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先生(10)

初春天色暗的快,宴會結束後,貴女們趁着暮色各自回家,話裏三句繞不開秦語然。

“秦語然居然能險勝懷寧公主一子,她太厲害了吧。”

“棋技精湛還會煮茶,姿色也是上等,秦語然不是小縣官的女兒嗎?她這樣比起咱們京都才女也不遑多讓。”

“難怪懷寧公主喜歡她,留她在府裏住一夜。”

“懷寧公主挺可愛,跟個小孩似的,虧我之前還以為……”

“噓,你別亂嚼舌根,五公主跟那位可不一樣。”

…………

公主府書房,一人坐一人站。

少女貌色昳麗,赤紅的衣裙繡着金絲,裙擺逶迤在椅邊,燭火搖曳中映着微光。

她支着下颔,目光上下打量房中的女子,慢悠悠的說道。

“秦語然,江南陽陵城秦家小女兒,父乃陽陵城縣官,幼時與程家長子程宿年指腹為婚,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及笄日成親,卻成側夫人。”

秦語然低下頭神色未變,眼睫輕顫,無聲默認。

面前的人是一國公主,她能知道這些實在不足為奇。

關于她的信息逐字逐句在房間裏響起,直到蕭暮晚慢悠悠的砸下一句話,“程宿年大婚前日曾想帶你私奔,但被你勸下來,為何?”

始終保持淡定面龐的秦語然剎那間變了臉色,神色驚恐的看向她,不明白蕭暮晚怎會連這也知道。

她神色變了又變,唇角最終勾出苦澀的弧度,“我與阿年縱然能一走了之,可程家和秦家該如何,我的家人和他的家人又會面臨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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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問句,但秦語然并不需要蕭暮晚回答,她吸了口氣。

“公主,我不知你找我有何要事,”秦語然擡臉正視前方,“但若是對阿年,對程家秦家不利,我是斷斷做不出來的。”

蕭暮晚未答,只看着她笑了一笑,“你倒是聰明。”

秦語然微微低下頭。

“既然如此,你便猜猜,我想讓你做些什麽?”

垂着脖頸的江南姑娘身形微動,語氣柔軟似嬌莺,說的話卻很大膽。

“公主對安平公主頗為關注,”她看向腕上露出的雙鴛紋銀手鏈,“妾亦是。”

蕭暮晚輕敲桌沿的指尖緩緩一頓,她掀起眼簾,對上秦語然看過來的目光。

“今日賞梅宴,公主為妾撐腰,給妾展示技藝的機會,提醒貴女們妾與阿年的關系,甚至刻意落敗妾一子,讓妾在貴女們面前出盡風頭。”

“樁樁件件,矛頭其實只針對一人。”

秦語然抿抿唇,大膽又帶着點試探道,“不知公主對妾今日的表現可滿意?”

“你表現的很好。”蕭暮晚說。

得到她的肯定,秦語然臉色稍稍好看些,很快又糾結着眉頭,“單單只對安平公主出手的話,無需這般複雜,公主可是還有別的需要妾幫忙?”

這下子,随暮晚是真的覺得秦語然很聰明。

但她不明說,而是提醒,“你想想我和她的關系。”

安平公主是太子胞妹,懷寧公主是三皇子胞妹,皇室姊妹情誼淡薄,比不過權勢地位,蕭漣漪嫁給阿年之前曾是北秋色的未婚妻,北秋色是丞相嫡子,丞相黨是太子的堅實後盾。

表面上看,尚書府也是太子的人,但阿年說過,尚書府和三皇子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所以五公主這是在試探尚書府?想到這裏,秦語然連忙表達衷心,“公主,我們原本就是一邊的。”

“不,”蕭暮晚晃了晃手指,眸若幽潭,“不是三皇子,是五公主。”

窗外飄進涼風,激得秦語然不自覺豎起汗毛,書房光影明滅交錯,亂影橫斜。

燭火中,少女容貌半明半暗,似妖似魔,殷紅的唇瓣輕吐出幾個字,“你要效忠的人,是我。”

秦語然離開後,随暮晚也走出書房,目标十分果斷的去往系統熟悉的院落。

系統偷偷查詢男二大人的狀态,幽幽嘆了口氣,不長記性啊。

随暮晚忍住抽動嘴角的沖動,十分友好,“系統,你最好下線。”

系統火速關機下線,并且不忘囑咐随暮晚悠着點。

“……”

真把她當禽獸了是吧。

禽不禽獸系統不知道,但北秋色肯定一清二楚。畢竟他才解開鐐铐不到三個時辰,回到房間裏又被鎖的結結實實。

鎖鏈比之前粗一倍,鐐铐也更加牢固。

北秋色伸手戳了戳鎖鏈,低聲罵道,“小混蛋。”

暗衛左看看右看看,詢問彼此這句話要不要寫進彙報本裏,七嘴八舌的讨論過後,他們覺得“小混蛋”聽着不像壞話,寫進去公主可能會更開心。

而且公主貌似挺喜歡北大人罵她來着,嗯……怎麽好像有點變*,算了不管,寫進去寫進去。

筆剛收尾,暗衛眼尖瞧見蕭暮晚的身影,一個個飛速自覺的離遠了房間。

門輕輕被扣響,少女試探的小聲問道,“先生,你可醒着?”

屋內安靜,無人回應。

北秋色裹着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心想:他都睡下了,小混蛋應該會自覺離開吧。

門“吱呀”一聲,北秋色瞪大眼睛,聽到蕭暮晚輕笑道,“先生,我還未睡,你怎可睡得如此安心呢?”

随暮晚根本沒必要試探北秋色睡沒睡,他和蕭漣漪聊了那麽久,心裏指不定想了多少計劃,能睡得着才叫稀奇。

她問那句話也只是做個樣子。

果不其然,門一推開,蕭暮晚清晰的瞧見床上聳起的錦被輕微顫了顫,她忍不住輕輕挑眉,哎,小病秧子的演技實在很差。

“睡着了?”她聲音很輕。

話音落下,房間裏沒有任何聲響,北秋色捂着被子大氣不敢出。

蕭暮晚含笑又無奈的聲音淡聲道,“也是心大。”

說着似乎往外走了幾步。

北秋色恨不得耳朵豎起來,聚精會神的猜測蕭暮晚是不是自覺離開,捱過半柱香的時間,他聽到門又響了一聲,聽動靜像是有人出去。

“哼,姜還是老的辣,”北秋色欣喜的掀開被子,“小混蛋肯定想不到我裝睡。”

房中燈火盡數熄滅,只餘月色從窗外斜斜照進來,北秋色可視範圍十分有限,礙于還要磨開鐐铐,他決定換個位置。

“沒有光線看不清,還是要對着光才行,我磨這麽久怎麽一點變化都沒有,摸不到一點痕跡,這鐐铐簡直古怪至極。”北秋色念念有詞。

地毯厚而軟和,暖氣融融,他索性穿着寝衣光着腳溜下床,找到合适的位置,舉着手裏的鐐铐對着月光照啊照,又低頭在自己準備的工具上磨啊磨。

随暮晚坐在陰影處看他忙活半天,鐐铐毫發無損,倒是小病秧子自己累的氣喘籲籲。

累都不說,還要罵她欺師滅祖。

“不磨了。”北秋色氣得當場仰倒在地,癱成不得體的姿勢。

他擡起手,月光流淌繞過腕間的鐐铐,銀芒閃耀,熠熠生輝。

但北秋色并沒有被鐐铐美色迷惑,半點也沒有,那不是廢話,它再好看也是限制人自由的東西,況且他就是當事人。

“唉,”北秋色嘆着嘆着氣眼皮子慢慢開始打架,沒多久,氣息漸漸均勻。

說睡就睡,也不知道哪來那麽多覺。

天恒京都偏北,初春不算多暖和,夜裏氣溫更會降低,放任小病秧子睡一晚地毯,指不定第二天病成什麽德行。

随暮晚無奈起身,準備把人抱回床上。

孰料她堪堪俯身湊近,就見小病秧子眼睫不受控制的顫了顫,整個人繃得緊緊的。

裝的?

那就有意思了。

随暮晚可不打算配合他演戲,直接戳穿。

她順勢坐地,手一伸把人攬進懷裏,湊近親了親唇角,“打算幾時睜開眼?”

“……”

聽不見聽不見,肯定不是跟我說話,親我也不是和我說。

随暮晚又親一下,“裝睡好玩嗎?”

“……”北秋色催眠失敗,心裏哭喪着臉,面上裝作将将轉醒的模樣在随暮晚懷裏睜開眼,驚訝的表情拿捏得正好。

“殿下,你怎會來此?”他低頭看一眼自己,“我為何在地上躺着?”

沒人回答他,答案北秋色自己清楚。

随暮晚眸色揶揄,拉過不遠處的軟椅坐下,把人往懷裏帶了點,并不回答問題,倒是捏捏他的臉,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嗯?”

這個态度,很像是在給他機會。

北秋色重燃希望。

“殿下,我最近似乎患了夢游之症。”北秋色不愧當過先生,胡說八道張口就來。

他被人半攬住,只好跪在軟椅邊仰起臉去看蕭暮晚,表情正經中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讨好。

“我記得方才自己還在床上睡得好好的,現下卻在地上,定是我近來在房中待得太久,夢裏都想着要多走走。”

北秋色也知道自己的借口多麽糊弄人,但他哪能想到本該回到寝院的蕭暮晚,居然一直沒有走,而是坐在那裏看着他。

要不是鐐铐上的銀光閃的耀眼,他視線多掃量了些,怕是連夢游的借口都找不到。

即便深知北秋色心思彎彎繞繞,随暮晚也很喜歡他賣乖讨好的樣子,她摩挲一圈桎梏懷裏人的鐐铐,垂眸看他,“就這麽想把它打開?”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裝夢游就沒意思了。

北秋色眼睛一亮,誠實的點點頭。

随暮晚勾了勾唇,松開他的手腕,轉而掐住他下巴,俯身靠近,誘哄似的問,“記不記得我說的話?”

北秋色撞進她眼底,幽沉的深淵泛起漣漪,他的身影映在其間,似被吞沒。

靈光一閃,他想起那九個字,臉“唰”的紅透,恍若胭脂暈染開來,眼神立即閃躲。

他的表情沒有被随暮晚錯過,她了然一笑,“想起來了?”

北秋色回答的很沒有底氣,“想……想起來了。”

他瞄一眼随暮晚,小聲商量,“親一下可以嗎?”

“不夠,”随暮晚揚眉,“想讓我解開鐐铐,親一下就夠了?”

北秋色不吭聲。

她往後靠,軟椅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月色照在地上,模糊的視野裏,他看到少女勾着手指,笑得勾魂攝魄似妖精。

“好歹教過你那麽多,學以致用給我看看。”

作者有話說:

小北有話說:我謝謝你們上章熱情扣1啊

╰(‵□′)╯

福祈夠了,我人沒了〒▽〒

無獎競猜之首次:1.小北學成出師  2.晚晚手把手教

我會繼續加油的(>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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