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婚禮

淩霄婚禮這天,倪薔白天的班,一早上,異常地忙碌。

她心裏倒是多少有點慶幸,心想:就這樣一直忙下去,是不是就不用去婚禮現場送祝福了?

可終是在劫難逃。

前廳熱熱鬧鬧地賓客雲集,她這個前廳部的負責人怎麽可能不去問候一下呢?

昨天司儀也聯系過她了,希望她上臺為新人送去祝福,今天的兩場婚禮,袁園負責另一場,她只有接下淩霄的這場了……

倪薔在辦公室猶豫了會兒,擡腳剛走出去,就看到站在門前熱情迎客的淩母。

一顆心突然吊起來,腳步也跟着停滞不前。

她終究是,有點兒怕淩霄的母親的。

當年倪薔和淩霄在一起,她父母反對,淩霄的母親也是有意見的呀。

淩霄是他家長子,下有一比他小十歲的妹妹,那時還在上初中,淩家父親倒是個好脾氣的人,淩家母親,卻是有些刻薄,且重男輕女極度護短。

彼時倪薔第一次到淩霄家做客,淩母看她第一眼就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那眼神像是在說:你這丫頭,到底有哪點兒能配得上我兒子?

在淩母眼中,兒子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俊朗的樣貌,高大的身材,卓越的專業成績和溫和的性格。好像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他兒子更優秀的人了。

當然話說回來,擱哪個母親不是認為自己的孩子是世上最好的呢?

只是淩母的表現,更加明顯以及極端而已。

有一次,淩母也不知道是從誰那裏聽說了,身為大學老師的倪薔父母嫌棄淩霄的父母文化水平低,後來正趕上倪薔到淩霄家吃飯,淩母盛了碗雞湯端給她,倪薔在裏面沒看到幾塊兒雞肉,卻攪出了一團雞雜,頓時胃口大減,如何也下不了口,于是放在淩霄面前說:“你喝吧。”

淩霄沒在意,點點頭說好。

淩母一眼看到,猛地放下碗筷,當着倪薔的面道:“有人身在好時代,不知道糧食得來不易,這還說是受了高等教育的父母培養出來的人呢!這是雞雜,不是雞屎!”

她這樣一說,倪薔突然胃裏一翻——

淩霄聞言翻了翻碗裏的東西,立刻替她解釋道:“倪薔不喜歡吃動物內髒,媽你別在意。”

倪薔強忍着胃裏的不适,準備道歉,淩母卻摔下臉色,端着碗筷回自己的房間了。

回家後,倪薔怎麽敢對父母說起這些?

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暗想:都說婆婆與媳婦是天生的敵人,但也都說沒進門的媳婦卻是公婆的心頭肉呀。

倪薔身邊,不管是親戚還是鄰裏間,女兒在出嫁前,在男方家裏,都是備受寵愛的,唯有她,還沒入門,就被準婆婆嗆聲。她性格內斂,那時仍是不谙世事的姑娘,不敢強辯。忍下去,心裏又不好消化……

兩家的矛盾從一條淺淺的裂縫開始,而後逐漸擴大,直到無法挽回——

當得知倪薔和淩霄提出分手時,淩母勃然大怒:你跟我兒子說分手?你怎麽能跟我兒子分手!你憑什麽先說分手?!

淩母悉數倪薔無數張罪狀,并要求倪薔歸還所有淩霄送給她的東西,其中包括她生日的時候,淩霄送她的一條金項鏈和一部手機,另外雜七雜八的賬目,羅列得無比清晰,倪薔看後大為驚嘆。

後來她才想到,淩母以前做過幾年會計,算賬是生存的手藝。

索性這些都是小數目,以金錢代為還人情,是最簡單的事情了。

自那之後,倪薔和淩霄之間,才算是真的一刀兩斷了。

其實這也是為什麽倪薔不願和淩霄複合的原因——在這件事上,并不是她無情,而是有人比她更絕情!

前廳,淩母身穿寶藍色織繡旗袍,戴珍珠項鏈,頭發一絲不茍地盤起,着淡妝,染紅唇,竟比當年倪薔第一次見到她時還要年輕好些。

倪薔似乎能想象到,當她出現在淩母面前時,淩母那張正是笑意盎然喜氣洋洋的臉是如何變化的。

她頓了頓,再次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

卻在這時,王奇軒慌裏慌張地從她身後走過,不小心撞到了倪薔。

倪薔皺眉問:“這麽急幹嘛?”

王奇軒吸了吸鼻子,聲音囔囔的:“我去接待。前臺打了電話說绛先生來了,這會兒前廳沒人,今天酒店兩場婚禮,還有別的客人需要接待,我就準備過去頂一下。”

倪薔道:“你感着冒去?算了吧,老實呆着,我過去。”

王奇軒頓時松了一口氣,笑說:“我也說,我感冒怕傳染給客人,今天一天都沒出去,正發愁呢!倪經理,那就麻煩你了!”

倪薔也知道逃避根本不是辦法,她只是想給自己一點時間去做心裏建設。

乘電梯到VIP樓層等候,随同的客房管家看起來像是新人,模樣青澀,行動也稍顯拘謹,倪薔下意識多了她幾眼,姑娘便更是緊張。

倪薔沒說別的,等電梯門開,恭敬道:“绛先生好。”

绛仍然在裏面,聞聲擡頭,楞了一下,停頓有兩秒,他才道:“好像有段時間沒見到倪經理了,以為你今天也忙,樓下我看有兩場婚禮現場。”

倪薔等他走出來,跟上他,和他的步伐錯半步,一邊走一邊說:“正是缺人,趕巧了,拍到我來接待。還是為绛先生安排了上次的那間房。”

身後的助理把電腦遞給客房管家,倪薔看到助理手上還有好幾沓文件資料,心道:來辦公?

可看了一眼绛仍然悠然不羁的模樣,又有些懷疑。

進門,绛仍然換鞋,管家将拖鞋拿過來,蹲在地上,伸手為他脫鞋子,绛仍然低頭的一瞬,腳突然頓住,停在原地,繼而擡頭問倪薔:“生面孔?以前沒見過。”

倪薔對管家說:“绛先生問你話。”

姑娘指尖顫了顫,擡起頭弱弱道:“我是第一次在VIP部做客房管家,我……叫田月,绛先生好。”

绛仍然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難怪……”又對倪薔說,“換個人行不行?”

倪薔不解,旁邊的女孩兒也是驚恐地擡起頭看他。

绛仍然笑:“我記得有個叫什麽李霖的,泡的咖啡不錯,我今天要辦公,估計要多喝幾杯。”

倪薔面上莞爾:“好,我這就去安排,那就先不打擾您了。”

出門。

年輕的姑娘低着頭,“倪經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倪薔也是納悶,扶額嘆了口氣,看回姑娘的時候,突然眼睛定在她的胸前,眸光驟冷。

“你們部的經理沒有在培訓的時候對你們說,制服領扣必須在扣在第二個麽?你這樣,是想露給誰看的?”

姑娘一驚,猛地雙手按住胸口,慌了,“倪……倪經理,我……”

倪薔不給她辯解的機會,冷聲道:“告訴我,有沒有說過!”

姑娘吓得忙道:“說,說過……”

“那你怎麽還穿成這樣?”

剛上來時,倪薔只注意看這姑娘的面孔,竟沒注意到她領前的細節。

三只扣跟兩只扣的區別,在直立時并不太明顯,只是在彎腰的時候才能顯露。

想必就是在她為绛仍然換鞋的時候,領口掀開,露出了裏面的春.色,才讓绛仍然突然停下動作,并要求換人的。

姑娘咬着嘴唇,倪薔問她的問題,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有些不齒。

她是新人,年紀又小,到了新部門,輕易聽信了前輩們的“教導”,心存着僥幸,也帶着不恥的期盼……

倪薔看她漲紅的臉,心下明白幾分,想,客房部也需要整頓了,再有就是,這樣年輕不經事的姑娘就能接觸VIP用戶了?太随便了!

她道:“你回去吧,把今天的事跟你們經理報備一下。”

姑娘臉色由紅轉白,倪薔卻看也不看一眼,轉身離去。

聯系好新的客房管家,倪薔到辦公室拿杯子去接咖啡,林古華和她一起去茶水間。

“绛先生又來啦?”林古華問。

倪薔輕聲道:“嗯,剛剛給他安排了客房管家。”

“安排的誰呀?我剛剛去客房部轉了一圈,聽他們說今天有兩個新人來,都是漂亮姑娘,應該是去了其中一個吧?”

倪薔喝一口咖啡說:“15層VIP部的李霖。”

“啊?姓绛的最近換口味啦?喜歡男的?”

“胡說什麽。”倪薔對她翻個白眼,說,“去了一個,是挺漂亮的,就是,彎腰的時候把不該露的地方給露出來了。”

林古華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比劃着自己的胸,“這……兒?”

“嗯,耍小聰明漏了第三個扣,進門時蹲下來給绛仍然換鞋子,一覽無遺。”

林古華口水直流,“用腳丫子想都知道,那姑娘一定是聽了客房部那些人的教唆。你做人不厚道,這樣就把人趕出來了?枉費了人家一番想要嫁入豪門的心意!”

倪薔道:“我?我才不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呢!是绛仍然——那姑娘剛蹲下來,他估計就看到了,跟着問我,是不是新人,我讓那姑娘自己說,她說完,绛仍然就說要換成李霖。”

林古華滿臉的不可思議:“不應該呀!姑娘長得不美?”

“美,怎麽不美?美得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就只顧看她的臉了,都沒注意到她的小聰明。”

“那真是不應該呀,男人好色,送上門的鮮肉,還給轟出去了?

倪薔也稍有不解,随即笑笑,給绛仍然找了理由:他說要工作的,大概是不想被擾了心,再說,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人,興許是遇到了對的人,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過後,倪薔越想越覺得好笑。

她故意和林古華在茶水間多聊了會天,直到11點多,估摸着婚宴上的賓客也到的差不多了,她才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去婚宴上,可以直接和司儀接頭,就不用和淩霄的父母單獨碰上了……

林古華看了眼時間,叫道:“這麽快就11點了!我得趕緊去吃個午飯,一會兒和餘愛換班!”

“去吧。”

送走林古華,倪薔到洗手間整理了一下頭發,從包裏拿出口紅,補上妝,覺得淡,又換了種粉橙色的。最後對着鏡子又照了照,才前往婚宴現場。

恰好,正有人出來尋她。

“倪經理,姓淩的那家人的婚禮,司儀正找你呢!”

倪薔跟着,大步往前,心髒在胸腔裏,和腳步一樣,大起大落着……

後臺,司儀和新郎新娘在最後對一遍流程表。

領倪薔來的人招呼司儀,介紹說:“這就是我們酒店前廳部經理,倪薔。倪經理,這是秦司儀,這是淩先生和新娘淩太太。”

倪薔的眼睛有些亂飄,一會兒看司儀,一會兒又看淩霄,一會兒又看新娘……淩太太。

和司儀握手。

司儀道:“來的正好,我們剛對完,倪經理應該不是第一次上臺給新人送祝福了吧?”

倪薔木木地應說:“嗯……有好幾次了……”

“那就好!萬事俱備,只等吉時吧!”

倪薔轉過身來,強打精神:“淩先生,淩太太,祝你們百年好合。”

淩霄看着她,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人僵在原地。

倒是新娘笑說:“謝謝倪經理的祝福,也謝謝貴酒店為我們準備了這麽華麗的婚禮現場。”

倪薔微笑:“這是我們該做的。”

接着,新娘被送去化妝間補妝,司儀去确認音響。

婚禮即将開始,臺前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關于新郎新娘過往的缱绻畫面,和着浪漫的音樂,将這個瞬間隔絕得有些不真實。

倪薔和對面的男人面對面站着。

他修剪了亂糟糟的胡子,頭發梳得油亮,戴一副黑框眼鏡,穿着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小領結。這一刻,竟真的有幾分藝術家的氣質。

倪薔仰着臉對淩霄笑:“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在這家酒店工作。”

淩霄頓了頓,尴尬道:“我還真不知道你在這家酒店工作……我只是聽說,你在一家挺高檔的酒店,但不确定是不是千島酒店……”

倪薔無所謂地聳肩,伸手過去:“恭喜了,新娘很漂亮。”

淩霄好像還沒回過來神,茫然地握住她的手指,低聲道:“謝謝……你、你呢?也該準備結婚了吧?”

“還沒,我動作慢,估計要到明年了。”

“那……也不遠了……”

前方,激揚的音樂突然響起,終于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氣氛。

伴郎沖過來拉起淩霄的胳膊,“淩霄,快!開始了!”

淩霄眼睛最後停留在倪薔身上幾秒,眼中神色複雜,最後轉過身,消失在白花花耀眼的燈光之下……

倪薔不知何故,重重地嘆出一口氣來。

婚禮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帶着笑,帶着眼淚。

倪薔在司儀報出“有請千島酒店前廳部經理為我們的新人送上祝福”時,邁步到臺前,立在麥克風面前。

耳邊是浪漫的音樂聲,和低下夾在落下的掌聲中的私語。

她擡起頭,面前賓客雲集,她卻沒辦法看清任何一個人的臉。

站在那裏,機械地說出一串祝福詞時,倪薔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沉睡魔咒》裏的片段——黑化的瑪琳菲森在宮殿前,帶着仇恨對國王的女兒施下毒咒……

她不一樣,她要送的是祝福,一份,真心的祝福。

由臺前下來,她沒等任何人,甚至不想知道淩霄的父母在看到她時會是什麽反應。

她直接沖下去,疾步走出去,到了外間的樓梯前,也是腳步不停——

“噠噠噠”高跟鞋踩在大理石板上發出聲音,突然,“啪嗒”一聲!

倪薔身子失重,猛地向旁邊一歪,腳腕處傳來疼痛,讓她力量不支,直接扯着欄杆滾了下去!

“嘶——”倪薔從地上爬起來,揉着撐地的手腕。

幸好跌倒的地方離平地只有四五階,又有地毯保護,才不至于擦傷了,可是腳踝……似乎扭傷了。

倪薔強撐着坐起來,頭頂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把她吓了一跳。

“你跑這麽快幹嘛?”

倪薔擡頭,男人的身影擋住她頭頂的光線,她看到陰影之下,他的眸子裏滿是不悅和責備的情緒。

“绛……绛先生?”

绛仍然蹲下來,和她平視,“叫你都沒聽到,一個勁兒往下跑,我是餓狼?在後面追你了?”他低頭,“怎麽樣,摔疼了?”

手指剛剛碰到倪薔的腳腕,她便條件反射地一縮,這一動,疼得眼淚差點出來。

绛仍然更是不快,動作迅速地捏住她的小腿肚,把扭傷了的那只腳硬扯過來,聲音冷了幾分:“動什麽?一會兒沒傷也被你自己碰出傷了!我看看……這兒疼麽?”

他的大拇指按了下踝骨附近,倪薔悶哼一聲,表情痛苦。

“真的扭傷了。”绛仍然左右看了眼她腳上扣帶斷掉的鞋子,蹙眉說:“還是這雙鞋?吃了它第二回虧了,是不是真該換了?”

倪薔局促,心底五味雜陳。

尴尬,委屈,還……有點難過。

绛仍然扶她起來,拍了拍手說:“走吧,送你去醫院。”

倪薔勉強站好,推脫道:“不用了,我先去辦公室休息一下吧……”

他卻說:“今天都是忙,你這樣回去也沒人顧得上你吧?我正好要出去,電梯在這附近——哪個方便你自己選。”

倪薔最後還是選擇跟他一起乘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

坐上他黑色的捷豹,倪薔給林古華打電話,告知她扭傷的情況,讓林古華頂替一下她下午的工作,并未提及绛仍然。

車子開出停車場,绛仍然先在路邊停下來,到附近的超市買了一瓶冰凍的純淨水遞給她:“先敷上。”

三個字的交代之後再沒有其他。

他目光沉着,車子再發動,便是直接到了醫院。

急診部,醫生檢查了倪薔的腳傷情況,确認并沒有傷到骨頭,噴着藥,另開了些外敷內服的藥。

倪薔從裏面單腿跳出來,腳上是空的。

绛仍然正坐在外面,手裏拎着她脫下來的高跟鞋。

倪薔讪笑着要接過來,“麻煩你了,我沒事。”

绛仍然卻沒把鞋子給她,而是道:“鞋子不能穿了,一會兒出去扔了。走,帶你買別的鞋。”

倪薔不動。

她的兩只腳,光溜溜的,就這樣走出去?

绛仍然回頭看她,明白她心中所想,身子矮了矮,對她道:“我背你?”

倪薔惶恐,忙擺手:“不用不用!”

末了小聲說,“從這兒到外面,都是瓷磚,地上也不太髒,我能自己走……”

绛仍然笑笑:“好,一會兒你在門口等着,我去把車子倒過來,接你直接上車。”

從醫院到商場,只有五分鐘的路程。

绛仍然扶着倪薔,就近進了一家店。

售貨員熱情迎上,绛仍然直接道:“女式平底鞋,三十……”他看着倪薔,“三十七?”

倪薔道:“三十六碼就行。”

拿過來的鞋子,水藍色的皮鞋,和她今天這一身黑色的職業裝有點不搭,卻襯腳。

绛仍然就蹲在她面前,像是蹲習慣了一樣,打量着她換好鞋子的腳。

“另一只呢?腫起來了,估計穿不上吧。”

售貨員聽罷,立刻去拿了雙同色系的單帶涼鞋,說:“這位小姐很适合這個顏色,不如試試這雙吧,另一只腳應該也能穿。”

果然,試上之後,大小正合适。

腫起來的腳只要不系帶,就能穿。

绛仍然看罷,二話沒說,直接從衣兜裏拿出卡來:“就它了。”

倪薔一看,忙擋住他的手,“這個不行,我來付吧!”

绛仍然皺眉。

這女人,和他搶單搶上瘾了。

倪薔別捏了會兒,強笑道:“不能送鞋……有老話說,送鞋子,是要把人送走。”

绛仍然看着她突然一頓,轉而,似有些無奈的笑起來:“這麽說來,我是真的不能送了,舍不得把倪經理給送走……”

倪薔臉上熱起來,急忙把卡掏出來遞給售貨員。

绛仍然順勢起身,坐在她身旁,沙發承受着他的重量,猛地陷下去。

倪薔低着頭,摸着臉頰上溫度……一會兒,聽到绛仍然問:“那雙鞋子對你有什麽特殊意義?上次就說要換,今天還穿着,差點出大事。”

倪薔淺聲道:“沒什麽特殊意義……就是當時買它的時候,穿上去覺得特別舒服,新鞋一點也不打腳,走路也不累,于是就好像穿習慣了一樣……怎麽說呢,一旦習慣,很難去舍棄吧?”

绛仍然點點頭,會意了:“說的有理,但是這個習慣變成了壞習慣,你就該扔了。”

她垂頭看腳上的新鞋。

绛仍然也跟着看過去,不由道:“這雙鞋子好看,你穿習慣了,如果以後壞了不舍得扔,拿給我,我幫你扔。”

貼着心髒的那塊胸腔,“突突”,不輕不重地被敲打了兩下。

倪薔摸着臉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這時售貨員将刷過的卡遞過來給她,用送上裝鞋子的盒子。

绛仍然站起來,順便也把她扶起來,說:“倪小姐賞臉一起去吃個午飯吧,我請客。”

倪薔仍是失措:“這個……怎麽好意思讓绛先生陪我一起買鞋子,又要請我吃飯?”

“鞋子都沒讓我送,連飯也不給請?”他反問。

倪薔的好口才像是失靈了,躊躇半天才說:“我還欠您一頓飯,不……好像挺多頓的。”

绛仍然道:“那麽多頓,以後慢慢請吧,今天帶你去吃好吃的!”

“吃什麽?”

“越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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