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戲言
葉明雅坐在院子裏，看着遠處的落日，忽然覺得這樣的平靜的日子也挺好的，若不是放不下家中人，若不是還有些事情尚未明白，她此刻悄然厲害，隐姓埋名，許是能躲避日後的禍事。
真是傻，她是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怕是這樣的日子過不到半月就已經熬不住了。
更別提要是生病了沒有銀兩看病時的痛苦。
“喜歡這樣的日子？”
“喜歡卻又不願意過，人很貪心，想要的只是這樣的安寧日子可是又覺得這樣的日子未免太苦了些。”葉明雅并沒有回頭，只是回了一句，然後想到什麽才回頭看着已經能下地的東方軒。
練家子就是不一樣，這身體素質，這會兒就能下地了。
不過才休息了一天。
“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不打緊，一些小傷而已。”東方軒目光卓然，盯着葉明雅，仿佛要看穿她一樣。
那天的話讓他吃驚不已，一直呵護備至的人居然說出恨他的話，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究竟是什麽事情讓葉明雅對他恨得如此深，仿佛不共戴天之仇。
在懸崖下時，葉明雅仿佛說了些話，可惜他沒記住。
“你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其實，我恨你，和我……願意和你待在一起并不是不能共存，你救我，拼死救我，我感激、感動，唯獨不能不恨你，你……不懂，我卻也不願意說，那日，我是盼着和你一塊死了倒也不必再心煩意亂。”葉明雅低着頭細聲說完，“我早不是從前模樣，你懂不懂？”
別再這麽對我了，早已經回不到從前的樣子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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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軒負手而立，站在她身側，“所以我才想弄明白，我自問從未對你不好也從未辜負你的情意，與郭家小姐的事情她早已和你坦白，至于旁的，不管是父皇還是母後，若是我堅持立你為妃，誰也阻止不了，更何況母後也有意于你。”
“從未……辜負？”
從未辜負！
那為何不信她，為何要打她入冷宮，又為何要一個個女人納入宮中。
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都是戲言！
葉明雅淚眼朦胧，眼前的一切又和十年後重疊在一處，東方軒冷漠的樣子，父兄在獄中凄慘的景象還有……臨死前那人也未曾再見他一面。
“你說辜負，東方軒，你根本不配與我提這個！你怎知你不會辜負，如今你這樣說，那十年後呢！十年後，十年間，你還能如此信誓旦旦的說？倘若你有朝一日成了九五之尊，待到那時你還有立場同我說這句話嗎？你還有……嗎？”
心中的怨恨一時無處排洩，只好盡數發洩在東方軒身上。
十年裏，葉明雅根本想不到在她臨死那一年裏，東方軒對她的冷漠，漸漸疏離，怎麽能那樣，十年舉案齊眉的夫妻情分，就讓東方軒棄之不顧。
“你說辜負，你竟然……能這樣說。”
“我既然這樣說，那便會這樣做。”東方軒看着葉明雅，眉頭微微蹙起——葉明雅到底在想什麽，十年，十年太長，為什麽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葉明雅這麽激動。
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夢到了什麽？”
“夢到什麽？”
葉明雅失笑，原來東方軒以為她夢靥了，以為她不過是做了噩夢。
好，那不如就把那十年裏當做一場夢，大夢一場，全是空。
“你想知道嗎？那我告訴你，我夢到，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父親終身囚于家中郁郁而終，兄長流放邊疆，死在途中魂不能歸故裏，你說……這樣夠不夠？”
東方軒大駭，讓葉明雅眼裏的恨意逼退，身形竟是要穩不住。
葉明雅，是真的在恨他。
“你是不是在想，那我呢？我接着告訴你，你恨我，你不僅恨我，你抛棄發妻，寵幸其餘妃嫔，将我打入冷宮，害我枉死，死前依舊還在想着見你，你卻只舍得給我一杯毒酒，你說……我恨不恨你？”
葉明雅步步緊逼，逐字逐句将東方軒逼退，終于在東方軒常年處驚不變的臉上看到一絲鎮定破碎的痕跡。
真爽快。
能讓東方軒失控一刻也是好的。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夢中的你實實在在這麽做了！”
“那是夢境，不是真的，夢和現實相反，明雅，你別把夢和現實混為一談。”
東方軒皺起眉，穩住心神，按着葉明雅的肩，“你看着我，你認為我在騙你嗎？我的确精于算計，可這是我的生存之道，宮中是個什麽地方，你真以為兄友弟恭嗎？不管是三弟還是四弟，你認為我能勝券在握不費吹灰之力勝過誰？還是你認為父皇正值壯年對我毫無戒備之心？”
“……我只是——”
“你知道，從前不知，我當你是糊塗不願沾惹是非，如今的你，你還不知？那你便是自欺欺人，你懂得找李紹民來周旋，從他入手把事情傳達給我，你會不知？”
“我不知！”
“你知道，你別騙自己了！”
“那你又知道什麽，你就當我是做了一場夢，瘋了不好嗎？何必要來救我！”葉明雅心神亂了，完全不敢去看東方軒的眼睛，“你何必救我，我一死，你就再無軟肋了。”
再無軟肋？
東方軒眼睛一亮，“你看你，還說不知道，你明知你是我的軟肋。”
“你——！”
“明雅，信我，信我一次，我一世都不會辜負你，你于我而言，是最珍貴的東西，本想……待回到京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早想帶着你去，可惜一直不曾有機會。”
東方軒結實的臂膀摟着葉明雅，下巴抵在她發頂，“信我，只要你信我，我便不會辜負你，你怎可不信。”
他這一世，肩負太多的事情，許多事，他只想一個人暗中解決，不叫葉明雅知曉。
他只想要葉明雅活得簡單些好了，她不敢卷進來的。
“……你說讓我信你？”
“是，信我，你父兄不會有事，你家人不會有事，你……更不會有事。”
葉明雅不再說話，閉上眼安靜的靠在他懷中。
她，還能再信東方軒的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