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白月光
侍女小媛快步回到院中,見冉雪螢居然自己下了床,獨自坐在暖閣內,消瘦的背影因為衣着輕薄更顯單薄。
她快步取來一件衣服和一條蓋腿的小毯,嗔怪道:“小姐怎麽自己出來了。”
冉雪螢睫毛顫了顫,問道:“小媛,他們可答應了?”
“我去的時候,那位阮姑娘和老宗師在棋亭談話,只有樊節和與他同行的那位公子在下面等着,他們說等那位阮姑娘回來再說,聽着是要那阮姑娘拿主意才行。”小媛抱怨道,“棋亭可冷了,我等了好一會兒,她也不下來,就先回來了。他們……應該算是答應了吧?”
小媛跟着冉雪螢多年,擅長的是照顧病人,待人處事傳話說話這些禮數,她其實并不怎麽懂。
冉雪螢也不在意自己的侍女辦事不利,反而問道:“你看見那位阮姑娘了,她長什麽模樣,是美是醜?”
“遠遠看上一眼,是個年輕的姑娘,下臺階的時候一跳一跳的沒個樣子,一點也不如小姐你穩重。倒是和她同行的那位公子,俊美如谪仙一般,好像……比祈真人還要好看。”小媛臉上不由一紅。
沒想到世上除了祈雲琉,還有這麽好看的人。
“怎麽會?葉大哥不是說,他們出身貧寒,是一對粗人嗎?”冉雪螢訝異。粗人還能長得好看 ?
“小媛,之前我問你葉大哥長什麽樣,你也說他好看得緊,不輸祈大哥。你是不是敷衍我?”
她從小到大,年輕的男子就只見過祈雲琉,就算沒有對比,她也知道祈雲琉的外貌是極其出衆的,如今她看不見了,山上好容易來了外人,叫小媛一描述,怎麽是個男人都俊美不輸祈大哥?
難道祈大哥其實是個非常平凡的人?難道從前是因為她沒見識,才會覺得祈雲琉好看嗎?
“這……”小姐就只見過祈真人,她自然只能拿來和祈真人對比,“不是的,那個樊節,他就不好看。”
“至于葉公子,他大概是不願意在你面前誇別的男人吧。”小媛找到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
是嗎?
想到葉青龍,冉雪螢沒有焦距的雙眸像貓一樣眯起來,整個人被一種甜蜜的幸福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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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葉大哥來到這裏,冉雪螢覺得自己變了,她再也不會無理取鬧了,她不怕死,但也不想死了。
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那些甜言蜜語,火辣情話;也是第一次有男人這樣直白地對她表達愛慕,原來這就是兩情相悅,和從前小媛給她讀的那些話本子上一樣。
盡管她看不見他,但是他讓她觸摸他的臉,她用手牢牢記住了他的五官,在心裏勾畫他的模樣,就覺得幸福。
“好想快點看見啊,若是讓我看看葉大哥的模樣,便是明天就死了我也願意。”
“小姐,你又胡說了。”小媛嗔怪,“你如今身體好多了,看東西也不是一片漆黑,雖然只能看見光,但是我不在,你都能自己下地,東西也沒有翻,水也沒有灑。今年冬天,你一次也沒有生病,我想,等到春天,你的病就要好了。”
“不過,好端端的,為何要見那個阮姑娘?葉公子不是說他們不是好人嗎?”小媛不解地道。老宗師也真是的,和那種人多說什麽。
禳星臺要來客人的消息前幾日他們便知道了,葉公子當時也在,聽到阮青梅的名字,臉色頓時變得十分不好。
他還再三叮囑冉雪螢,說阮青梅是個奸詐狡猾的女人,曾經愛慕他,被拒絕後就因愛生恨,所以不要讓她知道自己在這裏,他不想到時候尴尬。
小姐當時明明答應了,結果轉頭就要見阮青梅。
“小媛,我從小到大,遇見的都是好人,還沒見過壞人呢。”冉雪螢抱着手爐,柔柔地說道。
葉大哥那麽喜歡她,總不會騙她的,葉大哥說阮青梅是壞人,那她就一定是。她想看看,壞人是什麽樣的,尤其是一個“壞女人”。
那有什麽好看的呀,小媛更不懂了。
不一會兒,有童子來傳信,說阮青梅和令荀稍後過來,樊節也一起來。
“他來幹什麽?”小媛癟嘴,“小姐,那個樊節要是再亂說話,你可別生氣,你雖然好一點了,但還是不能生氣。”
冉雪螢卻不怎麽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
因為樊節也是“壞人”呀,“壞人”當然要和“壞人”一起玩。
“小媛,就按照我們計劃的,快去。”
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有多壞。
……
走在山路上,樊節道:“其實你們可以不去的。”
“無妨。”阮青梅道。
對于冉雪螢,她若說一點恨都沒有,那是騙人,但要說恨之欲其死,也不見得。也許因為她曾經真心信任過祈雲琉,所以她想知道,讓祈雲琉無論如何都要救的人是什麽樣的。
這也決定她接下來要怎麽做。
“二狗哥哥,”阮青梅挽住令荀的胳膊,表現得善良無害,“聽說這位冉小姐從生下來就病着,從來沒離開過禳星臺,那不是很可憐嗎?她既然想見我們,我們就給她見嘛,只是一個小小的願望而已,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
“好。”令荀在阮青梅頭上揉了揉,“但是要多小心。”
“……小心什麽?”阮青梅不解地擡頭。
樊節也道:“阮師妹,冉小姐從生下來就沒離開過這裏,她的行為和想法都和正常人有一點差別,令荀兄弟的提醒是對的。她突然要見你,就夠奇怪了。”
居然是這樣?阮青梅倒是沒想過。
令荀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道:“嬰兒從模仿開始,從疼痛知道對錯,然後去學習,辨認,最後長成獨立的人格。可是這位阮小姐,從出生就沒接觸過外界,又身體虛弱……”
人生缺失這麽多,這怎麽會是一個健全的人格?更不要說還是常年卧病不起之人。久病之人,鮮有特別積極的。
“不會吧?”阮青梅咋舌,可又一想。禳星臺上常來的只有老宗師和祈雲琉,老宗師一心向道,祈雲琉則只管冉雪螢的死活,至于教人……祈雲琉教人的水平,也就是丁元沈湘之流。
到了門外,樊節停住腳步:“我就不進去了,在外面等你們。”
冉雪螢的住所十分雅致,是這座山上靈氣最充沛的地方,四季如春,盡管法陣外面就是飛雪漫天,但這裏卻一絲冬日的寒意都感受不到,确實是個将養身體的好地方。
方才的侍女從暖閣中迎了出來:“阮姑娘,這邊請。”
小媛又見到令荀,臉上浮現出一眸淡粉,低頭細聲道:“令公子也請。”
二人進入暖閣,就見小榻上坐着一個纖瘦的、肌膚勝雪,白的幾乎透明的女子,她看起來根本沒有十九歲,雙目沒有焦距地望向前方。
“小姐,他們來了。”小媛提醒道。
那女子聽着聲音轉過頭來,鴉睫顫了顫,似乎有些緊張,小聲地說:“阮姑娘,我是冉雪螢。”
阮青梅遲了一下才回應:“你好。”
這就是冉雪螢啊,阮青梅想,真瘦啊,這屋子裏藥味兒極濃,可見這姑娘身體真的很差。連如今這幅病容,也已經是樊節口中的“大好”了。
“冉小姐,聽說你想見我,是有什麽事要問嗎?”
冉雪螢落落大方地說道:“是,我久居此地,很少有外人,身邊除了小媛,更是沒有別的女孩子。聽說有一位姑娘上山,我就像見一見,說說話。阮姑娘,是不是我唐突了?”
“沒,只是聊天,沒什麽的。”阮青梅應了一聲,正要坐下,卻被令荀拽住胳膊。
阮青梅不解,順着令荀的視線望去,卻見那花梨木的椅子上,粘着一層濕漉漉黏兮兮的米糊,不仔細看是發現不了的,若是真坐上去,雖然沒什麽傷害……但她這條新裙子算是完了。
阮青梅有些無語,侍女端了茶水過來:“阮姑娘,請喝茶壓驚……咦?”
小媛見屋內二人還站着,阮青梅并沒有被“欺負”到,後面的詞一時卡主:“喝、喝茶。”
這茶要是沒有問題就有鬼了!
這次不用個令荀提醒,阮青梅自己也知道不對。她接過茶水,立即聞到一股宜人的清香,莫不是她想多……額。揭開查看一看,茶碗裏除了香氣宜人的茶葉和花瓣,還赫然泡着一條一指粗的毛毛蟲。
啧。
阮青梅作為曾經騎着魔獸在叢林裏撒歡兒的人,心情一時有些複雜。她應該怎麽表現,驚聲尖叫比較合理嗎?
“令公子,請喝茶,”突然,小媛腳下一“絆”,給令荀的茶,居然潑向了阮青梅。
就見阮青梅半點不慌,揮袖,旋身,以真氣凝結水滴,又以掌風将茶水掃回了茶杯,一滴不少。
開玩笑,元嬰修為,是鬧着玩的嗎?
那戲法一樣行雲流水的動作,讓侍女看呆了。
“怎麽了怎麽了?燙到了嗎?”冉雪螢激動地道,“小媛,發生什麽了?”
小媛一臉為難,怯怯地退回冉雪螢身邊,小聲密謀:“小姐,她們有點厲害,那些招式不管用。”
就算是壞女人,這也是個厲害的壞女人。
令荀皺眉,想要說什麽,阮青梅攔住,開口道:“冉小姐,若我沒猜錯,你的這些把戲,是從一本叫做《傲天龍宮錦鯉志》的話本裏學來的吧。”
“呀,”冉雪螢小聲地道,“不好了,小媛,她也看過這本書。”
怪不得那些對付壞女人的招式都不好使呢。
阮青梅一時哭笑不得,然而冉雪螢一擡手,卻叫她看見了一樣熟悉的事物——在冉雪螢腰間,挂着那枚曾經吸收過她靈力的髓玉。
髓玉如今盈盈潤潤透着冷凝的冰藍色,看來是吸滿了水系天靈根的力量。
“冉小姐,冒昧一問,你的這枚玉佩,可是祈真人給的?”
“你也認識祈大哥嗎?”冉雪螢說着,又垂眸,“也對,厲害的人總是互相認識的。”
不像她,不夠好,不夠壞,也不夠厲害。
作者有話說:
青梅:狗頭的金丹好像挺養人的。
龍輕野:……
反正失眠睡不着,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