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情

倪薔道:“不瞞您說,我今天中午才請了李主管吃飯……白總的态度,還是李主管告訴我的,我也是怕到時候白總知道新進員工有我表妹,會連累李主管。”

绛仍然一邊笑,一邊啧啧嘆道:“小白呀,還是那麽愛斤斤計較。”

一聲“小白”,把倪薔說懵了。她反應了好久,才意識到他是在說白維奇……

這倆人是表兄弟,卻是一點都不一樣。

白維奇為人尖刻,冷酷嚴厲,绛仍然倒是平易近人得很,話說随意,偶爾吊兒郎當的,也不會讓人覺得不适。

倪薔再看绛仍然一眼,發現比起白維奇,绛仍然倒是更像白碩。

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樣貌……

菜上齊了,倪薔也開始邊吃邊說。

“其實我倒不覺得這事難辦,我大姨跟我們家,兩家雖然一直走的近,但是說實話,我們之間關系一直不好,以前是為我姥姥姥爺的房子和養老問題,後來倆老人去世,我媽把房子讓給他們,才好點兒的。我小時候也不喜歡我大姨,她總捉住我的錯不放。”倪薔說到這裏笑了笑。

“比如小時候我在家裏煮米飯,米裏放水少了,鍋糊了,她就告訴我媽:瞧你閨女上學都上傻了,連個飯都不會做!那時候我才九歲。所以我其實不太喜歡我大姨,也不是特別想一定要幫她辦成什麽事。”

绛仍然點點頭,“受生活環境影響,你表妹的性格大概也跟你大姨很像吧?”

倪薔搖搖頭,“不是,我表妹性格比較軟弱,大概是我大姨太強勢了。她只有一點,讀書不好,心眼兒也不深,所以那時候才會被男人哄走。她這樣的性格,我媽是擔心她出去工作會被人欺負——她21歲就結婚,生孩子之後就一直在家裏帶孩子,從沒出去工作過,現在都28了,其實對外面社會的了解不多。我也想過讓她去酒店通過面試獲得職位,可是以她的能力……我真的擔心。”

“21歲?大學還沒畢業?”

“沒有,上的中專,當時學平面設計。她倒是對藝術這塊兒挺感興趣,那幾年在家照顧孩子,她得空了,也畫畫插畫,給雜志社投過稿,也寫過小故事。”

绛仍然蹙眉沉思了會兒,說:“你表妹這樣,進酒店确實不怎麽合适,你也說了,她孩子才七歲,還得經常照顧吧?不能給她安排太多工作,她又沒有社會經驗,學歷也不好,是挺難的。”

倪薔喟嘆道:“所以剛剛我還在想,回家該怎麽跟他們說。我倒是無所謂別人怎麽說我,或者我大姨會不會埋怨我。只是我媽……其實我媽這人挺矛盾的,有時她常跟我抱怨她對大姨的不滿,她也吃了我大姨不少虧,可過幾天,又替人抹眼淚抱不平。她也好面子,受不得別人在她面前說親人的不是。”

她看绛仍然聽着聽着放下手裏的筷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她家裏的事情,于是忙道:“家長裏短的我還是不說了,绛先生覺得飯不合口味?”

绛仍然擺手,擦擦嘴巴說:“沒事,我知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家這些麻煩,別人家也有,而且更複雜……這魚肉做的有些爛,火候過了。”

倪薔說:“所以我很為難呀,想找您幫幫忙。”

绛仍然面上表情始終不變,語氣卻有些為難:“倪經理對酒店運作比我熟悉,你也知道,我在酒店除了拿分紅,別的都不管,讓我開這個口,恐怕有些不好辦。”

倪薔想了想,心道,也是,她是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然而又聽绛仍然話鋒一轉,說道:“不過你表妹工作這件事呢,我确實可以幫忙安排。”

倪薔眼睛亮起來,“真的麽?”

他點頭,“我有個朋友,最近開了家做網站的公司,我可以打個招呼讓你表妹去那裏工作,文員什麽的,應該還是能做吧?他那公司在CBD邊緣,離酒店不遠,我那朋友你也應該聽說過,叫伍岑。公司裏的員工總共也就十幾個人,不是大公司,但是福利好,再有我打招呼,你應該不用擔心你表妹在那裏被人欺負吧?”

倪薔忙說:“當然不用了,我還擔心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绛仍然睨她一眼,“嗯,麻煩倒不至于,只是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倪薔心情好,笑說:“這頓飯不合您胃口,下次我找一家好點兒的餐廳請您你!”

後來她嘗了一口那盤清蒸鲈魚,确實,火候過了。

飯後,绛仍然避開她去接了個電話。

倪薔等了會兒,叫服務員來埋單,服務員卻說:“小姐,剛剛出去的那位先生已經替您買過單了。”

“啊?他人呢?”

“他有急事已經走了,還說,關于您今天跟他說的事,希望你電話聯系他。”

倪薔愣了半天,心說這一個又一個的人情,真是沒法還了!

出門,雨霁天青。

路邊尚有積水,車道不通。

倪薔回家後把為盧利媛找工作的事情和杜若說了,杜若有些擔憂,晚上杜蘭和盧利媛一起過來吃飯,仍是帶了孩子。

倪薔坐的離寶順最遠的位置,時刻警惕着他的那兩雙油乎乎的雙手。

杜蘭對女兒不能去酒店工作仍有些不滿,覺得是倪薔不想讓盧利媛去,才把人打發到什麽網站公司。

杜若解釋:“倪薔他們酒店最近剛換了新上司,招聘上管得特別嚴,大小事都得領導批準的。她這不是找了酒店的另一個老板,才通過人家介紹了這個網站公司!做文員的,每天在辦公室吹空調,不會怎麽累,別說,還真比在酒店給人端茶送水好!”

杜若話裏略有暗示:盧利媛就算去酒店,也不會有什麽好的職位做。

倪青雲也說:“走後門兒這種事兒,原本就是得看上司的意思,倪薔盡力而為。”

杜蘭聽罷,心有不甘,問倪薔:“那他給我們利媛一個月多少工資?”

倪薔笑說:“這個我還沒問,只是今天跟那個老板吃飯的時候提到的,我明天會聯系他再問詳細點。不過人公司雖然小,老板可不是一般人。”

倪青雲問:“他們老板是誰?”

“大老板叫伍岑,我記得爸您學校的科技樓是他們家捐的吧?我覺得吧,伍家在堰州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肯定不會苛待員工的。”

說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杜蘭才把心放在肚子裏,盧利媛感激道:“謝謝你了倪薔。”

倪薔說:“一家人,謝什麽。”

第二天,倪薔一直想找機會打電話給绛仍然。

早上怕人在睡覺,中午事情一多,又耽誤了。到了下午,晚飯前,倪薔心想:必須打了,趕上飯點,绛仍然沒吃飯的話,她還可以請回他一頓飯,就在上次和嚴殊相親的地方好了。

結果電話打過去,聽筒那邊亂糟糟的,绛仍然的聲音夾在噪雜中傳來。

“倪經理?嗯……我在外面,晚點回給你!”

看來是在忙。

聽那邊的聲音,有吆喝聲,有音樂聲,大概是派對或者酒吧不假。

倪薔打算着,今天沒辦法約,只能改日。

打電話回掉剛剛預定好的位子,她開車回家,剛吃過晚飯,七點,卻又突然接到绛仍然的電話。

“喂,绛先生?”

绛仍然開門見山:“倪經理,嵩山北路的小吃街,一起過來喝一杯吧?”

倪薔開車,幾乎是繞了半個堰州,才來到嵩山北路,再經過一條單行道,停車在路邊,問了路人,終于尋到绛仍然說的那條小吃街。

在一家名叫“水鄉豆腐”的店裏,她看到脫下名貴西裝,穿着銀灰色襯衣,挽起袖口的绛仍然坐在糊上油垢的組合木桌前。而他對面坐着的男人,竟然是許望!

他倆人面對面,許望坐得正對門口,揚起泛着紅暈的臉,看到了倪薔。

“唉唉唉!倪小姐來了!”

聞言轉過頭來的绛仍然帶着笑容,唇邊彎起的弧度堪稱完美。

倪薔怎麽看,怎麽覺得他與這家簡陋的小吃店格格不入……

“倪經理,你來了,快過來坐!”

绛仍然扯了下衣領,将身邊的塑料凳搬到他身旁,“坐這裏。”

倪薔走過來,看到桌子上的一瓶五糧液已經沒了三分之二,另外還有一瓶空的紅酒,标簽在另一側,她看不到是什麽酒。

原來這倆人已經喝了不少了!

一個個眼睛上蒙着一層熏意,只是绛仍然略比許望好點兒。

“绛先生,許先生,你們都喝不少了吧?”

绛仍然沖她笑了笑,指着她對許望說:“老許,你可別再記着那天的事了,剛剛我跟你說了我們倪經理的事跡,你也該知道,這姑娘呀,其實骨子裏比有些老爺們兒還硬,你也知道人家那天不是故意和你起沖突的,不表示表示?”

倪薔整個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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