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小瞎子(3)

淩厲破空的藤蔓, 以凜然而不可阻擋的姿勢襲來。

沈清辭自覺躲閃不開,下意識擡起手擋住自己的腦袋。

閉上眼的他并不知曉,那藤蔓竟在離他鼻尖一寸的位置停住, 而後倏地下落,目标明确的纏住那截腳腕,再順着小腿上移。

墨綠藤蔓上開着暗紫色的小花, 繞在少年透白如玉石的腳腕,绮麗又魅離。

沈清辭只覺得自己腿上一涼,身體一輕,下一瞬, 整個人栽倒進溫軟的懷抱裏。

察覺到異樣,沈清辭猝然睜開眼, 對上女生白皙的脖頸, 他臉上茫然片刻, 突地反應過來不對,慌忙撤開身形。

他耳朵紅得似要滴血, 連連道, “對不起,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分明和他無關,他比罪魁禍首還要不好意思。

“沒事。”罪魁禍首反而一本正經接受他的歉意。

“我……”沈清辭不知該怎麽解釋眼前情形,只想趕緊離溫疏禾遠點, 男女授受不親,這個距離實在太不應該了。

他繃着小臉,努力和溫疏禾保持距離, 奈何藤蔓纏得緊, 他努力半天的結果, 不亞于和蝸牛爬行那般,收效甚微。

但只一點距離,也足以讓溫疏禾眸中劃過不虞之色。

“啊哦。”溫疏禾心念微動,剛退開些許的人又被藤蔓圈着撲進她懷裏。

她嘴角勾着弧度,把人接的極緊,嘴上偏要假模假樣道,“抱歉啊,看來我還沒好完全,有些控制不住它。”

沈清辭不明白這個藤蔓為什麽非要把自己往它的主人懷裏送,正要退開,聽到溫疏禾的話,想也沒想就安慰她,“沒關系沒關系,怪我先提起你身體的狀況。”

他心神不寧,嘴上說着安撫的話,腦子裏只想趕緊坐回原位,眼神左瞟右瞄之際,無意瞥見那根藤蔓豎起頂端的小花,在溫疏禾面前左右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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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在求表揚的樣子。

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沈清辭在心裏搖搖頭,真是魔怔了。

一巴掌拍開藤蔓,溫疏禾的視線重又落在沈清辭的臉上,她向來喜歡看人驚慌失措的模樣,那會讓她有種詭異的愉悅感。

她的瞳眸是淺棕色,目不轉睛的打量人時,配合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會讓人覺得很容易接近。

溫疏禾的眼神停留在兩人過于親近的距離,故意說道,“這樣,似乎不太合适吧。”

他們倆的上半身幾乎完全貼在一起,她說話吐出的氣息,都能被沈清辭感受到,近得有些過分。

更要命的是,沈清辭居然從她淺棕色的眸中,看出一絲對所有物占有到的滿足感。

被這種詭異的思緒占據大腦,沈清辭懷疑自己瘋了。

面前的人,方才只是耳朵紅透,現在那抹緋色已經蔓延到臉側,嘴唇甕動半天,吐不出一個字,慌亂得仿佛四肢都不是他自己的。

簡直是太好欺負了,溫疏禾想,沈清辭的反應,完全滿足她的惡劣勁頭。

她欺負夠人,又若無其事的将藤蔓松開幾分,而後視線緊盯着少年,不錯過他臉上的絲毫變化。

一直在努力掙脫的沈清辭,感覺到纏繞住他的圈圈禁锢力道變輕,神色一喜,“它好像松開了。”

總算能恢複自由,他解藤蔓的速度堪比參加百米賽跑那樣急切,解開之後,模樣更如避如蛇蠍般退到床腳。

見他如此,溫疏禾眸中劃過一抹深色,在沈清辭想坐回窗邊的位置時,她又伸着藤蔓去勾人的腳腕。

這次倒沒把人勾到床上。

只是圈在那裏,仿佛給人戴上鐐铐。

鐐铐的首端,穩穩合在她手心。

沈清辭才松懈下來的神經,再度提起,疑惑的指着藤蔓,“它怎麽又……?”

話到半截,他想起溫疏禾的話,她現在是不太能控制得住它的。

……事情陷入僵局,沈清辭盯着腳腕上的墨綠藤蔓,微蹙着眉,思索着該用什麽辦法來解開。

溫疏禾覺得他這副思索逃離的模樣很刺眼,決定找個話題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問:“你們村子裏有沒有村民異變成喪屍?”

喪屍?沈清辭果然被轉移注意力,不再關心藤蔓,他第一時間搖頭,表示沒有這種現象。

得到溫疏禾的肯定後,他又遲鈍的反應過來到她問話背後的意思。

能半工半讀多年,最終還以寧州市狀元的身份考上國內頂尖學府,即便沈清辭看着有些木讷,那腦子也不是個笨的。

加上他看的雜書不少,有些東西自然而然就被聯想出來。

再聯系溫疏禾身上的傷和奇怪的藤蔓,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不太确定的說道,“末世喪屍,那是……你的異能?”

“真聰明。”溫疏禾誇贊道。

她眼尾微挑,神色不吝驕傲。

沈清辭一時心悸,飛快收回視線,不敢看她,那種莫名其妙被她歸屬為所有物的感覺,好像又冒出來了。

倒沒等他思索太久,溫疏禾緩緩開口,講述了自己以及外界的情況。

目睹少年從驚訝到不敢置信的情緒遞進,那雙澈亮的眸子,完全闡述出他的想法。

溫疏禾甚至能從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勾着唇彎着眼,柔和的不像樣。

以至于少年神色擔憂的問起:“他們還會繼續派人來追殺你嗎?”

她怔然間,有些恍惚了。

已經太久太久沒在旁人的眼裏,看到過為她擔心的情緒,溫疏禾在那一刻恍惚之後,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

藤蔓繞到了沈清辭的小腿,纏得更緊。

明明手裏握着那麽有攻擊性的東西,她面上垂着眼睫,語氣低喃,“會,他們都想殺我。”

大概人都是視覺性生物,沈清辭想不通為什麽會有人要對溫疏禾這樣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女生下手。

“文秀村很偏僻,”他盡量想去安撫溫疏禾,“他們找來或許要費很大的工夫。”

溫疏禾看着他,語氣低落,“可能吧。”

她态度很明顯沒有将沈清辭的話放在心上,而是還在擔心。也就是說,他的安慰毫無效果,沈清辭不由抿了抿唇,思索該講點什麽。

他實在沒有安慰女生的經歷,思索無果後,胡亂想着自己要是用哄小孩的辦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念頭剛出,屋外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揚高着嗓門喊他,“小辭,小辭。”

沈清辭連忙應聲:“哎,村醫嬸嬸,我在。”

他條件反射的想站起來出去,溫疏禾恰到時機的收回藤蔓,沒有受到任何阻擋的人,走了幾步,發覺不對勁。

沈清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腕,留着幾圈淡淡的痕跡,沒給他更多時間細想,一個穿着碎花短袖的中年女人走到門口,他立即擡起頭,臉上浮現出笑意。

看到他,女人也笑得很溫和,提着手裏的竹籃,“小辭,嬸嬸今天蒸了大包子,給你送來幾個,趁熱快點吃啊。”

“不用的嬸嬸,”沈清辭擺擺頭,指着屋角的小桌,“你昨天給我的烙餅還剩兩個呢。”

女人順着看過去,短短一瞥便收回來,又把竹籃往沈清辭懷裏塞,“大夏天的,那烙餅放一夜,味道肯定變了。”

“可不能吃。”她說。

聽她這麽說,沈清辭只好作罷,乖順的接過竹籃,“謝謝嬸嬸,這兩天真是麻煩你了。”

女人“噫”了一聲,滿臉不贊同的樣子,“說什麽話,給你送兩頓飯就叫麻煩了?嬸嬸還沒謝你給小可輔導功課呢。”

沈清辭忙道:“那是我應該做的,嬸嬸。”

女人指着竹籃,也用他的話來,“那這也是我該做的。”

他被堵得無話可說,幹笑了兩聲當做回應。

村醫嬸嬸是标準的小個子身材,和一米八幾的沈清辭比起來,才到他胸前,又因為站姿和角度,她看不到屋裏的狀況。

“小辭,你帶回來的姑娘怎麽樣?還是昏迷不醒的話,你再把我家那個三輪車騎上,帶她去縣裏瞧瞧吧。”

她說話的語速很快,沈清辭找不到空處插話,等她說完,他才能接過話。

他往旁邊站了點,側着身子,讓村醫嬸嬸能看到床上坐起來的溫疏禾,“嬸嬸,你看,她已經醒過來了。”

無聊看被子上花紋的溫疏禾,聽到他的話,懶懶擡起眼,和門外和善的中年女人對上視線,四目相對,她彎出一個乖巧的笑。

村醫打量着她,神色不掩驚豔,不住驚嘆,“長得真是漂亮。”

閉着眼躺在床上的時候,哪怕身上有血,臉色蒼白,她就覺得這小姑娘生得好看,現在睜開眼後,瞧着更是招人喜歡。

“嬸嬸,”沈清辭想起溫疏禾那不受控制的藤蔓,“正好你來了,順便檢查一下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吧。”

經他一說,村醫也覺得是這個道理,邊進屋邊應聲,“哎,好。”

村醫人看着和善,問話也沒有尋常長輩那種故意擺出來的架子,很容易生出親近感。

“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23。”

“你不是咱們寧州的人吧?”

“嗯,我是京市的。”

……

一問一答幾個來回,村醫看溫疏禾的目光越發滿意,跟看兒媳婦似的。

沈清辭本來沒明白村醫嬸嬸問這些話的意思,等他聽到那句“小禾啊,你覺得小辭這孩子怎麽樣?”

他眼前一黑,嬸嬸,你牽紅線的心思能不能再明顯點啊。

“挺好的,”意想不到的是,溫疏禾回答的态度居然比之前還要認真些。

她說:“長得好脾氣好,心思細膩,又體貼又會照顧人,而且——”

溫疏禾頓了頓,詢問似的看着村醫,“他當年是市狀元?”

村醫連連點頭說是:“當時咱們縣裏拉了幾天的橫幅呢,小辭這孩子,出息的嘞。”

她霎時彎着唇角:“對,前途無量,好的很。”

看出溫疏禾對沈清辭有好感,村醫開心的嘴都快咧到後腦勺,“是嘞是嘞,小辭以後肯定前途無量呢。”

“姑娘,”村醫說着,拉過溫疏禾的手,“家裏沒給你——”

“嬸嬸!”沈清辭實在聽不下去,趕緊過來拉着村醫往外走。

他随便找借口:“我好像聽到小可哭了,你快回去看看。”

村醫狐疑道:“哭了?”

沈清辭表情認真:“對啊對啊,可能是跟其他小朋友鬧矛盾了,萬一又跟上回那樣打起來怎麽辦,嬸嬸,你快回去看看吧。”

見他說的如此肯定,村醫心頭疑惑頓消,小辭可從來不騙人,想到家裏野的沒邊的丫頭,村醫顧不得再打探溫疏禾,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目送村醫嬸嬸的身影走遠,沈清辭如釋重負般嘆出一口氣,幸好嬸嬸沒把最後那句話問出來。

沒等他把氣嘆完,身後響起女生疑惑的聲音,“沈清辭,你嬸嬸最後想問我什麽?”

沈清辭:“!”

他一口氣上不上下不下,尴尬的頭都不敢回,平靜半天,憋出來幹巴巴的五個字,“我也不知道。”

“哦,”溫疏禾的目光,饒有興致的略過他耳朵,“你不知道就算了。”

少年微微耷拉肩膀,松懈下來。和方才如臨大敵的模樣,截然不同。

溫疏禾微微眯眸,忍不住懷疑自己的魅力,她有這麽吓人嗎?沈清辭一副避之不及的架勢是什麽意思。

她看人的目光很淡,偏她這個人的存在感太強,強到沈清辭半天平靜不下來心情,只覺得自己急需獨處。

正想着找個借口出去,他瞥到村醫嬸嬸送來的竹籃,沈清辭神色一喜。

“溫疏禾,你肯定餓了吧。”

不等她回答,沈清辭飛快說道,“我現在出去做飯,等等就好。”

說完,腳下如同踏着風火輪,跑的速度非常快。

溫疏禾:“……”

她冷笑一聲:“逃得掉嗎?”

作者有話說:

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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