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先生(23) (1)

原劇情裏, 薛無涯在崇文堂外被蕭漣漪救下,瘦瘦小小的男孩很容易激起女子的保護欲,他被帶回宮裏, 給他清洗身體的嬷嬷發現他後背的胎記。

嬷嬷告知蕭漣漪,蕭漣漪十分意外這個消息,對其加以照顧, 中間細節随暮晚懶得看,又有主角互動,反正最終蕭漣漪獲得鎮北王兵力相助。

今日北秋色也在崇文堂附近遇見他,小孩還說自己就是在等他, 難不成原劇情裏也是為了找北秋色?

方才随暮晚是這麽想的。

直到她聽見薛無涯的這句話,從稚嫩的臉上看到隐約可見的野心, 随暮晚忽然就好奇起原劇情裏這小孩的未來。

她笑了笑, 雖是問句語氣卻很平淡, “你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

薛無涯也不否認,直接道, “你和我祖父的書信, 我都知道, 我來京都就是想和你談合作的。”

鎮北王府裏前段時間不太平, 他在母親叮囑下被親信帶走,路上遭遇匪難,親信為護他而死, 臨死前告訴他,如今王府被他二叔掌權,他若回去便是死路, 若想活命, 為今之計只有到京都找尋北丞相, 請他給鎮北王寫信告知變故。

薛無涯卻有自己的心思,他想找蕭暮晚,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來了之後,先碰到北秋色,而這二人又是認識的。

西北常年禍亂,戰事不休,近兩年夷族不安分,負責鎮守西北的鎮北王自然需要帶兵征伐,他年事已高,身體反而比一般年輕人都康健,帶兵上陣不在話下。

其實戰事本應由世子前往,奈何鎮北王有兩個兒子,嫡子身為世子聰穎有餘卻文弱,次子愚鈍且心胸狹隘,倒是嫡孫薛無涯從小由他教導,頗有他風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鎮北王的衣缽定然要傳給嫡孫。可世上貪心不安分之人又豈是能甘心的,趁着鎮北王帶兵伐夷,次子暗中給世子下毒,逼死世子妃,連小世孫也不放過。

“你想要西北的兵力,我想讓祖父知道叔父作惡的行徑,”薛無涯小小年紀,說話條理極其有邏輯,“我們可以達成合作,你覺得如何?”

随暮晚挑挑眉,“僅僅如此?”

薛無涯小臉堅毅,“僅僅如此。”

小孩子雖然聰明有腦子,比起大人到底要純粹些,看來劇情裏薛無涯也是為找北秋色,哦,準确來說,是找北丞相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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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上下打量一圈小孩,随暮晚突然發問,“這麽大的事,你能做的了主?”

薛無涯挺挺小胸脯,難掩驕傲,“我是祖父親口承諾的下一任鎮北王,我的話自然有用。”

“這麽厲害啊,”随暮晚仿佛誇的十分走心,下一刻,她語氣頓轉,“那要是用你威脅鎮北王的話,是不是更劃算?”

她打量他的試探甚過惡意,薛無涯小臉突變,完全不認為她是在騙人。

随暮晚繼續道,“若是合作,我還要冒着風險頂着京都各方勢力的監視給你祖父傳信,難保會暴露自己,風險頗大,委實不太劃算,你說對吧?”

薛無涯沒法回答,因為随暮晚說的确實有道理。

裝半天小狐貍的薛無涯心裏有些焦急,生怕随暮晚真的要這麽做,不自覺攥緊拳頭,“你若是想得到我祖父的幫助,和我合作才是最好的選擇。”

随暮晚諄諄善誘的教育小孩,“話雖如此,可我有你祖父的把柄,他不是更要上趕着來幫我嗎?”

尤其這個把柄,他還自己送上門。

薛無涯聽懂她的意思,半晌說不出話,呆在原地。

系統搖搖頭,小炮灰啊小炮灰,你遇到的是大反派,不是原劇情裏智商猶如跳樓機的女主呢。

随暮晚揮手,“幽燭,帶他下去。”

觀望許久的北秋色聽到名字,慌忙叫住她,“晚晚,你要把他關到牢裏?”

幽燭可是公主府暗衛的統領,她一出現準要出事。

“怎麽會?”小病秧子胡思亂想什麽呢,“我是讓幽燭挑個人跟着他,以防萬一。”

北秋色心有餘悸,想了想還是問道,“不會對他用刑吧?”

他透澈的眼裏糅雜着擔憂,緊張,害怕的情緒,臉色也非常明顯,好像在他心裏,随暮晚就是會這麽做的人。

她突然想笑,小病秧子太懂她也是個麻煩,“不會。”

“那就好,”北秋色說完,想到她剛才生氣的模樣,動作生疏的捧住她的臉,親親她的唇角,小聲哄她,“我不喜歡小孩,我只喜歡你。”

後半句因為聲音主人太害羞所以很輕很輕,不過都被随暮晚盡收耳中。

被暗衛帶走的人,不脫層皮也要吃些苦頭,可小病秧子說“我不喜歡小孩,我只喜歡你”,随暮晚心頭叫嚣的惡獸一瞬間像是被人順了毛。

她的那些原則也就願意為他打破。

“好。”

不跟他計較。

得到她的回答,北秋色依然沒有放開手,他看了随暮晚很久,最終緩緩抱住她按到懷裏,語氣不太自然但很誠懇的說着話。

“晚晚,你不要胡思亂想,不要因為我對別人關心就想太多,不要患得患失,不要懷疑我對你的心意,好不好?”

他也并非是才發現蕭暮晚對他的占有欲很強,起初沒那麽強烈,也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或者說哪件事開始,她對他的态度有了細微的改變。

好像是那時,當她問他是不是要教她何為喜歡,她說“那就拜托你了。”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再度出現,随暮晚恍惚了很久,最終把臉埋進北秋色的懷裏,悶聲回了句“好。”

也許,她不是游魂,她只是忘了自己的來處。

初春暮景,斜陽半倚,風過簾角,吹拂一室安穩。

感受到懷裏的人氣息均勻,北秋色垂眸仔細查看一番,确實睡熟過去,他小心翼翼的脫開身,想把随暮晚放到床上。

清筠突然叩門問道,“公主,院裏堆的那些物件,送到北先生房中來還是留在你院子裏?”

北秋色趕忙去看随暮晚是否被驚醒,一看她只是蹙了蹙眉,很快又睡過去,他頓時放下心,又心疼她這段日子忙的太累。

他壓低聲音對門外說道,“清筠,你先在外面候着,我出來再說。”

聽到意料之外的聲音,清筠有些驚訝,轉念一想少傅在公主心裏的地位,她說服自己,左右是他們公主府的另一個主子,做點安排也不是不行。

等北秋色出來,看到那些熟悉的物件,他表情一怔,旋即心裏湧上陣陣暖流,蕭暮晚可能沒那麽會說話,但她總是做的比誰都多。

這樣的女子,他怎麽舍得她失望分毫。

殿外刮進來一陣涼風,北秋色止不住的想咳嗽,他壓抑着自己的聲音,怕自己把房中熟睡的人吵醒。

緩了又緩,北秋色吩咐道,“殿下已經歇息,你讓人把這些東西搬到她院裏去,記得動靜小點,別把殿下吵醒。”

睡着了啊,難怪公主沒回她的話,清筠應聲,轉身找人去。

下人們忙碌有序,北秋色目光虛虛的落在半空,伫立良久,回過神打算進房裏陪着蕭暮晚,剛走沒兩步,衣袖裏掉出來個小木雕,他随意掃了眼,當即移不開視線。

紫檀木雕刻的半塊虎符,獨屬于鎮北王的兵馬調令,張揚印在其上的“薛”字,無不昭著着它的珍貴。

它從哪來,答案再顯而易見不過。

已經洗漱完畢坐在桌上用膳的薛無涯,小小年紀樣貌俊朗,一雙亮眸有着不符他年齡的邪氣,通身氣度不同尋常,即便是狼吞虎咽的吃飯,模樣也不會太難看。

看到北秋色進來,他眼睛一亮,嘴裏的飯都沒來得及咽下,不待人問就開口,“哥哥你看到我放在你袖子裏的虎符了吧。”

北秋色沒有肯定回答,而是坐在他對面,給他倒了杯水才說話,“你不應該如此輕易的将這種東西給我,太重要了。”

薛無涯自覺的拿起水一飲而盡,然後無所謂的擺擺手,“哥哥,是因為你,我才會把虎符給你。”

北秋色一頓,小孩笑眯眯的看着他繼續說道。

“我祖父非常敬佩北丞相,每每教導我溫書習字時總會說北丞相才華多麽多麽橫溢,文采多麽多麽斐然,還說世上若有真君子,北丞相當之無愧。”

“祖父還誇過哥哥你是君子教出來的小君子,深得北丞相真傳,所以我才會放心的把事情告訴你呀。”

北秋色啞然,實在意外鎮北王對他評價如此之高,不過他父親其實和鎮北王同歲,只是成婚得晚些,薛無涯稱呼他哥哥,實在有些說不上來的別扭。

他正想讓薛無涯改個稱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罷了,正事要緊。

“你把虎符交給我,是想讓我幫你給你祖父傳信嗎?”

薛無涯咬下一口雞腿,連連點頭。

北秋色神色為難,語氣溫和,“可你也看到了,方才的姐姐不願多此一舉,我不想違背她的意願,所以這件事幫不了你。”

提到蕭暮晚,八歲的小人兒臉上浮現不痛快,他很讨厭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陰冷又濕寒,不像他們西北冬日落雪的冷寒,更像是某種爬行動物盯上敵人。

他是自由自在喜愛廣闊天地的狼,最讨厭陰暗逼仄草叢裏的毒蛇。

想到這裏,薛無涯掃過對面的北秋色,清俊如玉,剔透幹淨,哎,感覺心情變好不少。

他不知想到什麽,眼珠子一轉,興沖沖道,“哥哥,她喜歡你,你要是幫了我,她應該也不會怪你吧。”

北秋色愣了愣,覺得小孩子說話真是有種不知死活的天真。

他認真思索半晌,搖搖頭,“她不會怪我,但會不開心,我不想她難過。”

對八歲的小孩來說,處理大人之間的感情還是太困難,他只聽懂表層意思,得到的結果就是,那種讨人厭像蛇一樣冷冰冰的女人,居然有人喜歡?

他想不通。

以他的年紀,想清楚還是太難。

但薛無涯也明白了一件事,北秋色無法幫助他。

他有些沮喪的停下進食,撐着腮幫子嘆氣,小小的人苦着臉耷拉着眉頭,叫人看得怪心疼。

想到鎮北王與父親交好,北秋色回顧蕭暮晚這段時間以來的布局,驀然想到個主意。

他說:“我可以換種方式幫你,但你絕不能向任何人透漏自己遇見過我,還有那個姐姐。”

兵符都随便給出去的薛無涯聽到北秋色的話,壓根無視主句的修飾條件,知道他能夠幫他給祖父傳信就搗蒜似的點頭。

“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會亂說話。”

而且,薛無涯的眼神似有似無的略過北秋色的衣襟,自言自語道,“我也會幫你保密的。”

随暮晚醒來時,天色已暗,她向來淺眠,難得好覺。

本以為北秋色應該在身旁躺着,她伸手摸到一片冰涼,整個人瞬間清醒。

進來添燈的侍女被她突然坐起驚了一跳,以為是自己把燈點的太亮,忙不疊告罪。

随暮晚按了按額角,不耐打斷她的求饒,“先生人在何處?”

侍女怯生生的禀報,“先生在和今日公主您帶回來的小孩說事。”

薛無涯?北秋色和他說事,能有何事可說?随暮晚越想眼裏溫度便越冷一寸,語氣仿佛能把人凍成冰渣,“你下去吧。”

她不願意猜忌小病秧子,希望他說的話最好是真的。

系統見縫插針,【宿主大大你可以永遠相信男二大人。】

随暮晚不理小蘿莉,她效率很高,沒兩下就把自己收拾妥當,侍女領着她去關押薛無涯的院子,她面上沒有表情,心裏想了八百種把人關起來的方式。

走進院子,她恰好聽到北秋色說,“你要做的就是這些,不過這件事能否可行還需要問過那個姐姐的意見,知道嗎?”

然後是小孩子不滿的抗議,“啊?怎麽什麽都要問她,哥哥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屈居女子之下?”

北秋色好笑的搖搖頭,溫和似玉,“男子漢應該保護喜歡的人,萬事以她為主,以她為先,這才叫大丈夫。”

所以她喜歡如何便如何,他都聽她的。

小孩哪聽過這種言論,疑惑的眨眨大眼睛,“真的?”

北秋色笑,語氣認真的回他,“真的。”

薛無涯撓撓後腦勺,捧着小臉不說話,哎,想不通。

成功被兩句話順毛的随暮晚走進門,說話的語氣緩和許多,“寶貝,你在這裏忙什麽?”

“晚晚,你醒了啊,”北秋色立即起身拉她坐下,把方才和薛無涯的計劃給随暮晚講了一遍,接着問,“你覺得如何?”

“好是好,”随暮晚瞥他一眼,“就是有點損。”

她笑:“蕭漣漪怕是要被氣吐血。”

北秋色把蕭漣漪的模樣大致給薛無涯描述出來,讓他明日開始去崇文堂外找尋她,一旦遇到,千萬要讓她主動帶他回家,然後再不經意的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要讓蕭漣漪知道鎮北王對他多麽寵愛,他身份多麽特殊,并且他還要把虎符交給蕭漣漪,讓她知道,救下薛無涯的她,因此獲得了鎮北王的助力。

即便是面對蕭璟,薛無涯只要扮演好自己八歲小孩的模樣,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也能糊弄過去。

因為,沒有人能質疑他身上的胎記,以及他手裏的虎符,甚至是他遭遇的一切,蕭漣漪大可以派人去查,但查到的結果必然是北秋色想讓她知道的內容。

或許蕭璟會懷疑,可是他現在已經窮途末路,蕭珏備受皇上關注,北秋色和蕭暮晚的關系不清不楚,程家因為蕭漣漪的緣故,也脫離太子黨派。

薛無涯的出現,對蕭璟來說,堪比救命稻草,可惜他不會知道,這顆救命稻草也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鎮北王不是他的助力,薛無涯也不是他的貴人,這一切都是假象,蕭漣漪終将空歡喜一場,登上皇位的人絕不會是蕭璟。

系統理完信息,驚訝不已,【男二大人的計劃和劇情裏差不多,他是不是看過劇本啊?】

随暮晚沒理系統,正常人都能想到的計劃而已。

原劇情的最後,蕭珏墜崖,蕭暮晚橫屍亂葬崗,蕭璟大權在手,皇上卻遲遲不退位,甚至隐隐有把皇位留個不足六歲的小皇子。

皇上有多疼愛蕭漣漪,對蕭璟的态度就有多不喜。至于原因,系統搞不懂人類的複雜感情,而随暮晚則是懶得深究無關任務的劇情。

歸咎于皇上如此态度,于是劇情裏獲得鎮北王兵力的蕭璟在聽完北秋色利弊分析後,聽從他的計劃做了一件事——逼宮。

二十萬大軍直逼皇城,皇上惜命的要死,退位聖旨寫的飛快。

劇情裏是逼不得已,眼下按照北秋色的計劃,随暮晚倒也能理解為何。

蕭璟想對北秋色出手,想把蕭暮晚逼到明面上,但苦于沒有辦法,始終受制于他們,一旦陰謀陽謀都沒有用,舉兵而起将會是他最好的選擇。

同樣是迫不得已,劇情裏是皇上逼得蕭璟不得不如此,而現在,是北秋色給他安排的。

如果蕭璟這次按照北秋色的猜想走下去,那麽仔細算算,其實蕭璟的兩次逼宮都是北秋色的計劃。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走劇情的方式啊,男二大人不愧是這本權謀文裏的天花板,對吧宿主大大?】

随暮晚笑笑,回它一句你覺得是就是吧。

天花板?笨蛋罷了。

北秋色自動忽略随暮晚說他損,抓住重點,“所以晚晚,你是同意我的計劃,同意照我說的來嗎?”

随暮晚揚揚眉,指指他和薛無涯,“你已經和他商量好,我若不答應,豈不是讓你白忙活一場?”

北秋色愣了一愣,驚喜道,“晚晚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相信你,”随暮晚輕撫他的發,話裏有話,“但這個計劃裏最重要的一部分可不是你。”

薛無涯聽出她的意思,當即拍拍小胸脯,“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是三歲小孩。”

對上北秋色看過來的目光,他眼睛一彎,甜甜的歪着頭,“我八歲哦哥哥。”

“哈……好,”北秋色忍俊不禁,“此次計劃就靠你了。”

“嗯嗯。”薛無涯點着頭笑得很甜。

随暮晚目光淡淡,輕飄飄落在小孩身上,小孩眼裏不期然的劃過一絲厭煩。

啧,小狼崽子真是不讨喜。

她彎起唇,詢問似的看向北秋色,“寶貝,他今日吃得太飽,在遇到蕭漣漪之前最好不要再進食,你覺得呢?”

聽到不能吃東西,薛無涯小臉一僵。

北秋色看着小孩瘦巴巴的模樣,猶疑不決,他明白蕭暮晚的意思,飽着肚子的小孩,無論他如何機靈,呈現出的狀态都不夠真實。

他耐心解釋完原因,對薛無涯招手,示意走近,“你如此聰慧,必然能懂哥哥的意思,可好?”

面對北秋色的溫聲細語,小孩的表情好看不少,懂事的任他摸着頭,“好,我聽哥哥的。”

“那哥哥要乖乖吃飯,好好休息,保重身體哦。”

刻意加重的“哥哥”二字仿佛咬着牙給随暮晚聽,她無所謂一笑,靠在北秋色肩上,“我會讓幽燭負責這件事,你無需為此費神。”

這件事交由暗衛來辦自然比普通侍衛要靠譜,北秋色立即贊同。

“那我們回房,”随暮晚巴不得把人帶走獨處,“幽燭會派人看着辦。”

看着随暮晚臨走前比的手勢,暗衛詢問彼此,公主是和這小孩有仇嗎?怎麽連喝水都限制。

蕭漣漪近來很憋屈,原因在于她即便告知了皇兄蕭暮晚和北秋色的關系,也沒什麽用,前者整日閉府不出,連帶着後者也無法碰見,他們所做的計劃壓根用不上。

她也試過在父皇面前或是貴女宴會上提起二人的關系,但可能是蕭暮晚此些年不問世事一心棋局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不僅父皇從未懷疑過他倆,那些貴女們更是說懷寧公主跟小孩一樣,怎麽可能懂得情/愛之事。

蕭漣漪試圖用孤男寡女同居府中久不出門來反駁,得到貴女們一致的“迂腐”評價。

“安平公主此言差異,以己度人并非上舉,懷寧公主與您可不同。”

“就是,懷寧公主和少傅大人師生和睦關系親近,可是連國子監的先生都誇過的。”

“我怎不知,真有此事?哪位先生說過?”

“柳先生啊,他和程宿年程侍郎還是多年好友呢。”

甚至有的貴女還會見縫插針的擠兌她,勸她多看點書靜心。

蕭漣漪氣得要命,臉上還要維持端莊大方的笑,更別說在她父皇面前,宜貴妃總是出現的很及時,用一些有的沒的把父皇吸引走,或者只用三言兩語便能替蕭暮晚開脫。

父皇面前上不了眼藥,京都貴女圈子裏吹不起風,蕭漣漪想起那日在浮萍緣蕭暮晚說的話,忽然明白當初她為何要開辦賞梅宴。

蕭暮晚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所有人都被她的假面目欺騙,可恨她甚至找不到缺口去戳穿蕭暮晚。

在這種讓蕭漣漪萬分憋屈的氛圍裏,皇上壽辰漸近,深知自己前段時間讓父皇大為失望,她力争要在壽宴上送給父皇滿意得愛不釋手的壽禮。

蕭暮晚一時半會兒無法鏟除,可她不會放棄,父皇本就疼愛她,她定要對此加以利用,思來想去,蕭漣漪選定了崇文堂。

畢竟人盡皆知崇文堂好物多。

挑挑揀揀半個時辰,蕭漣漪總算找到合适的禮物。

待她心滿意足的離開崇文堂,剛走出門就被一個小孩撞上,由于沒收住力,那瘦瘦小小的一團沒站穩“啪嗒”坐到地上。

那麽重的一下,撞得蕭漣漪都覺得有些疼,小孩居然沒哭,而是捂着腦袋眼睛亮亮的看着她道歉,“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蕭漣漪本就心情不差,再加上撞她的人又是個乖巧懂事的小孩,她當下便笑着說了句沒事。

沒想到她笑完,坐在地上的小孩眼神呆滞,看癡了一般喃喃說道,“姐姐,你笑起來真好看,你是仙女嗎?”

如此童稚的話語,聽得蕭漣漪心中熨帖萬分,連連笑着擺手說自己并非仙女,說完,她上下打量完小孩,才注意到他髒污的衣服和瘦癟的身板,眸中不覺湧現憐憫。

“你肚子餓不餓?”

小孩子眼睛眨了眨,下意識摸摸自己幹癟的小肚子,明明餓得忍不住舔嘴唇,還是裝作懂事的樣子,“我……我不餓,謝謝你姐姐。”

如此拙劣的遮掩,蕭漣漪哪能看不出來,她越發憐惜這小孩,前世自己也曾想過與程宿年有一個孩子,但最終……

她壓下心中痛楚,蹲下/身柔聲詢問小孩,“你可願意跟姐姐回家?”

髒兮兮的小孩仿佛被巨大的驚喜砸中,不敢置信的和她對視,嘴唇蠕動半晌,重重的點頭,“願意,我願意跟仙女姐姐回家。”

“暗衛來報,薛無涯已經被蕭漣漪帶回宮了。”随暮晚對桌邊習字的北秋色說道。

筆尖稍頓,北秋色擡眸,神色略有擔憂,“晚晚,宮裏人多眼雜,你定要囑咐暗衛多加看顧他,他畢竟才八歲。”

“寶貝,”随暮晚目光灼灼,手指勾着他的下巴,“不要杞人憂天,你也說他才八歲,就算真的發生意外,誰又會懷疑到他的身上呢?”

話雖如此,北秋色往後撤了撤身形,“再過三日便是皇上的壽宴,你都準備好了?”

見他躲避,随暮晚神色一暗,把他拉的更近,“躲什麽?又不準碰?”

“沒有躲,”北秋色熟練的順毛,親親她嘴角再退開,“我們先說正事,其他的等等再說好不好?”

小病秧子這麽上道,随暮晚稍稍滿意的揚起嘴角,“好,你說。”

北秋色剛要點頭,想起兩人方才的對話,不由眼睛瞪大,“你方才并未回答我的話。”

眼睛圓溜溜的看着她,怎麽這麽可愛,随暮晚忍不住親了一下,唇下的眼睫輕顫扇動似蝶翼。

趕在小病秧子發問之前,她含笑道,“都準備好了,還有什麽想問的?”

“有,”北秋色揉揉耳朵,強自平靜的偏過臉,“壽宴那日,我随你一起進宮?”

随暮晚回的果斷,“自然。”

北秋色猶豫道,“我擔心——”

“寶貝你信不信,”随暮晚截過他的話,“你所擔心的事,我都妥善處理好了。”

便是再幽沉的湖面,落下的倒影依舊明了,就像她的眼眸幽沉如深淵,看向他時,也能清晰可見他的身影。

眼前的少女堪堪及笄之年,可她的心計謀略遠超同齡之人,甚至與朝中那些老狐貍不相上下。

于是北秋色咽下剩餘的疑問,語氣篤定道,“我信你。”

随暮晚滿意的勾起嘴角,“乖。”

系統代碼抖了抖,真吓人,嘤。

看看任務進度——【主線任務攻略男二,北秋色愛意值已到達百分之九十五,支線任務原主心願,進展度百分之六十,支線任務女主黑化,蕭漣漪黑化值已到達百分之八十。】

原主心願是什麽來着,噢,登臨帝位,系統疑惑,都沒見宿主大大為此費過勁,怎麽就百分之六十了。

随暮晚難得搭理系統,只是話不大中聽,“如果連你都能看懂我的計劃,任務進度條早崩了。”

【……】

試圖反駁,但又舉不出反證的系統。

系統懵圈之際,随暮晚突然提問,“你們組織對任務完成期限有沒有規定?”

提到自己的單位,小蘿莉頓時又精神起來,【沒有硬性規定,因為我是攻略部的,所以我們對宿主的任務時限要求是直至任務目标死亡。】

随暮晚微愣,“我要陪他一輩子?”

系統頓時搖搖不存在的腦袋,【宿主大大你忘記你問我的前提條件了嗎?你再過不久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任務完成的期限是任務目标死亡為止,可若是宿主用三個月的時間完成任務,之後随時都能夠離開世界。

“我離開之後,這具身體由誰掌控?”

系統的語氣不太确定,【可能是原主也可能是克隆體。】

随暮晚目光一凜,放緩語氣,“系統,我們是一起的,你不需要對我隐瞞。”

小蘿莉沒有理解随暮晚的誘哄,實話實說,【宿主大大,我綁定的宿主全都會陪伴任務目标死去,在寄體活着的時候就離開的這種任務者,是我們部門其他系統會遇到的宿主,它們很擅長後續程序,而我只在入職時聽主神大人講過,還從未實踐。】

随暮晚眸中閃過一絲情緒,不動聲色道,“那你為什麽說我再過不久便能離開?”

系統很意外她的問題,難道它猜錯宿主大大的為人了?

【宿主大大你看起來就不像能為任務目标絆住腳的女孩子呀。】它之前綁定的宿主各種各樣,性格各有各的特點,但從來都沒有能百分百勝任反派角色的。

完成任務也沒有像宿主大大這樣不走尋常路,這麽神不知鬼不覺,這麽視它如無物。

它對宿主大大的幫助無非就是定期講一講劇情,監視一下男二大人,定期下線,存在感極其微弱,甚至好多話都是它自己拼命加戲。

還有,明明它和宿主大大心念相通,但宿主大大總會有讓它意想不到的操作能不被它知道。

随暮晚冷不丁道,“我能屏蔽你,你不知道?”

【?!】

系統茫然,它怎麽會知道!

不行,它也要研究一下屏蔽功能。

随暮晚輕輕低笑一聲沒說話。

她目光虛虛的落在房中,被她親得臉頰紅紅的小病秧子,嘴巴嘀嘀咕咕,坐在地上研究腳腕的鐐铐,天氣越發暖和,公主府別的院子裏早就掀了厚被褥地毯,可北秋色房裏的地毯卻厚得似在過冬。

窗外的光線灑進來,将随暮晚視野裏的可見物全都蒙上一層細暈,她終于看向北秋色,站起來那麽高的人,抱着腿坐在角落又只有一小團,似乎是察覺到她看過來,小病秧子擡眼羞惱的瞪她。

他氣鼓鼓道:“蕭暮晚你真過分!”

一眼看進她心裏,随暮晚倏而彎起眼睛,眸底冰雪消融,化作涓涓細流。

她問:“系統,你想讓我完成任務就提前離開這個世界,還是陪着北秋色直至他死去?”

小蘿莉系統是有着一丢丢強迫症的系統,回想自己的歷任宿主,它小心的回答,【如果我選擇第二個,宿主大大願意答應嗎?】

随暮晚沉吟片刻,“也行,那就陪他吧。”

【好诶!宿主大大你真好!】

嗯……沒事,反正,也不會有多長時間啦。

要不說系統笨呢,依随暮晚的性子,豈會因為它的選擇而留下。

天真的笨系統。

嗯,當然,北秋色最笨。

因為,“寶貝,教過多少次了,怎麽還不會換氣?”

于是府裏暗衛每日記錄的筆記上,再添一條[天恒振武三十六年仲春廿八,公主第數不清多少次被少傅趕到書房。]

無人知曉,她離去的後半夜,房中壓抑的陣陣咳嗽聲與嘆息。

接連三天後半夜都睡書房,随暮晚力争今日壽宴上表現良好,絕不大晚上擱書房裏和一群暗衛大眼瞪小眼。

結果剛上馬車就看到小病秧子正襟危坐,一碰就着急的捋平衣服,生怕被她弄皺,義正嚴詞的教育她,“蕭暮晚,今日是你父皇壽辰,不能出岔子。”

很好,不能親不能抱不能摸。

随暮晚嘆氣,頗有些無奈道,“寶貝,你覺不覺得自己最近非常恃寵而驕?”

已經知道“恃寵而驕”在随暮晚嘴裏并非壞話的北秋色,認真反思自己的行為,堅定搖頭,“我沒有。”

随暮晚輕笑一聲,勾着他的手指,“那你自己說說我已經在書房睡幾天了?”

北秋色耳朵頓時一紅,小聲但理直氣壯,“我不讓你睡我房間,也沒說讓你在書房啊,誰讓你不回自己的院裏。”

随暮晚意外的挑挑眉,“所以是怪我自己?”

北秋色瞄她一眼,目不斜視的坐正,“我可沒說,你自己說的哦。”

他板着臉假裝正經,眼睫卻不住輕顫,随暮晚心裏一軟,能被他的小表情可愛死。

瞥見随暮晚的臉色,趕在她“口出狂言”之前,北秋色及時叫住,“好了蕭暮晚,養精蓄銳,等會兒還有硬仗要打呢。”

随暮晚失笑,“好好好,養精蓄銳。”

一國之主的壽宴,排場自然要大,兩列儀仗兵從宮門外并排開路,負責引路的太監衣服上都繡着象征祥瑞的雲,殿內禁衛軍肅正儀容,腰間的劍鞘刻着雲紋。

殿門口太監尖細的唱禮聲響徹銮殿,宴席用膳所置的玉碟都用上好的流紋脂玉,更不用說桌上盛菜的瓷盤,瑩淨如洗。

皇子公主的位置在宴會左前端,按照規矩,太子坐在最前面,之後依次排開,蕭暮晚的位置稍靠中間,與右邊大臣席位上的北秋色正正相對。

北秋色顯然沒料到兩人靠的這般近,看過來的目光難掩驚詫,随暮晚嘴角微勾,遙遙對他點頭,眼神放肆。

不枉她特意換的位置,果然風景獨好。

“把你眼珠子收回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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