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陸雲峥的婚事一波三折, 最後定下來,在整個京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而其中最備受人議論的便是王岫了。
前一刻中央官署區的官吏們都還在議論,恭喜王家能得一乘龍快婿, 結果下一瞬, 皇帝下旨賜婚陸雲峥與裴玉衡。
這個反轉把所有人都整蒙了。
王岫坐在後宅榻上, 聽到這個消息,如五雷轟頂。
她臉色白如紙,整個人差點暈過去。
怎麽回事?
哪一環節出差子了?
為此人雲亦雲, 後來傳了好多個版本, 而其中最為人可信的是, 原本皇後是想許婚陸雲峥和王岫,為太子拉一助力,可後來皇帝擔心王陸二家都站在太子之後, 不免有些忌憚,于是臨時把旨意給改了, 改成了毫無威脅的裴玉衡。
人人都知道, 皇帝對裴家始終信重, 連帶對這個太傅唯一的孫女,也格外關愛, 将其視為掌上明珠, 愣是生生把陸雲峥這個香饽饽替裴玉衡給搶了過來。
太子知道這個傳言後, 氣歸氣, 卻也無可奈何,皇帝也沒放在心上,畢竟王家失了面子,有了這樣的借口,王家的臉上也好看些。
任何當事人都沒有就此反駁, 民間也就默認是這麽回事。
如意打外面來,把這個消息告訴裴玉衡,氣呼呼的差點跳起來,
“王岫算什麽東西,明明是她算計在先,還冤枉我們姑娘搶她的人?豈有此理!”
裴玉衡捂着嘴輕輕一笑,毫不在意,
“好啦,長公子拒旨,總得有個說法,否則帝後和王家那邊面子上都交代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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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得委屈姑娘你嗎?”如意扶着腰恨不得出去跟人吵一架,
裴玉衡哼笑一聲,小小得意道,“小事一樁,人我不是搶回來了?”
如意還要說什麽,被冷杉一把拍開,
“行了你,煮燕窩粥去!”
自訂婚後,小姐的心情明顯日賽一日,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其他的冷杉都不想去操心。
她算看出來了,這世上除了陸雲峥,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對她們小姐這麽好。
只盼望着能盡快成婚。
冷杉唇角始終綻放着笑容。
這些消息最後自然都彙聚在陸雲峥手中。
深夜,他默然坐在案後,聽着茗誠把京中之人的揣測禀報後,臉上如罩了一層寒霜。
“長公子,屬下已經查實,大夫人那一日見了王岫,那日您馬車撞到了她的馬車,也是人為的,那輛馬車屬下事後找到了,最開始就刻意弄壞了,只等您一撞,徹底散架。王家與這件事脫不了幹系。”
陸雲峥漫不經心把玩着那枚玉蟬,神色帶着攝人的冰冷。
“既然不要臉做出那等事,那為何要給她臉?”
陸雲峥忽的擡眸看向茗誠,“知道要怎麽做嗎?”
“明白!”
次日,茗誠暗中便把消息放了出去,
說是王岫故意演了一出苦肉戲,蒙騙了皇後的人,才使得皇後決心賜婚,而皇帝之所以改旨意,是因為陸雲峥親自求婚,言之自己心屬裴玉衡雲雲….
原本王岫還能稍稍順一口氣,聽到這個傳言後,直接暈了過去,一病不起。
王瀾知道了,氣的趁夜直奔陸雲峥的書房,下人架都架不住。
“陸雲峥,你太過分了,你這是要把我妹妹逼死,你知道她這麽多年為了你耽擱了多少婚事,你怎麽能這麽冷血!”
陸雲峥一席白衫冷冷站在案後,嘲諷道,
“王瀾,你第一次問我,願不願意娶你妹妹時,我是怎麽回答的?”
王瀾面色一僵,咬着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陸雲峥神色冷漠繼續道,
“我跟衡姐兒自小訂婚,我不會娶任何人,你那時當我玩笑話,根本不當回事,一直執着于這門婚事的是你們王家,不是我,你妹妹不死心,做出這等事,差點壞了我跟衡姐兒的情意,是她自找的!如今卻想叫衡姐兒背鍋,門都沒有!”
王瀾盯着他那張冷峻的臉,氣的七竅生煙。
“沒錯,錯在我們王家,不該惦記着你,可你娘呢,如果不是你娘來找她,就沒有後面的事。”
“你怎麽不問問你妹妹,她跟大夫人都聊了什麽?”陸雲峥繼續冷笑,
“不用問肯定是談一筆交易而已,交易失敗了,怪誰呢?要不,你們把大夫人抓去?請便!”
王瀾深深閉上眼,他來之前,妹妹告訴他,大夫人說了,這是有風險的,現在失敗了,她無話可說。
“可是陸雲峥,你我之間這麽多年的交情,難道不值得你給我妹妹留一條生路?”王瀾心痛如絞。
陸雲峥神色淡漠,垂了垂眸,
“你們可以把髒水往我身上潑,真真假假我都不在乎,可不能潑在衡姐兒身上,京城人人罵衡姐兒搶了王岫的夫君,你叫衡姐兒今後如何做人?”
“我與你妹妹根本不熟,如果這次不是她故意制造這麽一場禍事,我或許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你說衡姐兒搶她的人?呵,可笑之極!”
王瀾知道自己再也沒法辯解下去,越說越難堪。
“行,陸雲峥,你我之間,恩斷義絕!”王瀾拂袖離去。
陸雲峥眼皮擡都沒擡,只把拟好的聘禮單子遞給茗茶,
“交給徐管家,叫他準備好,待裴玉霖回京,就去裴家下聘!”
“諾!”
次日早朝之後,陸雲峥被太子叫去了東宮,太子手裏拿着一本書踱步至案後,看着陸雲峥搖頭失笑,
“我說陸雲峥,你性子怎麽不改一改?一點虧都不肯吃,你就賣王家一個面子又如何?你讓王相臉面往哪兒擱?”
陸雲峥靠在門檻邊上,神色慵懶道,
“家風不嚴,家教不好,怪誰?你看衡姐兒這麽多年行錯一步?算計過什麽人嗎?裴太傅高風亮節,衡姐兒霁月風光,叫他們給王家背鍋,門都沒有!”
“再說了,殿下難道願意自己被人說?”
太子其實也是不高興的,畢竟此事有關東宮顏面,搞的好像是皇後為了他,愣是強扭了王家和陸家這瓜似的。
如今誤會澄清,也是好事。
陸雲峥忽的站直了,看向太子,
“殿下,那殿下是否也覺得遺憾?”
太子一楞,想明白陸雲峥是什麽意思時,展顏一笑,
“你是說,我遺憾你沒跟王家結親,幫我拉一個世家過來?哈哈哈!”
太子笑着喝了一口茶,
“父皇自小教導我,當皇帝要靠自己,一個忌憚臣屬的皇帝是懦弱的皇帝,一個依賴臣屬的皇帝也是無能的皇帝,我要堂堂正正的,靠自己的本事當太子!”
“退一步講,人家說的也沒錯,陸家和王家若都站在我身後,父皇大概多少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陸雲峥點了點頭,
“對了,殿下,這一次難保宣王不會趁機拉攏王家,娶王岫為王妃,跟你對壘!”
太子聞言臉上笑容消失,眉頭微微擰起,“确實,那雲峥可有辦法?”
陸雲峥琢磨了下,道,
“王岫現在水深火熱,如果宣王投出誠意,以她的性格必然會應允,”
陸雲峥沒說,或許王岫還會存在報複心理,以宣王妃來壓他和裴玉衡。
“那你的意思是咱們攔不住?”太子不由有些擔心了。
“大約是攔不住的,但是攔不住王家長房倒向宣王,可以攔住王家二房。”
“想必宣王的人現在已經去了王家,王岫沒有理由不答應,那麽殿下趕在王相還沒偏向長房前,叫皇後娘娘下旨,把王家二房的四小姐王媛定為太子側妃。”
太子正妃定的是禮部尚書的嫡親孫女,也是名門之後。
而這位未來太子妃的舅舅正是南軍副都督,可謂是文武皆拉攏,是皇後當時精挑細選給太子定的正妃。
“把王家四小姐定為側妃,至少能保住王相中立。”
現在政事堂的首領乃王岫的祖父,王鶴。
王家雖然是長房嫡子繼承家業,可王鶴一向對次子極為寵愛。
陸雲峥這一招可謂是劍走偏鋒,将了王家和宣王一軍。
正當王岫答應宣王求婚時,皇後一道懿旨下到王家二房,王四小姐喜極而泣。
能嫁太子為側妃也是極榮耀的事,等回頭太子登基,少不了一個貴妃之位。
宣王府得知消息後,氣了個半死。
而王岫那邊聞訊,也多少有幾分失落。
一旦四妹妹嫁入東宮,祖父支持誰還不一定呢。
陸雲峥去看望裴玉衡,裴玉衡就問他,
“這是你出的主意吧?”
陸雲峥含笑坐在她對面,拾起筷子一道用膳,
“怎麽,被你看出來了?”
“除了你,還有誰能出這麽刁鑽的主意!”
陸雲峥哈哈大笑。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午膳後,陸雲峥拉着裴玉衡,倚在後院的欄杆處歇陰,
陸雲峥坐在圍欄上,試圖用力将裴玉衡拉過來坐在他身上,被裴玉衡拒絕了,她扭扭捏捏推着他,
“你快去忙吧,別賴在這….”
雖然這院子都是她的人,現在也沒人會來打攪他們,可裴玉衡還是受不了他無賴的摸樣。
陸雲峥今日沒多少事,出了東宮就叫人來遞話,說是在這裏用午膳。
裴玉衡覺得他這自在娴熟的做法,令人頭疼。
他們還沒成婚呢,別人家這個時候都不許見面,陸雲峥倒是好,三天兩頭往這邊跑,
沒得叫人躁得慌。
陸雲峥無比閑适,卻還是沒松開她的手,
“叫我走也行,答應我一個條件!”
又來了!
“不行,快走!”
裴玉衡去扯他起身,陸雲峥順着這股力道起身,随後朝裴玉衡身上靠了去。
裴玉衡被這無賴給壓在了游廊的雕窗上,她氣個半死,推他,“你走!”
陸雲峥呼吸壓在她頭頂,“親一個,我就走。”
裴玉衡朝他翻着白眼,這個時候冷杉在另外一頭憋着笑道,
“姑娘,陸府幾位姑娘來了….”
裴玉衡頓時急了,再使勁推他,陸雲峥有恃無恐,一動不動。
她沒法,墊着腳輕輕在他額頭一觸,趁着陸雲峥回味的時候,一把推開他往前面去了。
陸大公子一邊摸着那個溫潤的唇印,一邊垂頭喪氣從後門溜出。
啧,這裴玉霖腳程也太慢了吧,快點回來,他要去下聘!
前院這邊,出乎裴玉衡的意料,陸雲襄和陸雲蓉也都跟着來了。
陸雲襄這個人一向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而且面子上也很快能挪得開,既然裴玉衡注定是她嫂子,也不能一直別扭着。
于是進府來,四處張望了後,便笑吟吟問裴玉衡,
“裴姐姐,你這院子什麽時候買的,我瞧着極好,幽靜,景色也很雅致。”
換做平常,陸雲蘭一定要怼她幾句,可難得人家上門來套近乎,陸雲蘭就不揭她的短。
裴玉衡失笑,“去年回來之前叫人置辦的,”
“裴府那邊怎麽樣了,回頭還搬過去嗎?”陸雲襄捏着一支嫩條兒又問,
“已經好了,我着人在收拾置辦家用,等我哥哥回來就住過去。”
這個時候衆人漫步到後院一處花園,花園正中有一條花廊,層層疊疊的爬山虎纏繞其上,花廊下一片陰涼,景致特別幽美。
陸雲襄頓時就來勁了,
“裴姐姐,我瞧着這一處花廊特別好,回頭夏日我們可不可以來這邊納涼啊!”
她第一個跑去了花廊下,墊着腳享受那叢叢綠蔭,細碎的光芒透過綠葉的間隙灑在她臉上,耀得她面容越發明豔。
陸雲蘭雖然是第二次來,可依舊喜歡這裏,拉着陸雲英也跑了過去。
陸雲蓉還有些不自在,她做不到陸雲襄那般心大。
裴玉衡扭頭看着她,“蓉姐兒,今後就是一家人了,不要客氣,喜歡玩什麽就去玩。”
陸雲蓉心神微微一動,迎着陸雲襄招手,她也過去了。
裴玉衡着丫頭擺上瓜果吃食。
幾個人在這邊鬧了許久才走,臨走時,裴玉衡各送了首飾珠花,都是時新的玩意兒,大家都欣然接受。
出門時,陸雲蘭悄悄朝裴玉衡眨了下眼睛。
裴玉衡抿嘴一笑。
知道是這丫頭從中在勸和,大夫人那邊已經難處了,裴玉衡自然是希望能跟兩個妹妹處好,目前看來還不錯。
陸雲襄和陸雲蓉都有着讨好之意,她也欣然接納。
三月二十這一日,晴天日麗,陸雲峥推下朝務,陪着裴玉衡等在郊外。
已近午時,日頭将裴玉衡曬得額頭上滿是層層細汗,她張望着遠處山林之間的官路。
得到消息,哥哥即将抵達,裴玉衡迫不及待,又十分緊張。
七年半沒見了,不知道哥哥怎麽樣了。
等了許久,汗水都迷失了眼眶,終于看到林子那邊有了身影。
不一會,一行人走出林道,停在了一條岔路口。
為首的是一位黑衣男子,男子身形高俊挺拔,額頭上系了一根黑色頭巾,風流無雙,熱陽籠罩在他身上,他依然冷峻如峰。
裴玉衡看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忍不住朝他奔去。
“二哥!”
裴玉霖看到她提着裙子跑過來,已經跳下來馬,他沒有迎過去,而是雙手環胸等着她過來。
裴玉衡跑到他跟前,紅着眼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哥哥,最後對上那雙淡漠又帶着幾分風流肆意的眼神兒,有些怔住,
“哥…你可算回來了…”
雖然這些年,兄妹倆時常通信,可見面還是頭一回,哥哥摸樣顯見的不一樣了,變得更加深邃成熟。
裴玉衡一說完,眼淚一滑,哭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忽的一雙手伸出來揉了揉她的發髻,将那發髻給揉的松松垮垮,滿臉嫌棄的樣子,
“啧啧,都這麽大姑娘了,還哭呢,也不嫌丢人!”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語氣。
裴玉衡先前那股不安和生疏,頓時消失不見。
她喜極而泣。
“哥,你怎麽還是老毛病啊!”裴玉衡伸手去摸自己的發髻,發現已經垮了一半,頓時無語了。
裴玉霖眼角綴着肆意的光芒,目光掠過不遠處騎馬的陸雲峥身上,又看向裴玉衡,
“走,先把祖母安葬了!”
裴玉衡跟着他一道往另外那條岔路口走去。
陸雲峥這個時候也下了馬來,
裴玉霖走過去肆意的打量了他幾眼,“喲,這是誰呀,哪家的兒郎,長得這麽俊俏!”
陸雲峥理都沒理他,徑直從裴家随從手裏接過其中一根缰繩,扶着靈柩往前邊指,
“這邊走,不要誤了時辰。”
裴玉霖對他的無視,沒有辦分不滿,反而扯了扯裴玉衡的衣袖,笑嘻嘻問道,
“這誰呀,你帶來的?你的跟屁蟲?”
裴玉衡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哥,別鬧了,先把祖母安葬了!”
裴玉霖琉璃一般的眸子落在那黑色的棺椁上,神情顯見的嚴肅了幾分,随後繞到另一邊扯起另外一根缰繩,與陸雲峥一左一右扶着靈柩前行。
陸雲峥跟裴玉霖花了兩個時辰将裴老夫人重新安葬,整個過程二人沒一句交流,卻配合的格外默契。
裴玉衡哭累了,也拜累了,最後坐在馬車上回府,是一點精神都打不起來。
回程路上,原本騎着馬的裴玉霖忽的鑽入裴玉衡馬車內,再也沒出來。
陸雲峥瞅着那挂着簾子的馬車,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不就是沒打招呼嗎,至于嫉妒報複成這樣?
回到裴府,裴玉霖跳下馬車,負手而立望着裴府兩個禦賜大字,默然了好久。
他不動的時候,便如一道黑色的鋒刃,叫人不敢靠近。
冷杉和何嫂子等裴府老人齊齊出門迎了出來,跪在地上哭着行禮。
裴玉霖稍稍擡手,神色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扭頭拉着裴玉衡準備進去。
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扭頭眼神銳利的射過去,
“你跟來做什麽?”語氣冰冷的不像話。
陸雲峥腳步頓住,心情一時十分複雜。
他站在臺階下沒吭聲,卻又沒走。
裴玉霖遞給裴玉衡一個嚴厲的眼神,“進去!”
随後自己下了臺階,
“陸雲峥,你不要以為你給裴家翻了案,我就會把妹妹嫁給你,我不會賣妹妹的!”
裴玉衡聽了這話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哥這一路上別別扭扭,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陸雲峥神情顯見的難看起來,
“裴玉霖,這是聖上的旨意,你敢抗旨?”
裴玉霖忽的仰天一笑,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我明個兒就進宮,你看我敢不敢抗旨?”
他語氣還帶着幾分邪魅肆意,可眼神卻是明明白白的挑釁。
陸雲峥深吸一口氣,沉着眸,
“我與她的婚事,是你祖父定下的,這你也知道,你祖母去世之前還留了一封信給我,也是這個意思,如今聖上賜婚,你這不僅是抗旨,你也是違背長輩的意思,我與衡姐兒心意相通,你鬧什麽鬧!”
裴玉霖絲毫不被這話所撼動,嘶牙冷笑了一聲,
“陸雲峥,任何人想娶我妹妹,都得先過我這關,別說是你陸雲峥,就是太子也是這個規矩。”
陸雲峥對上這種不講規矩的人,十分無奈。
裴玉霖打小不按常理出牌,陸雲峥跟他從來就不對付。
“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就對了嘛!”
“既然想娶我妹妹就得有誠意,我告訴你,草原上的巴哈王子,也知道我有個妹妹,說是要舉國之力來求娶,過幾日四國來朝你就能看到他,你說你還牛逼轟轟的,在我面前擺臉色,你算老幾呀你!”
陸雲峥聞言狠狠吸了一口氣,一股憤怒從腳底竄到了眉心,卻又被他生生忍住。
他氣的咬牙切齒,低喝一聲,
“我能到今天的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你怎麽又給我搞來一只攔路虎?”
看到陸雲峥頭疼的樣子,裴玉霖顯見的開心了,笑了笑道,
“可以呀,給我打一頓我就給你機會。”
裴玉霖話音一落,已經出招,陸雲峥身子往後一仰,躲去了他最開始一招,卻是失了先機。
裴玉霖招招淩厲,出手狠辣,完全不給陸雲峥一點機會,
裴家上下就這麽瞅着這兩位天之驕子,在裴家前面的大路上給打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陸雲峥沒有使出全力,還是确實被犀利的裴玉霖壓制住了。
總之,陸雲峥被打的十分狼狽。
裴玉衡看的有些擔憂,
“哥,你別打了!”
得了,不說還好,這一說,裴玉霖完全是往死裏打,
裴玉衡再一次認識到這兩個人共通的毛病,于是立馬換了一副語氣,神氣十足的指揮,
“哥,你打他腋下,他的死穴在腋下,他躲過去,你再錘他一下後腦勺,這樣他無反擊之力,最後再推他腰間一掌,你把他腰給我打斷了!”
裴玉霖:“…….”
陸雲峥:“……”
雖說裴玉霖沒真按照裴玉衡的指揮打,可還是把陸雲峥打的鼻青臉腫的,
眼見陸雲峥的摸樣沒眼看了,裴玉霖心情好極了,于是也束手了,
扭頭望着裴玉衡得意一笑,
“我說妹啊,別的地方都能打,腰不能打啊,不是害了你嗎?”
裴玉衡沒聽懂這是什麽意思,何嫂子這種過來人微微紅了臉低笑了一聲。
二少爺還是老樣子沒變!
而陸雲峥更是被這話氣了個半死。
他擦了擦唇角的血,愣是半聲不吭的。
沒辦法,誰叫他要從他手裏娶妹妹呢。
七年多了,邊關的風霜怎麽也沒磨掉這混蛋的鋒芒,還是這副臭脾氣!
陸雲峥默默嘆了一口氣。
裴玉霖最終也沒把陸雲峥留下來吃飯。
府裏的老人都知道二少爺的脾氣,誰也不敢替陸雲峥說話。
裴玉衡最後擔憂的看了他一眼,給了個安撫的眼神,陸雲峥只得頹喪的回了府。
等到府內管家看到他鼻青臉腫回來,吓了一大跳。
陸雲峥長了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人打成這樣,後來連老太太都驚動了。
陸雲峥絲毫不敢提裴玉霖的事,随意找了借口搪塞過去。
只是次日他卻是沒法出門,派人告了假,就在府上歇息。
裴玉霖次日果然入宮去了。
得知裴玉霖回來,皇帝愣是早早結束了早朝,匆匆回到禦書房來見裴玉霖。
待看到一個身着黑色勁衫的翩翩男子,站在禦書房門口,那熟悉的摸樣兒依舊咧開着笑容,皇帝不由紅了眼眶。
太子和宣王跟在一旁,看到自己父皇對裴玉霖的态度,心裏一個比一個吃味。
京城所有少年,皇帝最喜歡誰,絕對不是陸雲峥,更不是太子和宣王這幾個親生兒子,而且裴玉霖!
皇帝登基前一年,裴玉霖出生,皇帝去太傅府探望,忍不住抱了抱裴家這個金孫,這小子居然就在皇帝身上拉了一包金燦燦的粑粑。
皇帝回去當日,先皇下旨立他為太子。
從此皇帝對裴玉霖就不一樣了,小的時候裴玉霖進宮玩,待遇比太子都要好,太子和宣王等皇子,在争奪皇位上或許會你死我活,可面對裴玉霖,絕對是統一戰線。
這也是為什麽,聽說裴玉霖回來了,二人一起跟着來的緣故。
裴玉霖的笑容帶着幾分肆意張揚和狂蕩不羁,即便是面對皇帝,也絲毫不收斂。
皇帝上前,看了他少許,像個長輩關切久歸的兒女一般,
“瘦了,黑了,不過長得更結實了!”
“進來。”
皇帝進了禦書房,
裴玉霖禮都沒行就跟着進去了。
太子和宣王随後跟上,可皇帝絲毫沒提叫他們也進去,于是二人滿臉嫉妒的候在了禦書房門口,豎着耳朵靜靜聽着裏頭的動靜。
皇帝坐在禦案後,裴玉霖懶散的坐在他旁邊,
皇帝正接過內侍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就聽見裴玉霖漫不經心道,
“衡姐兒的婚事還得斟酌斟酌!”
皇帝一口茶噴了出去!
“混賬!你說的什麽話!”他氣的瞪着裴玉霖。
裴玉霖神情一點沒變,擡着琉璃般的眸子望着皇帝,
“陸雲峥那母親什麽德行,陛下不知道嗎?”
皇帝氣的吐血,“朕已經叫皇後警告過她了,量她不敢做出什麽事來,再說了,雲峥那性情可是他母親能左右得了的,我問你,滿朝文武,除了陸雲峥,還有誰配得上你妹妹?你妹妹嫁給雲峥最合适,這事朕已經下了旨,改不了!”
換做任何人在這裏,怕是被拖出去砍頭的可能都有,
可偏偏到了裴玉霖這裏,皇帝還得耐心跟他解釋。
裴玉霖依舊不為所動,撥弄着禦案上的筆洗,
“我妹妹可以不嫁人!”
皇帝噎了個半死,“你瘋了你,你現在說這個話,腰不疼,等回頭你娶妻生子,衡姐兒怎麽辦?你讓她如何立足?”
“我也不娶妻!”
皇帝這下真的是被他氣瘋了,捏起手中幾分奏折,很想砸過去,卻又沒舍得,在半空晃了晃,
“你簡直是胡鬧,還當邊關這麽多年,能磨了你的性子,原來還是老樣子,裴家就你一脈單傳,你還敢不娶妻?”
皇帝話還沒完,對上裴玉霖篤定的眼神,真的是氣樂了,
“來人,給朕把裴玉霖拖下去打四十大板!”
皇帝話雖這麽說,可身邊的掌事太監卻是沒動,兩眼望天,
這場面見怪不怪了。
每到這個時候,裴玉霖也知道皇帝是真動怒了,于是嘆着氣認錯,
“陛下,臣還有要事禀報,打四十大板就說不出要事了!”
門口的兩位皇子聽到這話,真是恨不得把那嘴皮子給揪下來。
不要臉!皮厚!
裏頭的皇帝卻很吃這一套,覺得自己找到了臺階下,斜睨着他道,
“說!”
裴玉霖還真就把自己怎麽深入突厥腹地,結識了巴哈王子,把突厥那邊的情形都禀報給了皇帝。
這些情報都極為重要。
皇帝看着他的眼神明顯又溫柔了。
裴家人有一點令人仰望不及,那就是聰明睿智,無論是裴玉衡還是裴玉霖,各個絕頂聰明,什麽事都難不到他們。
這一點陸家王家,包括皇家都比不得。
在被流放的情形下,還能做出那麽多不可思議的事,也就裴氏兄妹了。
皇帝心裏舒坦了,又拍了拍他肩膀道,
“霖兒,你讓朕省點心,別鬧了”
裴玉霖沒吭聲,把玩完筆洗又開始玩毛筆,
皇帝嘆了一口氣,
“得了,徐州都督交與你處置,衡姐兒的婚事不許鬧!”
裴玉霖的眼底閃過一絲鋒芒,眉開眼笑地出了禦書房。
雖然太子跟宣王不知道自家父皇又怎麽“籠絡”裴玉霖了,可從他出門那得意的摸樣,就知道肯定是撈着好處了。
裴玉霖出了皇宮,臉色瞬間沉冷了下來,直奔刑部大牢。
有了皇帝的私印,他一路暢通無阻,最後到了徐州都督的牢門前。
徐州都督陳嘉這陣子已經被折騰的有氣無力。
陸雲峥自然沒讓他好過。
不過他也知道陸雲峥和皇帝不能明晃晃弄死他,皇帝是明君,依律治國,即便再厭惡他,也不會亂了國法,這是皇帝的一貫作風。
可待他看到牢門口那一雙銳利陰森的眸子時,仿佛看到了死神。
裴玉霖還沒吭聲,徐州都督已經吓暈過去了。
裴玉霖從來不是什麽好人,睚眦必報是他的準則。
他不可能放過徐州都督府一家。
他這麽多年在邊關,每天夜裏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有趣又不動聲色的弄死仇家。
徐州都督一家在流放的路上,一個個突然死去,就連幼童都難逃厄運。
皇帝派人查,卻始終查不到什麽。
即便滿朝文武各個都知道,這事兒鐵定是剛回來的裴家二公子做的,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愣是沒找到半點證據。
甚至之前裴玉霖每次去牢房探望對方,門都沒開,肢體接觸都沒有。
陳家的死因就成了一個謎。
但,誰都默契的沒提這檔子事。
誰叫是皇帝默許的呢!
裴二公子不回來還好,一回來,一如既往風頭無二啊!
把徐州都督府的仇報了,裴玉霖對裴玉衡的看管就松懈了下來,算是默認了這門婚事。
裴玉衡終于得了空偷偷溜去陸府探望陸雲峥。
陸雲峥雖然傷好了不少,可臉上的印子還沒消,
裴玉衡十分無奈,
“對不起,我哥呀,就是這毛病,你別怪他。”
陸雲峥笑了,給裴玉衡倒了一杯茶,
“我不怪,我反而挺嫉妒他的。”
裴玉衡眨了眨眼,
“嫉妒我哥得陛下寵幸?”
陸雲峥搖了搖頭,“嫉妒他有個國色無雙的妹妹,有嚣張的底氣!”
裴玉衡被這拐着彎的誇贊給逗樂了。
紅着臉低頭輕笑。
陸雲峥怔怔注視着她,她這摸樣像極了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樣子,天真爛漫,嬌俏可愛。
哥哥回來了,果然有靠山了,不再是誰都能欺負的孤女。
等她進門了,還有他給她撐腰呢!
裴玉衡忽然問陸雲峥道,
“你說我哥到底是怎麽弄死那些人的,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查了,既不是中毒,也不是遇刺,看起來也不像是自殺。”
裴玉衡問裴玉霖,裴玉霖始終不肯告訴她。
陸雲峥笑着拉了拉她的手,
“我猜是吓死的!”
“怎麽可能?”
“可能!”陸雲峥神情嚴肅了幾分,
“西域曾有一種幻術,久而久之致人心神渙散,到了某種特定的場景,腦海裏會浮現被人殘殺的情景,最後活生生給吓死了。”
裴玉衡想起這家人死在晚上,沒準還真有可能。
她哥在西域待了幾年,學了這種本事也難說。
“會不會被發現?”
“不會!”
“誰也找不到證據,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哥什麽都沒做,人家确實是自己吓死的。退一萬步來說,陛下舍得你哥哥出事嗎?”
裴玉衡失笑了。
陸雲峥想起先前裴玉霖說的話,忽的認真跟裴玉衡道,
“衡兒,五日後的四國大比,你可不可以不去?”
“為什麽?”
這麽大熱鬧誰不想看?
陸雲峥一本正經指了指床榻那邊,
“你瞧,你給我縫的兩雙鞋都壞了,中衣也破了洞,你給我制衣裳吧,馬上要成婚了,我想穿你做的衣裳!”
陸雲峥揉着她軟乎乎的小手,身子漸漸往她身上靠。
裴玉衡連忙抵住他,
“得了,想要我給你做衣裳就說,撒什麽嬌!”
陸雲峥唇角暗暗勾了勾。
接下來幾日裴玉衡還真就忙着給陸雲峥制作各式衣裳,
心想着成婚了給他穿幾身全新的,舊的都不要了。
他沒有娘關心,她就想加倍待他好。
日子就這麽悄然而過。
哪知道一日清晨,裴玉霖收拾的妥妥當當要出門,發現裴玉衡沒還動靜,也顧不得男女之防,直接沖到了裴玉衡的院子,站在院子裏就看到裴玉衡在窗臺下的坐榻上描花樣,
裴玉霖氣的走進去,掃了一眼發現滿屋都是陸雲峥喜好的服色,登時眉頭皺起,
“今日四國大比,你在這裏瞎折騰什麽,這是陸雲峥叫你做的?”
他記得自己妹妹一不會下廚,二不會女紅。
陸雲峥那個混蛋,敢勞駕她?
裴玉衡失笑,“哥哥,我給他制幾身衣裳,回頭也給你制幾身,哥哥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