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他鄉遇故
紫箬元君一身秀金紫裙,矜貴不可方物,烏眸靜如深潭,本應是上界最受敬慕的女君,只是一張嘴比手上的刀子還厲害,常常叫人啞口無言。
若不是當年舍命救渟淵仙尊,又有誰會想到這樣的冰山仙子內心竟懷着一腔深情。
不過現在藍璞道君對這所謂的“深情”抱有懷疑,畢竟自從渟淵受傷昏迷後,這麽久過去了,紫箬除了例行的療傷,多一趟都不曾來探視過。大多數時候,她都在天門處巡視,或者在洞府內排兵布陣,或者要藍璞派人去請,才肯姍姍來遲。
除了聽說渟淵修為有損的時候皺了一下眉頭,藍璞在她的臉上竟是看不出對渟淵有絲毫關心。
“紫箬,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怎麽會?”紫箬挑眉,“渟淵仙尊一日不醒,魔宮虎視眈眈,西無咎随時有可能卷土重來,本君整日為了九重天的安危殚精竭慮,你看不出來嗎?”
“而且渟淵仙尊修為受損,戰力不如從前,萬一不是那魔頭的對手,整個九重天都要跟着遭殃,這難道還不夠讓我憂心忡忡?”
“為今之計,唯有我早日修成‘大羅’境,如此便能代替渟淵仙尊,統領九重天,抗擊魔宮。有渟淵仙尊前車之鑒,紫箬怎敢不精益求精。”
凡人證道飛升之後,便為“神仙”。然而在九重天內,神仙卻只是最低等級的小仙官,飛升之後,仙人依舊要繼續修煉,由一等神仙到五等,而後升為“金仙”,金仙五等,金仙之後,則要繼續證道“大羅”,大羅又分初期、中期、後期。
生命不息,進階不止,古往今來,天上人間,皆是如此。
渟淵仙尊是如今九重天唯一一位“大羅”期的神仙,藍璞為四等金仙,紫箬五等,距離證道大羅又更近一步。
紫箬說的有道理,只是怎麽聽都不像一位心有所屬的女子說出來的話。九重天不是沒有恩愛的仙侶,大夥兒也都以為紫箬元君對渟淵仙尊一心愛慕,如今看來,可不是這麽回事。
“說到魔尊西無咎,聽打探消息的人說,魔尊在九大宗的舉動有些奇怪。”一說正事,藍璞也嚴肅起來,“西無咎和大長老托羅素來不穆,這次九大宗之事大概是托羅一人設計,想借此獲取魔族支持,取現任魔尊代之,而西無咎本想坐看九大宗與托羅厮殺,從中收利,不知怎麽,魔劍殺神屠突然暴走,加上那七十二道天雷兇猛,吓退了魔軍,托羅也身死魂消,魔尊負傷逃走。”
“紫箬,你不覺得奇怪嗎?原本一面倒的局勢,突然就翻盤了,像是有人在幫百煉宗一樣。”
若真有這樣的人,最好不要是九重天的“敵人”。
“是該查一查,”紫箬元君說道,“西無咎到底是個隐患。上次交手渟淵重傷,西無咎不可能傷了渟淵還全身而退,必是躲在一處隐秘地休養,若他當真重傷未愈,就能說得通他在九大宗失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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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無咎此刻傷上加傷,是除去他的好機會。”
藍璞道君也十分贊同。
“我這就命人再去探查,只要他還在凡間,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若能趁此機會除去魔尊西無咎,那九重天才是真正的高枕無憂,渟淵也能安心養傷了。
“我去,上次你去,這次我去。”意外的,向來不愛管閑事的紫箬元君主動請纓,“能把渟淵傷成這樣的對手,我也想會一會。”
藍璞一怔,她這是要……給渟淵報仇?
剛才還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會兒又氣勢洶洶的要去對付西無咎。想去就直說呗,還什麽“這次那次”……藍璞搖搖頭,啧,女人心真是海底針。
搞不懂啊。
……
深秋時節,草木枯敗,萬物蕭瑟,雖不比隆冬,但也分外涼寒。
道路邊上有一座茶水棚,木制的鍋蓋一掀開,熱氣氤氲,還有羊肉的香氣。不少人都選擇在這裏歇腳,喝一碗熱湯,暖暖身子。老板是一對夫妻倆,男人消瘦但有力氣,一大桶水單手就能擡起來,女人圓潤些,臉上有兩個梨渦,笑起來很親切。
“羊肉湯來了!”老板娘手上滿是厚繭,一手一個湯碗也不覺得燙,一穩穩當當的送到客人桌上。
“哇,好香呀。”阮青梅搓了搓手,低頭喝了一口,只覺得身體裏的涼意被驅散了八.九。她取了筷子,在湯碗裏扒拉了一會兒,又覺得不過瘾,想要個湯匙,還沒開口,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已經将湯匙遞到她碗裏。
阮青梅擡頭,對上青年有些閃躲的眼神,甜甜地一笑,嬌滴滴地夾着嗓音:“謝謝二狗哥哥。”
令荀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含糊地“嗯”了一聲。
嘻嘻,阮青梅低頭忍笑。
“小游,你看到沒,二狗子又害羞了,他好可愛。”阮青梅低頭,看似認真喝湯,實則忍不住跟“好姐妹”分享開心。
系統無奈充當了熱戀期閨蜜:“親吶,你已經傻笑兩天了,二狗子求親讓你這麽開心嗎?”
明明這麽重要的事,卻連好感度都沒有,分明很奇怪。
“當然啦,是求婚哎。”
阮青梅忍不住捧臉:“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求婚呢。”
一個人這輩子能被求婚幾次呢?而是還是她滿意的對象。
“咕嚕嚕”,阮青梅一口氣幹了湯碗,而後爽快地道:“太好喝了!”
開心!
開心到喝白開水都覺得甜。
她也說不上怎麽,以前在別的路線,也有過和男主“短暫的甜蜜”,但她更多的是當成任務和工作,都沒有這次這麽高興。
主要也是因為,那幾個狗做的事,着實讓她高興不起來,好不容易有二狗子這麽一個三觀端正的正常人,讓她終于有了一點乙女游戲的體驗。
何況小游說,乙女游戲成親就約等于HE預定,她距離成功完成一次位面路線已經不遠了。
她現在就像個在考場提前答完試題,高高興興等交卷,自信滿滿等成績的中學生,人還在考場,心已經飄向暑假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每天都會提醒令荀:“二狗哥哥,你前天說的事沒忘吧?”
令荀臉上微熱,但是看到阮青梅一臉期待,高興又甜蜜的眼神,為了成為“當得起這份期待的男人”,他克服了羞澀,點頭,正色道:“等禳星臺的事辦完,我就寫信給婆婆,請她給你大哥打招呼。”
這樣一來,等他再上門時,也不算突兀。而且婆婆性子妥帖,等他回去,聘禮也就準備得差不多了。
雖然鄉下嫁娶沒那麽多講究,可他還是想努力給青梅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阮青梅一雙明眸閃爍着期待:“二狗哥哥,我還想再聽你說一次。”
說什麽,不言而喻。
此刻他們人在茶棚,棚子很小,兩人說什麽周圍都聽得清清楚楚,已經有人興味盎然地投來視線。令荀臉上的紅雲都燒到脖子,但是他還是清清楚楚地說道:“等回去,我就去找你大哥提親,我娶你。”
阮青梅深吸了一口氣,按住小鹿亂撞的心髒。
“好奇怪啊,二狗哥哥,你每說一次,我這裏都跳個不停。”阮青梅說,“我的心告訴我,它很喜悅。”
“二狗哥哥,我真高興。”
這一次,沒有臺詞,阮青梅坦率地說出心中的感覺。和好感度那種明确的量化數值不同,她是真的感到喜悅。
面對少女真切的表白,令荀內心何嘗不是被蜜糖包裹,這個女子,牽動着他的喜怒哀樂,他想一輩子照顧她,而她心裏也有他,這般的美好,大概用盡了他這輩子的幸運。
他何德何能,擁有這樣的眷戀,令荀此生,再沒什麽奢求了。
“好,以後只要你高興,多少次,我都說給你聽。”
笨蛋情侶又在茶棚膩歪了一會兒,直到碗裏參與的湯底都涼了。
他們應孫曜長老之托來禳星臺送信,不出意外,傍晚就能到達了。不過二人才剛起身,身後就傳來馬匹疾馳的聲音。一個穿着厚重的衣服差役,身上背着一個皮做的大口袋,看樣子是從北方冷寒之地來的。
茶棚的夫婦見狀,趕緊上前:“官爺,快坐,羊湯都給您熱上了。”
那差役一聲謝過,撣了撣身上的風塵,摘下帽子,露出一雙凍得通紅的耳朵,以及一張讓令荀微微一怔的粗犷五官。
“杜大哥?”
那差役聞聲,回過頭,眼睛頓時一亮:“是你?令荀兄弟!”
相識多年,杜威還一直不知道令荀的名字,上次鸾都分別,臨走前,令荀才留下了姓名。
只不過那之後,他啓程往清江出差,就再沒有見過。聽聞令荀後來又來了驿站一次,留下一封信說多謝杜威長久以來的照拂,明年開始,他不會再來寄“信”了,若有人問起,便只說沒有見過他,并再三言謝。
聽同僚說,那青年來時失魂落魄,像是遇見了什麽傷心事。杜威就猜測,許是青年得知了家裏的什麽噩耗,人都沒了,自然也就無信可寄了。
想到青年少小離家,多年挂念,最後卻沒有見到親人的面,他還感慨了一番。不過今日一見,令荀氣質出塵,風彩斐然,已然不是當年的小村夫,如果不是對方主動開口,他還以為是哪位大能出山,怕是不敢相認。
他高興是地道:“令荀兄弟,看來你我還真是有緣!”
久別重逢,令荀介紹道:“青梅,這是杜大哥,他是鸾都城驿站的驿差,我們……走商時認識的,許多年了。”
“杜大哥好!我是阮青梅。”
杜威一看就知他們關系不一般,一時擠眉弄眼:“令荀兄弟,你何時成親的?喜酒不叫我也就算了,竟然連顆喜糖也沒給我留。”
他們當郵差的,整日不是在送信就是在送信的路上,令荀找不到他很正常,但怎麽也該去驿站知會一聲,他也好有所表示。
令荀臉上一熱:“杜大哥,還、還沒呢。”
倒是阮青梅一點也不含糊:“快了,到時候一定請杜大哥喝喜酒。”
既是二狗子的朋友,肯定是要請的。
杜威一怔,大概是沒見過這麽坦蕩聊自己婚事的姑娘,雖是不害臊了些,但這份直率卻讓他覺得對方沒拿自己當外人,心裏反而熨帖了。于是他大笑道:“一言為定。”
三人重又坐下,令荀和阮青梅都已經吃飽了,便只點了兩杯茶,陪坐敘舊。
令荀見他一身風霜,打聽道:“杜大哥這是剛從清江城回來?”
“正是。”杜威說着,面露不虞,仗着離開清江城已遠,便忍不住抱怨起來,“令荀兄弟,你可不知道,這段時間,我累慘了。”
“我年中升遷,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調去了給王宮裏當差。”
“那要恭喜杜大哥了。”令荀忙道。
“嗐,別提了。”杜威嘆道,“我還寧可不要這差事呢,我的戶籍在鸾都,卻調我去給清江王室跑腿,清江沒有自己的郵差嗎?用我幹嘛?還不是為了給金鈴公主跑腿?”
金鈴公主遠嫁清江世子,他因為常年往返于兩地,被派去當了特使。
“同僚都以為我攀上了高枝,哪知道我只是跑腿的,平日連貴人面都見不着,都是丫鬟傳話。那金鈴公主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到了清江後,處處和王妃別苗頭,今天說缺這個,明天要那個,還都要從鸾都王宮搬過去。”
他自然是不用搬運押送,但是他要傳信。
金鈴公主連想起曾經用過的某把梳子,都要特意寫一封信回娘家要,都絕了,他就從來沒見過哪家兒媳婦這麽能作的。
作者有話說:
昨天又失眠了,頭疼,過度章節我慢慢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