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交心

鎮北侯,曾赫赫威名的鎮北侯,平三藩驅胡人,位居一品神武将軍,與先帝有袍澤之情,被允帶刀出入殿前。

虎父無犬子,裴家肅之,那更是驚才絕豔的少年,詩詞文章,治國策論,篇篇驚世,更是立馬橫刀,斬殺敵軍将領于馬下,是京中無數少女的夢中人。

媚生心下一驚,急急轉頭去看他,她想過他身世不凡,可沒想過這樣金尊玉貴。

“我幼時曾為太子伴讀,與先太子殷羽同起同卧,情同手足。後來南疆犯我邊境,殷羽主動請纓,我與四皇子殷臻為副将,一路斬殺過去,直抵南疆皇城。回來後,殷羽将南方軍務握在了自己手中,與我父親一南一北,撐起了大周。只可惜......”

他說着頓了頓,從船尾摸出一瓶北地烈酒,棄掉瓶塞,仰面灌了一口。

“只可惜威望日重的太子,不幾日便暴斃了,太醫只言染了惡疾。他死的蹊跷,我暗中探查,線索直指張貴妃。可聖上極是愛重張貴妃,護短異常。我那時少年意氣,三千鐵甲圍了皇城,逼迫聖上徹查此事。”

“只畢竟少年純真,輕信了先帝徹查之諾,放下刀劍既被投進了大理寺。”

“我父親聽聞後,從北疆連夜入京,用與先帝出生入死的情誼換了我一命,自刎于殿前。”

他說完,自嘲一笑,擡手抹去了嘴角的酒漬,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久久未有言語。

那時候啊,還是洪武十六年,他與先太子打馬歸來,鮮衣怒馬,一日看遍盛京繁華。

殷臻還是個孩子,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焦急的喊:“二哥哥,肅之哥哥,你們怎麽不帶我!”

可眨眼便煙消雲散,死的死,走的走。

他那時因着痛恨自己的沖動,親手害死了父親,母親也在奔波中斷了腿骨,又看夠了皇家骨肉相殘,便發誓再不出世,躲在小小的揚州,得過且過。

隐秘的傷口被揭開,裴衍仿佛又看見大殿之上,父親血淋淋的臉,巨大的愧疚襲來,讓他握酒瓶的手微微有些抖。

一只柔嫩的手伸了過來,帶着溫暖人心的力道握住了他冰涼的指,她說:“裴衍,不是你的錯。”

“沒有你,你的父親也會死,先帝連太子都容不下,如何容的下你父親?鎮北侯應是早做了赴死的準備,用一人的死,換了你跟母親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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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從容而堅定,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讓他終于敢正視這潰瘍。

他閉了閉眼,默了好一會,才一點點帶出人氣。

忽而一伸手,将人拽到了懷中,微涼的身子貼過來,汲取她身上的溫熱,他說:“林媚生,謝謝你來。”

媚生有點悶,擡起頭,正撞進他的眼,那裏面星光閃爍,是媚生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缱绻,旋渦一樣吸着她往裏陷。

她擡手抵住了裴衍胸口,張口問了句:“你心裏有我嗎?”

“男兒心中,自然該裝着萬裏山河。”裴衍翹了唇角,一臉戲谑。

真是煞風景,媚生暗暗撇嘴,垂下頭玩他腰間的蹀躞,忽覺耳朵上一熱,男子清淺的呼吸吹在她耳畔,輕聲補了句:“但你跟這萬裏山河一樣重。”

媚生心停了一瞬,擡頭愣愣看他,男子清隽的臉一點點放大,直到那溫熱的唇貼了上來,她才反應過來要逃。

可惜箍着她的那雙手分毫撼不動,扭動間還被他扯住裙帶,一揚手褪了去。

那熾熱的吻便沿着臉頰,滑向了脖頸。

媚生被他抱進船艙時,整人綿綿的用不上力,任憑他一點點褪去了自己的中衣。

女子無暇的雪膚,在這暗夜裏閃着瑩瑩的光,晃的裴衍手上爆出了青筋。

只他今日格外溫柔,那吻也沒有往日強硬的掠奪,缱绻反複,細細流連。

媚生摳緊了身下的毯子,感覺自己化成了一灘水,随着他輕輕晃動,忽而一個浪頭拍來,讓她微微蜷起了腰。

那人卻不放過她,欺身而上,越發興風作浪。

有風吹來,吹得烏篷小船晃晃悠悠,也吹來了女子低低的啜泣,時高時低,在這夜色裏分外撩人。

過了許久,月亮已升到了中天,那小船兒才慢慢減輕了幅度。

媚生哭的嗓子都有些啞了,無力的靠在他胸前,濃密的發垂下來,柔滑一片。

裴衍一下下撫着她的背,嗓音暗啞,嘆了一句:“我原先最瞧不上男子沉迷女色,一點自制力也無,只碰上你方曉得,女色誤人。”

他說完,覺出手下肌膚微涼,心下一凜,急忙給媚生裹了自己的外袍。

先将自己收拾好,又拿了帕子替媚生細細擦拭了,替她穿好了衣服。

夜已深沉,長街上靜谧無人,裴衍背着媚生,一步步往桃花巷走。

媚生頭腦有些昏沉,靠在他背上,聽見那沉穩的呼吸,忽而想起他說:“你與這萬裏山河一樣重。”

他心裏有了她?她一個激靈,醒了大半,那這心頭血是不是可以取了?

......

媚生回來後,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第二日便發起了高燒。

霍氏氣的用手杖敲打裴衍,氣呼呼的罵:“讓你胡鬧!這麽大的人了,一點不知節制!”

等她醒了,霍氏的氣還未消,瞧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心疼又愧疚:“肅之向來是個冷清自制的,我未料他竟貪這一口,阿生啊,你還小,若受不住,娘給他尋個通房,就只洩火用......”

“母親!”裴衍掀簾走了進來,肅着一張臉,聲音也冷寒:“通房便省了,兒子用不慣。”

他打死也不會說,那時入了盛京,惱恨媚生夜夜如夢,也曾跟着同僚尋過那據說有傾城之色的花魁,人也确是嬌豔,只總覺哪裏不對,稍靠近一點,便是渾身的不舒服。

霍氏也知兒子不好伺候,瞅了他一眼,又生氣又無奈,數落了幾句,打簾出去了。

裴衍便靠近床榻,居高臨下看媚生,似笑非笑:“林媚生,你要給我尋個通房?嗯?”

這人做了幾年官,通身的氣勢益發逼人,唬的媚生把嘴裏那聲“嗯”囫囵吞了下去,抱住他的腰,蹭了蹭,含着淚違心道:“不找不找,我要與夫君夜夜纏綿。”

裴衍勾了唇,一身的冷肅散了去,整個人都溫潤起來。

他低頭瞧見小姑娘頸間紅痕,指尖輕輕撫了下,将人抱進懷裏,柔聲道了句:“是我孟浪了,等你好了,我們一路坐船進京,帶你去看蘇杭盛景。”

“往後......往後看景兒,能白天看嗎?”小姑娘揪住他的玉帶,哭喪着個小臉,小小聲懇求了一句。

裴衍莞爾,伸手在她背上輕撫,卻不松口,這景兒嘛,還是晚上看有意思,只是下次得做好保暖,不能讓小姑娘再受罪。

只媚生這一病卻不輕,連着拖拉了十來天,便是好了,也落下個毛病。人益發嗜睡,稍微氣不順,異或受點驚,便要昏厥。

譬如裴衍要她練字,見她寫了半天也無甚章法,擰了眉想要數落幾句,剛冷下臉,話還沒出口,那邊小姑娘已是蒼白了一張臉,人一歪便暈了過去。

再譬如那孫夫人與林晚上門求見,還未進門,房裏的媚生想起她們便氣悶,一起身又暈了去,裴衍便大怒,将那二人打了出去。

裴衍能有什麽法子,自己娶回來的,只能精心呵護了,捧珍寶一般,一路捧回了京。

進了京,尋遍名醫也不見好。

這日媚生喝了藥,正昏沉,扯住他的袖口道:“夫君,明日我們去寒山寺求一求吧,指不定能好。”

第二日一早,裴衍便告了假,陪着她去了寒山寺。

寒山寺建在城郊的無緣山,郁郁蔥蔥的樹木掩蓋着幽深的廟宇,自有一股清幽出塵之感。

早有小沙彌候了,引着兩人上了香,進了後院方丈的禪寺。

剛坐下,媚生忽而瞧見禪寺後窗一株棗樹,上面結了沉甸甸的果子,紅彤彤的惹人愛。

她扯了下裴衍的袖子,眉眼彎彎:“夫君,我想要吃顆棗子。”

裴衍招招手,要那小沙彌去摘,卻被她挽了臂,嬌嗔:“要吃夫君摘的。”

裴衍含着笑摸了下媚生的發頂,一撩袍角,出了門。

門一關,那方丈寂空忽而離席,鄭重的行了跪拜禮,口中喚:“仙上。”

媚生一愣,倒是沒想到這人還有如此修為,她将人扶起,笑道:“大師好修為,我今日準備的金銀算是白費了,原還想着收買你,要你替我說幾句話。”

寂空盤腿坐了,但笑不語。

媚生湊近了些,手攏在唇邊,悄聲道:“待會我夫君進來了,你便告訴他,我這心疾無藥可醫,心愛之人的心頭血倒是可以一試。”

寂空瞧了眼拿根竹竿,正敲棗子的裴衍,帶了點悲憫神色,問:“仙上,當真要如此?萬望細細思量。”

“自然。”媚生咽下口中的素糕,拍了拍手上的糕點渣,點頭道:“一滴心頭血而已,待會大師下手輕些,不幾日便愈合了。”

寂空沒答話,只靜靜瞧她吃糕點,幽幽嘆了口氣,半響後,才道了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更完後,媚生的第一世便要告一段落了,可能會有不圓滿,但是我們下一世來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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