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連數次的朝會讨論的都是防止邊患和赈災的事情。好在大興朝疆域遼闊,南方好幾個省份收成還不錯。見北方久不下雨,興德帝便下令到兩湖、兩江等地籌集錢糧,以備不時之需。
即便非常時期,籌集錢糧也是肥差,争取這個差事的可不少。寧榮二府現在都一副退步抽身的姿态,朝廷讓戶部牽頭,派了一隊人馬下江南籌集糧饷。
賈瑚記得這一年,前世裏此時他已經開始替司徒睿辦事,而恰巧是今年,對司徒睿而言是個莫大的機遇。
正如朝中所料,因為北方兩國出現大量饑民,人在活不下去的時候,什麽也顧不得了。兩國流民這樣下去是必然要沖擊富戶王府的,便是為了轉移內部矛盾,西海國和鞑靼也必會滋擾邊境,搶奪物資。
前世也是從這一年開始,北方不太平。
為了籌集糧饷,前世的兩淮鹽運使林海被委以重任。但是彼時江南被甄家控制,哪有那樣容易,林海大量籌集錢銀便得罪了甄家。
支撐了兩年,獨子和妻子相繼去世,林海擔心自己也不得善終,将獨女林黛玉托付給榮國府,後來死在任上。
一直到甄家被查抄,大量財産充公,前世的財政危機才緩解。
這一世,甄家早就被查抄了,前幾年國庫确實豐盈過一陣子,現在也沒那麽多存銀了。而且江南的官場整頓過,這一世要如前世一般籌集那麽多錢糧,江南士族富戶估計也拿不出那許多。
賈代善現在榮養在家,時常與賈代化喝酒下期。直到南下征糧的隊伍出發,賈代善才瞧着南方道:“也不知道瑚兒的書溫習得怎樣了。”
早在兩個月前,賈瑚便禀明了長輩父母,要提前南下,溫書備考。
當時在五月裏,雖然京城已經好些時日沒下雨,也燥熱異于往年,但彼時還沒人料到今年會有怎樣的旱災。
賈瑚跟賈代善說若是北方幹旱,邊疆有變,江南今年的賦稅必要加重,想提前南下拜訪顏修。
賈代善當即允了,倒是張氏有些心焦。賈瑚已經十八周歲了,別家子弟這個年紀已經當爹了,偏偏賈瑚親都沒有定。
倒不是張氏沒有用心張羅,但不管相看多麽色色出挑的姑娘,賈瑚總是說自己沒相中。張氏覺得成親一輩子的事,也不想勉強兒子,就這樣一年年的耽擱下來。
其實賈瑚倒不是覺得那些豪門貴女不好,就是他與人相交,皆要相互了解之後才決定是否深交,相看一眼就定終身的事,賈瑚并不願意輕易答應。再說,成家立業的事,總要司徒睿死了才能安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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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倒也沒阻攔賈瑚南下,只是臨行前告訴賈瑚,這一次不管中沒中,回來必要定親了。
賈代善依舊讓秦宵、季瓊跟着賈瑚南下,兩人住在金陵老宅,日此賈瑚一行便去拜訪了顏修。
顏家和榮國府表面上來往并不太密切,日常無非是三節兩壽有正常的禮物往來。但是顏家可是被賈瑚所救的,賈瑚登門拜訪,顏修打發了不相幹的人,兩人才能談正事。
寒暄之後,賈瑚直奔主題:“顏大人,今年北方無雨,更北的鞑靼和西海國多半也會遭災。恐怕朝廷也會派人到江南籌集錢糧,我既來了,不過白多嘴一句。”
顏修用一種賈瑚形容不上的眼光盯着賈瑚瞧了片刻,雖然旋即恢複常态,賈瑚還是感覺到了:“怎麽?”
顏修道:“多謝公子提醒,公子恩德,顏某沒齒難忘。”
論輩分,賈瑚應當算顏修的晚輩,但是和賈瑚打幾次交道下來,更願意以一種平等的姿态對待賈瑚。
說完正事,賈瑚還向顏修請教了一些關于科舉上的事,才提出告辭。
剛從書房數來,便見一娉婷少女站在花園裏,對賈瑚一福身道:“賈公子是否方便,我有幾句話想問公子。”
賈瑚看了看身邊的秦宵,
無需言語,秦宵微一點頭,帶着季瓊大踏步的往外走。
顏妙玉身邊沒帶丫鬟,現在一個十三歲的妙齡姑娘私會一個十八少年,簡直有傷風化。然而顏妙玉臉上沒有半點羞怯。
賈瑚向前走了兩步,道:“顏姑娘有什麽事?”
顏妙玉知道院子裏是沒旁人的,伸手指了一處涼亭:“賈公子這邊請。”
賈瑚客随主便,見涼亭裏已經擺好了瓜果茶盤,二人分賓主坐定,妙玉單刀直入:“賈公子也知道今年要大旱?”
賈瑚剛在書房與顏修說了幹旱,籌集糧草的事,顏修尚未出來,也不可能告知妙玉兩人商讨的內容。那麽。顏妙玉有此一問,自然是因為她知道今年會大旱。
與賈瑚說話的時候,妙玉也一直留意賈瑚的神色。她重生回來之後,将遭遇告知了父親,父親便不再将她當小孩子看待,妙玉從小所學便是經世治國、官場之道。言語試探、察言觀色等自也是必學的。
見賈瑚一絲輕微的神色變化都沒有,妙玉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前世是沒有賈瑚這個人的,今世的榮國府因多了一個賈瑚,和前世大不相同。那麽賈瑚果如自己猜測,也有非同尋常的際遇。
賈瑚坦然一笑:“大約,我和顏姑娘知道的渠道差不多。”
顏妙玉繼續問道:“為什麽賈公子願意一再幫我們?”
賈瑚說:“第一次鬥甄家的時候,是需要彼此的助力;至于後來,大約是為了結個善緣吧。”
妙玉站起身來,向賈瑚深深一禮:“這個善緣,我們結了。”
說完,不等賈瑚回禮,轉身進了書房。
賈瑚瞧着這位姑娘的背影,顏妙玉答應結善緣時候的神色那樣意味深長,仿佛什麽事都瞞不住她。
顏姑娘自是好看的,但有着這份自信,越發顯得神采飛揚,美得恣意。
從顏家告辭,賈瑚便回了金陵祖宅,專心備考。
鄉試在每年八月裏,對于考試,賈瑚是有信心的。他伯父賈敬是進士,姑父林海是探花,舅舅張玉樹是狀元。不但賈瑚自身天賦出衆,還有人傳授應試的經驗。
果然判卷下來,賈瑚中了第三名經魁。對于現在這個任人唯親,小人當道的朝廷,賈瑚不抱什麽期待,考科舉也不是為了做官,只要中個舉人便夠了。
看了榜之後,賈瑚便又一路往粵海去了。
賈瑚并沒有先給林海遞信,所以聽聞瑚大爺來訪的時候,賈敏又驚又喜。
現在林海夫妻從知府衙門搬到了巡撫府,後面的官邸也寬了許多。林海還沒落衙,賈瑚先見的賈敏。
賈敏又是幾年未見娘家人,且這兩年又歷經了許多事,見了賈瑚,激動得險些落下淚來。賈敏拉住賈瑚的手說:“瑚兒怎麽大老遠的來了,京中家人可一切安好?”
賈瑚回說:“現在京裏一切都好,就是堂祖父也告老了,敬大伯在兩湖任分守道,是堂祖父告老之後才升的。可見皇上依舊防着這位。”
賈敏知道賈瑚說的這位指的乃是太子。而且賈代化告老畢竟是一件大事,賈敏已經從邸報上看見了。
對于興德帝的用人,賈敏和林海便是夫妻閑談時,也說這是取亂之道。于是賈敏嘆息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長此下去,也不知如何是個了局。”
賈瑚神色冷冷的:“還什麽了局,只怕現在才剛開始。”
姑侄兩個說了會兒話,賈敏讓賈瑚先去沐浴休息。又吩咐人做一桌子粵海特色菜。
等林海落衙歸來,用過豐盛的晚膳後,林海夫妻和賈瑚、秦宵一道去了書房,屏退了下人,才說正事。
林海先對賈瑚道了謝:“上次粵海犯邊的事,多虧瑚兒提醒,我才能做到有備無患。”
“其實我便是不多嘴,姑父一樣能打贏那一仗。只是天下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恐怕北邊兒又要起戰事了。”賈瑚道。
賈敏臉色又是一變,她就知道賈瑚巴巴的趕來,多半是有要事的:“難道京城有什麽變故?”
“我南下的時候倒是沒有。”賈瑚說:“但在我啓程前,京城已經好久不下雨,聽往來商人說,便是西海國、鞑靼等也是一樣。若是北方大旱,西海國和鞑靼撐不下去,總要犯邊的。”
林海恍然大悟,“難怪前不久戶部急令,要增加今年的稅負攤派。”
像粵海這等朝廷命官和土司共治的地方,是極少加賦的。這些地方本就不是什麽富庶之地,便是加賦也收不了多少錢銀,反而容易失了民心,增加邊患。朝廷征稅都征到粵海來了,則證明确然要用大筆銀子。
“我來這一趟,除了瞧瞧姑父姑母,也就提醒這一件事了。若是西海國當真犯邊,或許南安王這是要立個軍功。”賈瑚說。
林海些微一怔,兵無常勢,賈瑚如何能提前預判霍家立軍功的?“何以見得?”
何以見得?因為司徒睿也知道今年會幹旱,會提前提醒南安王。若是以逸待勞,有提前設伏,自然是南安王的勝算大。
但是賈瑚并沒有說這個理由,而是道:“南安王畢竟軍功立家,底蘊還在,霍家自然培養得有善戰的家将。但凡用兵,便要利用天時地利,霍炎見到幹旱,自然會提防。再一個,伯祖父告老之後,京營節度使一職由兵部尚書兼任。皇上是不願意看到兵部尚書和京營節度使之權集中在一個人手上的。因而若是這次西海沿子有人建功,被推上京營節度使一職順理成章。就為了這個,霍家這次也會拼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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