。

“衡姐兒….”

還是不吭聲。

“嬌嬌兒……”

裴玉衡差點一口水噴了出來!

他怎麽還記得這個稱呼!

作者有話要說:  兩更合一,親們,特殊情況,明日上夾子,所以更新推遲到晚上九點,會多更,會有甜餅,之後依舊穩定早上九點,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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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從末世胎穿到古代,當了十四年的鹹魚,突然有一天葉依依發現她是一本書裏面的惡毒女配,最惡最兇最賤的那個。

是男主、女主以及讀者們拼了命都想要弄死的頭號巨渣。

末世活的太累,穿越後一心鹹魚躺浪花兒都不想翻一個,突然讓她走宅鬥劇情。

鹹魚攤手:難度系數太大,不想搞——

瞄了一圈,葉依依瞅上原著女主那個早死的炮灰未婚夫,替嫁劇情走一波,歡歡喜喜收拾東西跟着炮灰未婚夫被趕出上京去沂州上任了。

原著早死炮灰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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