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賈代善向無塵投去一個問詢的眼神。

無塵與國公爺配合多年,自有默契,答道:“只要那跛足道人不是飛天遁地之人,便可一試。”

其實無塵心中還是有幾分擔心的,好不容易将賈敬扳正過來,無塵沒提對方會用換命邪法的事。但是那些東西,無塵只在傳說中聽過,對方竟然能用邪法讓賈瑚自己走入荷花池中,短暫落水便陷入昏迷,離成功只差一步之遙,可見對方真有法術在身,這方面,并非自己能夠應對的。

賈代善和無塵是老搭檔了,聽出無塵的擔憂,只道:“先留心着,若有機會,盡力而為。”

賈敬連忙道:“道長,到時候叫上我,讓我看看你們鬥法。”

賈代善又對賈敬道:“敬兒,你會試在即,日後只管好好溫書,讓你老子曉得你還操心這些神神鬼鬼的,看你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賈敬連忙恭敬道:“是,侄兒知道了。”

次日,林海拜訪寧榮二府,先去見了賈代化,後來的榮國府。

現在賈代善并未完全禁賈母的足,必要時候也讓她會客,但是這種與內宅無關的會客并未通知賈母。

林海倒是禮數周全,也備了給國公夫人的禮,賈代善命人收了,只說賈母養病,不便見客。

林海因結識了賈敬才和寧榮二府重新有了走動,便是關心也有分寸,只祝了老封君早日康健,未再追問。又聊了些祖上的事,便提出想求見無塵。

其實昨日無塵對跛足道人的判斷,賈敬已經向林海轉述過,林海也覺深以為然。

而且比之賈敬,林海本就不是那麽信宿命的人。不但現在不信,就是前世,在妻兒都去世之前,也應當是不信的,林黛玉生來身子不好,癞頭和尚要化黛玉出家的時候,林家是拒絕的。直到林家獨子和賈敏相繼離世,或許林海受夠了打擊,才心灰意冷,相信了宿命,不再續弦。

即便如此,林海也覺無塵之言乃是金玉良言,想要當面致謝。

林海與無塵會面之後,見無塵不但一副仙風道骨模樣,學識更是淵博,大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一老一少相談甚歡,一時忘了時間。

因林海和無塵就在賈代善的大書房說話,期間還見了自己進京那日在狀元樓見到那位姑娘。那日賈敏帶着頭冠,做男子打扮,今日卻是女裝。兩人甫一打照面,皆是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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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道:“父親既是在會客,女兒先回去了,等會兒再來。”一福身,便出了書房。

林海一見時間不早,也起身告辭。只腦海中吃驚那日所見的姑娘竟是國公府的千金。

賈敏也一眼認出了林海,心中想的則是:這人怎麽會在家裏?

等林海走了,賈代善才問賈敏可有什麽事?賈敏也就是來請教一些有關政治的事,自從賈代善開始提點賈敏關于官場、朝堂上的學問後,賈敏簡直如魚得水。

賈代善很忙,能專門教導閨女的時間不多,賈敏便自己看書琢磨,等積攢了一定的問題便一起到大書房請教。這日既沒聽說賈代善出門,也沒聽說要會客,便直接拿了問題過來,誰知又巧遇了林海。

賈代善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一介武将,覺得世人對女子要求實在過于嚴苛,只要不是私會,男女偶然見面,賈代善并不覺得有何越禮之處。

接下來,賈敬便專心投入了複習之中。林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但林家母子離京多年,現在還要派人收拾打掃。賈敬索性邀請林海就在寧國府溫書,兩人一同複習。

這段時間,司徒睿又出宮了好幾次,都是見那一僧一道。本來霍煉已經懷疑一僧一道了,這倆人偏偏又預測對了幾件事,霍煉便也覺得應當再給這對僧道一次機會。

但是司徒睿問接下來如何做時,二人總是以時機未到、積蓄實力為推脫,并不急于給出具體的方案。

司徒睿和霍貴妃抱怨了幾次,覺得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與自己夢中的都不同了,總覺得不如夢中的二人果決。

霍貴妃沒有受前世幹擾,倒覺得一僧一道所言有理,現在本來就是積蓄實力的時候。

霍貴妃勸司徒睿說:“皇兒,我們所謀者大,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也不能等着靠天命。你那夢境再真實,不也和現實有出入麽?從今日起,忘了那夢境,我們踏實走好每一步。我原本不打算告訴你這些,等你成年還有幾年,到時候若是豫親王和太子有一方勢大,我原是打算退步抽身的。誰知你做了那樣的夢,有吉兆是好事,但是切勿沉迷,否則反而自誤。”

司徒睿沉吟良久,自省自己确然重生之後過于心浮氣躁了,答道:“兒臣受教。”

這段時間豫親王那邊倒是安生,鳳藻宮也低調之後,難得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如此過了半月,林家的宅子收拾出來了,林海搬回林家。現在林家只剩林母和林海兩個主子,為了感謝寧榮二府的照顧,林家也擺了兩桌酒,只請了寧榮二府和林家還在走動的幾家故舊。

林家雖是列候之家,但人丁稀薄,林海雖是解元,卻也只是個舉人,朝中無官,門庭自然比之林老爺在世時冷落了不少。

如此再過兩月,便到了年底。現在寧榮二府兩位節度使,一人掌京營兵權,一人掌平安州兵權,前來走動送禮的人家絡繹不絕。

這些應酬交際賈代善一律交給了張氏,張氏打起精神認真打理,因都有舊例可巡,張氏也是個仔細人,皆未出什麽錯漏。

唯有南安王妃前來走動的時候,是賈母出面的。

南安王妃與賈母是閨中便認識的,那時候起便有走動。雖然南安王府對賈瑚所作所為不可謂不惡毒,但明面兒上兩家還沒徹底掀桌子,樣子還得做,戲還得演。張氏自然是不耐煩招待南安王妃的,索□□給賈母。

南安王妃原本想試探試探榮國府的口風,誰知不但沒見着張氏,連賈母都淡淡的不怎麽說話。南安王妃便回去了。

張氏實在惡心南安王府,回禮也不想準備,也不想去走動,便将一切都推脫給了賈母。

賈母許久沒出門了,便是身邊有周嬷嬷跟着,不能說多餘的話,也願意出門透口氣。

這回去南安王府走動的是賈母和賈敏。到了南安王府,南安王妃原以為機會來了,曾邀賈母單獨會面,誰知賈母幾不可見的看了周嬷嬷一眼,拒絕了。

婆婆在世的時候,賈母有幾分畏懼周嬷嬷;現在婆婆故去多年,賈母依然畏懼。倒不是周嬷嬷多麽霸道不講規矩,主子都敢忤逆。而是周嬷嬷以前代表了老國公夫人,現在代表賈代善的意思。賈母畏懼周嬷嬷所代表的權利,是以不敢多言。

就這樣中規中矩的走動吃酒下來,便倒了興德帝設宮宴宴請文武百官的時候。賈代善在京中雖無職位,也一樣受到了邀請。

宮宴沒什麽好吃的,那樣大的規模,酒菜上來都涼了,不過是為君者給予臣子的體面,但凡得了口谕的,無不欣然前往的。

往年但凡賈代善在京城,都會帶着賈母前去,今年則是賈代善獨自一人去了。

宮宴的前一日,賈母終于忍不住了,問賈代善道:“老爺,不管我以前多教子無方,我的心總是盼着家裏好的。你罰也罰了我小半年了,這宮宴你還不肯全我臉面麽?”

現在鳳儀宮無主,甄貴妃、霍貴妃皆是協理六宮的高位分嫔妃,現在榮國府與這兩家明面兒上沒撕破臉,暗地裏已經勢同水火。讓賈母去宮宴,那不是羊入虎口麽?

賈代善盯着賈母看了兩息。

被一個不怒自威的人盯着瞧,賈母原本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卻不知怎麽氣勢一下就弱了。

賈代善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史氏,看在你守過父母的孝,膝下也兒女雙全的面上,我給足了你體面,但是榮國府卻險些毀在你手上。你知道政兒舞弊的事是誰勾引他的麽?”

賈母瞪大了眼睛,“與宮宴有關麽?”

賈代善點了點頭:“不讓你去,并非削你臉面,而是怕你中了別人的算計。你是我兒女的母親,你沒臉,難道赦兒、政兒、敏兒他們很有面子?至于到底誰算計了政兒,我不告訴你,是怕你沉不住氣。”

賈代善到底沒說具體的,政治上的天賦有時候和年齡無關。不說有了奇遇的賈瑚,就是閨中的賈敏,也強過賈母千萬倍。

賈敏其實和賈母相處更多。賈母對賈敏也向來寵愛,一直給賈敏提供最優渥的物質和最體面的排場,剛開始賈敏也覺父親對母親的處置太過嚴格。

但是當賈敏對朝堂、對政治的理解越發深刻,再回想母親做的那些事,便不好再替賈母說話,只好一點點的寬慰,盡可能的跟賈母解釋。賈母心中依舊是不忿的,但有賈敏時常開導,賈母的格局和眼光也有了緩慢的進步。

其實上回去南安王府,南安王妃雖然沒從賈母口中套出什麽有效信息,但是已經看出賈母身邊那個眼生的嬷嬷規範着賈母的言行。也将這個消息傳遞給了霍貴妃。

入宮領宴官員和诰命是分開的,且所帶丫鬟、婆子皆不能入宮,若是賈母參加宮宴,原是機會,霍貴妃自然有所準備。不過霍貴妃都覺得賈母會稱病,也沒抱多大希望,結果自不出霍貴妃所料。

宮宴就這樣安然度過,而後滿朝文武和各部衙門獨放了假。這段時間也是各家請客吃酒,交際應酬的時候。

賈代善是以給賈敏擇婿為由,請示了興德帝,留在京城的,這一留已經是小半年。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賈代善當然更願意一直留在京城,将這複雜的局勢捋得更清楚再說。但是也不好當真成天忙着暗鬥,卻對賈敏的親事不聞不問。索性便将此事托給了張太太和張氏,她們都是當家主母,來往的又是高門大戶,可以幫着物色出色的少年。

張氏和賈敏交好,私下問過賈敏的意思。賈敏臉一紅:“這種事嫂子怎麽來問我,但憑父親做主便是。只一樣,嫂子經常在外頭走動,千萬将人品打探清楚。”

賈敏有三個庶姐都已經出閣,當初賈母擇的夫婿,門第身份倒是都配得上的,但姐夫們吃喝嫖賭無所不能,也不知疼人,雖因榮國府的門第高,不敢滅妻,但已經有了寵妾之事。這還是因為父親位高權重,庶姐們只是受了冷落,将來萬一失了人撐腰,還不知道怎樣呢。

賈敏是姑娘家,不好說婚嫁的事。但要賈敏自己說,與其嫁個有能為但是不知冷熱的,還不如大嫂子這樣的婚姻來得自在,大哥哥雖然略平庸了些,但知道心疼妻兒。

張氏拉着賈敏的手說:“敏妹妹不必害羞,這一成親便是一輩子的事,有什麽要求盡管想好,此時不說,嫁過去不喜,才是害了自己一輩子。”

賈敏咬着唇點點頭。

像賈敏這樣家世、相貌樣樣出挑的姑娘,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張氏出門應酬,私下打聽的便有許多。

只是張家書香門第,規矩比之武将之家更嚴,無論對方公子長相、門第多好,張氏都還私下使人打聽,對方有無侍妾,或是是否愛喝花酒,最近參加科舉的,可有去煙花地。

連賈赦都覺得張氏這嫂子管得過分了,道:“我不幹那些事是我自知高攀了你,若我還不知道好歹出去鬼混,還算個人麽?但這世上的男子,尤其才貌雙全的少年郎,有幾個不風流的。你這麽挑下去,別耽擱了敏妹妹。”

張氏橫了賈赦一眼:“難道敏妹妹的家世品格會委屈了誰不成?再說敢上咱們家提親的少年公子,哪個不是高門大戶,以後結親的姑娘必不會差。若是有心的,絕不會還沒說親就去那煙花地,給未來的妻子氣受。”

賈赦被張氏說了便禁了聲。這個世界到底是男子為主,男子早就對男尊女卑習以為常,一個懂得體諒女子的男人才難能可貴。賈赦也并非天生如此,賈赦記得是當年祖母教導自己,将來要敬重發妻,不可讓侍妾越過妻子,不可沉迷風月場所打妻子臉面。

後來祖母去了,祖母的教導賈赦還記得。所以那些尚未說親便眠花宿柳的男子,是家裏沒教好,那敏妹妹嫁過去是要受委屈:“好,我會好好打聽。”

有張氏這樣挑剔的嫂子,那些試探的人家後來都被榮國府婉拒了。甚至有些覺得被榮國府削了面子,還暗地裏傳出榮國府要送四姑娘選秀的話。

林海因守了一個父孝,實際上已經耽擱了婚齡。而且他的處境有些尴尬,明明既是鐘鼎之家,又是翰墨之族,偏偏族中人丁稀薄,沒有強大的宗族做依傍。想聯姻尋求助力的人家,會覺得林海再是出色,也有所缺憾。

林母心中一直裝着這件事,時常說要早些将親事定下來,省得哪日自己一口氣不來,林海再守母孝,便徹底耽擱了。

林海自己倒不甚着急,現在林海中了解元,林母才略微放心,憑林海的人品樣貌,等中了進士,雖是到了弱冠年,也能說得好親。說不定還被誰家榜下捉婿直接捉了去呢。

這些日子,林母已經托人打聽适齡的姑娘了,一邊也祈求林海這科千萬別出岔子。等高中之後,來個雙喜臨門才好。

就這樣到了二月,離會試的日子越發近了。二月的京城尚且寒冷,為防夾帶,考試又只能着單衣,有許多學子因此熬不下來,就此一病不起的。

賈敬小時候習武只練了幾個把式就覺得苦,撂下家傳武藝沒練了,但好歹出身功勳之家,中了舉人之後,賈代化就開始押着他也練習騎射了。不求他在騎射一道上練出什麽祖上風采,但求會試時不會被擡出來。

林海生得單弱一些,不過因為其祖上兩代都走得早,林母怕重蹈覆轍,也押着林海時常練些五禽戲強身健體,但求有用。

如此便到了會試的正日子。會試也分三場,每三日一場,提前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但凡講究點兒的人家,都會派人在外守着,備好馬車,準備好驅寒的衣物的姜湯。至于那些不遠千裏赴考的寒門學子,若是帶着書童,書童有心的還好,獨自一人的便無人打理這些。

自然,也會有人多備一些姜湯,分給有需要的人。有些純屬心善,有些則是借此小恩小惠籠絡人。走到會試這一步的,也都算不能輕瞧的人了,誰知道日後人家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如此三場下來,林海再中會元。有些賭場甚至開出了林海連中三元的盤口,也有押其他熱門的。

但這樣一來,坊間就傳出一些有人為操控痕跡的聲音。

有人給跛足道人造勢,說渺渺真人算無遺策,算準了林海命中注定要中探花。古人本就迷信,加之之前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已經算準了幾場天災,若是這一次再讓跛足道人言中,這二人在民間威望更勝。

另外還有人押了其他人中狀元,原因無非是誰門第高,誰朝中有人。這種聲音每每大比都會出現,倒不是很顯眼。不過出身高這一條,賈敬可占了全。有人說其父是京營節度使,就是皇帝親點一甲,也會多看顧;再說,人家叔父的親家可是禮部尚書的親家,也能使上力。

這等謠言十分惡毒,既敗壞人名聲,也否定人家的努力。

賈代善得了這些消息,只冷冷的評價了一句造謠者小人行徑,難成大器。

倒是賈瑚嚴重閃爍着冷意:“祖父,等一僧一道再這樣造勢下去,便可左右民心了。”

賈代善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比之賈瑚要樂觀:“這也就是鳳藻宮籠絡人才的手段罷了,若果不學會适可而止,聖上不會容他們。”

那是您不知道前世的事。前世一僧一道在京城活動的時候,季琳還被困在梅家莊受訓,自然不知道一僧一道如何聲名鵲起。但是季琳卻知道後來一僧一道在好些省份都是傳說中存在的神仙人物,民意基礎非常強大。

想來鳳藻宮也是計劃周詳的。要攫取名聲,從哪裏開始都比不上從京城向外擴散,但凡什麽事只要添上一句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可信度都高了幾分;但顯然鳳藻宮也知道适可而止,恰當的時候讓一僧一道轉戰地方,避開了帝王忌憚,也攫取了更高的聲望和民意基礎。

“今日起了這個頭,他日若這二人轉戰外省呢?”賈瑚道:“對于這樣的潛在威脅,最好的辦法便是斬草除根!”

賈瑚一邊說着,一邊又在自己那本冊子上做記錄。然後将冊子遞給賈代善看,上面有着京城輿論走向的詳細時間線,賈代善看得了皺了眉頭。若是照此發展下去,這一僧一道的聲望只怕要蓋過欽天監。

“可是這二人總能預測天災,或許真有神通。無塵那日雖沒明言,但我看出他的意思,對付這二人沒有把握。”賈代善不無擔憂。無塵跟了他多年,名為上下級,實則猶如兄弟臂膀。跟自己回京這些人,賈代善一個也不想有閃失。若是兩軍交戰,各憑本事便不說了,折在玄門鬥法上,賈代善自覺難以接受。

如果跛足道人還是前世那樣來去如風的身法,季琳帶着整個青龍衛也沒把握必然能活捉他。但是今世這跛足道人的身法,總叫賈瑚覺得這人比之前世弱了很多,行事風格也不如前世霸道。總讓人覺得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這二人實力大不如前。

當然,也有可能這二人故意示弱。但是那日自己一行在狀元樓上瞧見跛足道人,跛足道人并不知曉樓上有前世故人,不大可能故意隐藏實力。

賈瑚接過賈代善遞回來的冊子。邊做圍剿計劃邊說:“祖父,那跛足道人既是專門攔了林會元的路說那些有的沒的,便是準備了後手的。想來只等殿試放榜,若是林會員中了探花,這跛足道人必要上前游說林探花。我們可以使人埋伏在林家附近,見機行事。這兩個神棍進京這麽久了,除了咱們在狀元樓時偶然遇見一次,其他時候卻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可見南安王府将其保護得很好。錯過這次,恐怕不好再尋機會。”

賈瑚不疾不徐的論述,長篇大論字字有理。等賈瑚說完,将林家左近适合埋伏的草圖已經畫好了,遞給賈代善。

自賈代善回京,這個嫡長孫就不停的給他驚喜。但是賈代善拿到這份速成布置圖還是震驚了一下。

賈瑚對京城之熟悉,跛足道人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攔截人手的安排娴熟得像經常排兵布陣。

前世辦了那麽多案子,古時候的城市又不像後世幾年就大變樣,賈瑚當然熟悉。每一條街道,每一條胡同,容易躲藏的地方,賈瑚了如指掌。

“瑚兒,你是什麽時候前去踩點的?”這份計劃若無提前踩點,決計做不出來。

“之前林老夫人治酒,瑚兒去過林家。”這當然是實話,那次賈瑚還特地說要去周圍轉轉,不過那次不是現踩點,而是看看左近的街道建築和前世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好做調整。

賈代善仔細看了這份計劃,周全便是自己也沒什麽好補充的,便當即拍了板:“好,我們就此一試!”正如賈瑚所言,不管所謂渺渺真人有多強大,這都是最好的機會。錯過這次,難道要去南安王府抓人麽?

會試和殿試之間有月餘的時間,因林會元的名聲已經越發響亮了,上林家打探林海親事的人也多了起來。甚至跛足道人還上門對林母說了那番林海當中探花,命中無子的話。

林母雖是一介婦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直接命人将臭道士打了出去。但心中依舊隐隐擔心。林家祖上三代單傳了,一個封建社會老太太聽了這些無子宿命的話,不可能毫不受影響。

跛足道人要的也是這效果,一切都是鋪墊只等放榜。

本朝科舉的二三甲是考官根據考生各科答卷綜合排序,列出名次,一甲前三名是天子親點的。

朝中提出将兩淮鹽運使單設一官員,不再讓江寧織造兼任的呼聲益發高了,興德帝也有此意。故而這這次點一甲的工作,興德帝格外認真,除了禮部推舉的幾人,還額外多翻了一些排名靠前的試卷,為的便是選幾個在鹽政上可用之才。

其中林海策論正好論述的鹽稅一事,鞭辟入裏,讓興德帝眼前一亮。

自也有其他優秀答卷,各有所長,皆是棟梁之才。興德帝擇出前三名之後,一甲中只有林海弱冠之年,相貌出衆,順理成章點了探花。狀元和榜眼自然也優秀,只是都不惑之年,這探花是萬萬當不得了。要将林海名次再提一提,興德帝又覺得頭三名誰被擠下去都不合适,便就這樣定了名次。

放榜那日,多少人守在試院前。金榜放出時,擠在最前面的竟是開出盤口的賭場小厮。頭名狀元既不是大熱門林海也不是傳得像模像樣的賈敬,那些賭了錢的無論輸贏,便都散了。

然後才是各學子的家人書童,張榜處裏裏外外擠着多少人。林海和賈敬倒都不急。林海沒覺得自己必中狀元,但是已經連中兩元了,位列前二甲是有把握的。

至于賈敬麽,若是前世或許還會慌張,受無塵提點之後,賈敬豁然開朗,心氣平和許多。不但學問有了長進,連帶這次會試和殿試,賈敬都覺自己發揮還不錯,也不着急。

但兩家的下人可就急上許多。寧國府的常随都是練家子,見自家大爺不急,便擠進去看榜,然後又擠出來,他身強力壯,也不覺得費事。

到底是大家常随,看榜之後便驚喜萬分,倒也守着規矩沒有大呼小叫。直到到了近前,才抑制不住臉上的喜氣,給自家大爺道喜,又向林相公道喜。

賈敬中了二甲第六名,已經是相當高的名次了,自然值得一賀,林會元中了探花,更是高中。

二人對自己的名次都是滿意的,尤其是賈敬。前世他一遇大考就慌亂,總是發揮不出最好水平,今世已經大有長進。

榜下捉婿的事當然也有,今年捉婿的熱門便是林海。無他,中前三甲的,其實未婚公子并不多,像林海那樣名次高,長得好的更是少有。當然,所謂捉婿也并非真的搶了人就綁回家成親,無非是知道了這個人,若是雙方有意,再使媒人說和。

如此一來,林家可熱鬧了,前來道喜外加打探林海有否定親的人不知凡幾。

林母知道自己兒子這一科多半能中的,早早使人準備好了紅封和金銀锞子,但聽說林海中的是第三名探花時,林母不禁想到那跛足道人所言。

林家進京也好幾個月了,渺渺真人名聲響亮,林母是聽說過的。

且不管林母內心如何,放榜之後新狀元游街都是京城最熱鬧的事之一,這也是許多閨秀正大光明出門看熱鬧的時候,臨街多少鋪子的樓上早早被各家包了,未等禮部隊伍過來呢,許多閨秀們便微微探頭朝下張望。

寧榮二府自然是要瞧這熱鬧的,賈敬高中第六名,自家人自然要來瞧瞧新進士的風光。

前來酒樓的時候,寧榮二府還遇到了一波熟人,便是南安王府的人。賈敏和南安王之女霍灼閨中相識,不想今日這裏碰到。雖然賈敏已經隐隐知曉自家和南安王府結仇的事,依舊點頭示意,然後各自入了包房。

霍灼是南安王寵妾之女,生得花容月貌,雖是庶出,卻得南安王寵愛。之前也相看了幾門親事,但是霍灼眼高于頂,覺得嫡母要害她,總是不允。留到今年,已經十六了。

現在南安王府想籠絡林海,跛足道人也以無子之說預留了空間,南安王妃覺得這樁親事若是能成,倒是擡舉了霍灼。但是南安王府只此一女年齡合适,相貌出衆,便讓霍灼來看狀元游街,實則也是相看探花郎。

等禮部官員簇擁着新進士過來,一條街上好不熱鬧。尤其林海既生得好,又是未婚,竟是風頭蓋過了狀元、榜眼,一路上不知得了多少閨秀的青眼,被丢了多少手帕頭花。

及至隊伍到了寧榮二府所在包間這邊,賈赦直接大呼賈敬之名。賈敬和林海一起擡起頭來,林海一眼瞧見窗邊的賈敏。這是二人第三次對視,賈敏微笑致意,林海回之以笑容。

霍灼遠遠見隊伍過來,已經将目光鎖在林海身上,待得人近了,便隐隐盼着林海能擡一擡頭。誰知林海不但果然擡頭,還對着樓上一笑,霍灼瞧得心中隐隐一跳。她的教養還在,沒做出失态之舉,但心中覺得若是嫡母能為自己做主促成這樁親事,自己日後便不和她作對了。

再熱鬧的新狀元游街也有散場的時候。接下來便是新進士們放假,若是非京城人,則要回鄉報喜祭祖。林海母子都來了京城,便不回鄉了,只等着過了假期拜官上任。

而林海高中探花,擇親上機會多了一些,林母想着趁這幾個月假期,将林海的親事定下來,自己便也了了一樁心事。

這段時間,媒婆前來探口風的不少,自然,便是雙方有意,也沒有女方求着男方的道理。便是看好了,還由要林家上門求親,女方按理三據之後再走禮。

賈敏到了擇親的年紀,賈代善問過賈敏,可中意林海,只一樣,林海比她年長六歲之多,族中也沒有什麽幫襯,其他倒是極好。賈敏沒有直言,只害羞的說單憑父親做主。

賈代善便知道賈敏是不反對這樁婚事的,吩咐張氏和賈敬再去打聽。

林海現在再搶手,賈代善也不打算将女兒輕易許出去。

只南安王府因目的不純,下手可快得多了。這頭榮國府還未有動靜,那頭南安王府已經使問過林母。

霍灼雖然是庶出,但門第高貴,在林母看來是滿意的,便問林海的意思。若是林海同意,便尋個機會相看。

換做以前,這樣的事林母做主便是,林海是相信林母的眼光的。但這一回,林海卻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一說起親事,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位機緣巧合有着三面之緣的姑娘。哪怕一句話也沒說過,林海在夜深人靜時偶爾也會想:她門第那樣高貴,若是我去提親,她會看不上我麽?

林母不知道林海為什麽許多家姑娘都瞧不上,但是她到底尊重了兒子的意思,婉拒了霍灼。她自顧自的想,也許兒子嫌棄霍姑娘是庶出,便又開始打探嫡出的姑娘。

南安王妃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族中無靠的探花竟然拒絕了自家的姑娘,霍灼再是庶出,看上他林海也是低嫁,是林海修來的福分!同時,南安王府要結這一門親是有政治考量的。

霍貴妃傳來的消息,皇上很中意林海的文章,準備好生培養。若非如此,林海這樣一個沒有大家族依傍的人,再有才華,剛開始南安王妃也只是想擇一霍家旁支的姑娘結這門親事。

林家婉拒霍灼之後,果然便又輪到跛足道人上前販賣他那一番林海命中無子,需要化解的言論。

三代單傳之家,必是重子嗣的,此事不過多花些心思罷了。

而無塵、秦宵等人早就奉命埋伏,伺機‘請’這位渺渺真人做一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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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麽粗長,我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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