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對于塗哲明會在暗地裏給他使絆子這事,塗琰真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自從他爸去世後,他們兄弟跟叔叔家的關系就變得愈發惡劣。他親愛的堂哥雖然在他哥哥面前連屁也不敢放一個,但也不妨礙他捏一捏軟柿子塗琰,樂呵樂呵。
特別是塗琰被他哥凍結了資産,看起來已經失去了庇佑。
塗琰露出兇狠的小表情,對言湛和聞歷道:“是他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堂哥從小腦子就不好,我演不演得成戲跟他有什麽關系?好像我哥不喜歡我了,就會把我的股份和錢給他似的!”
說完,塗琰氣鼓鼓地吞了一塊蛋糕。
聞歷和言湛看着他,各自無話。不過從表情上大致可以看出,一個應當在想:“好萌!”;而另一個則在想:“蠢貨。”
然後吃飽喝足的塗琰擦擦手,問道:“你們都吃好了?”
聞歷和言湛一起點頭。
塗琰:“那好,我現在要去看看我的堂哥。”
聞歷趕緊攔住他:“樓下還有狗仔蹲點,你要怎麽出門?好,就算你出去了,可你知道你堂哥現在人在哪嗎?”
塗琰面上露出一絲遲疑,然而緊接着,言湛就歡快地為他解決了這個難題:“這個我知道,塗哲明這兩天為了鄭天明的事,天天堵邱斯梁,現在八成就在你們公司。”
聞歷:“……”看孩子已然很心累了,而這邊居然還有個一個勁拆臺的!
眼看着勸說無果,聞歷只好又道:“可是你這只是猜測而已,萬一找錯了人,可怎麽好收場?”
塗琰詫異地看着聞歷:“沒關系啊。我跟塗哲明兄弟情雖然沒什麽,但梁子可有的是。如果真的冤枉了他,我另外還有理由,照樣夠給他點顏色看看,你不用擔心我丢臉。”
聞歷:“這不是丢不丢臉的問題吧……”
言湛打斷了他的話:“別擔心,我們多半沒有冤枉他。記得之前那些說蔣繹包養你的評論嗎?今天已經全都不見了。而且據可靠消息說,談衡剛剛火速陰了塗哲明一把。”
塗琰頗有些可惜:“啊?怎麽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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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湛:“因為談衡看見你竟然又跟他老婆同框了,非常不忿——不,這不是重點吧!”
塗琰無辜地看着他。
言湛服氣地擺擺手:“重點是,談衡咬人一向穩準狠。你也不看看那個堂哥是個什麽貨色,除了這種事,他哪裏長得像值當談衡親自動手的?”
塗琰深以為然:“言導說得對,那咱們現在快去公司吧。”
塗琰家樓下全是蹲點的狗仔,想要殺出去,估計還得費一番周折。聞歷趁着家裏兩只活寶在客廳苦思冥想的時候,悄悄給夏晔打了個電話,遺憾地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
等他安撫好抓狂的夏晔,再出門時,驚愕地發現塗琰竟給他來了個大變活人。
言湛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身保安的制服給塗琰換上,又把他的頭發抓亂,看上去還真不太像平常的他了。塗琰拽着衣服下擺抱怨道:“好像有點短。”
言湛瞟了他一眼:“短就對了。弓着點背。”
塗琰依言躬了下身子,乍一看還真挺像樓下那吊兒郎當的保安小弟的。
接着,言導不由分說也給聞歷弄了這麽一身,然後他滿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兩個“作品”,點了點頭:“不錯,當年的手藝還沒丢。聞歷,去找個紙箱子,裏面裝上點水果糧油什麽的。”
聞歷不明所以,只好照做。
言湛在衆目睽睽之下,大搖大擺地走出那棟惹人矚目的樓,還指揮着兩個保安把一只看起來很沉的箱子送到他的車裏。
但是沒有一個人打算上前打擾。
言湛的刻薄名聲,即使是在狗仔裏也足夠響亮,一般來說很少有人敢騷擾他。因為早在言導尚且稚嫩時,資深前輩與他的交鋒就鮮有贏面,而近年來言大妖修煉得愈發爐火純青,簡直成了“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于是蹲點的狗仔們只好眼睜睜地看着言導的車揚長而去。
過了好一會,不知道是誰弱弱地說了一句:“那兩個保安不用上班了麽,為什麽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是啊,什麽保安?保安不是就好端端地站在那裏嗎?
言導利用其強大的氣場,用了一招十分不走心的瞞天過海,把塗琰和聞歷成功偷渡出家門。被迫關了好幾天禁閉的塗琰簡直神清氣爽,趁着等紅燈的時候,感激地抱了言湛一下。
言湛依舊木着一張臉,上面還帶了一絲不屑,但是不知為什麽,他的耳朵似乎有點泛紅。
塗哲修最近好像有點忙,沒空一直盯着塗哲明,于是他這兩天沒事就往晉中傳媒跑。邱斯梁被他堵得不勝其煩,可又不能不應付,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今天也不例外,塗哲明不僅自己來了,還帶上了一只哭唧唧的小情人。
邱斯梁在晉中傳媒這麽多年,多少秘辛差不多都知道一點,他也覺得鄭天明可憐,要不也不會絞盡腦汁地替他打擦邊球,要送他出國進修。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鄭天明這幾年也沒少仗着他的金主欺負那些沒靠山的小新人,被他逼得退圈的也不是沒有。只不過這回走了眼,欺負到了塗琰頭上,惹得**動怒,邱總又有什麽辦法?
至于那位塗先生,就是單純地惹人厭煩了。
塗哲明一來就逼着邱斯梁給鄭天明重新安排工作,他的理由是塗哲修貴人事忙,早該把一個小藝人忘得一幹二淨了。這邱斯梁還能說什麽?
“塗先生,我只是個執行人,決策的事我是一點都做不了主啊。”邱斯梁不知道第多少次,對塗哲明這樣解釋道。
塗哲明壓根不在意地一揮手:“我堂弟要操心多少事?你這樣的小公司他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個,像天明這樣的小藝人,他還不是轉天就忘了?”
邱斯梁扶額,他正要開始第一百零一次給塗哲明解釋時,他的門突然被無禮地推開,一個保安打扮的年輕人逆着光線,出現在門口。
保安沒等到主人說句“請進”,便走了進來,他滿臉不耐地看着塗哲明:“大堂哥,你對我哥哥的智商有什麽誤解嗎?你以為他是像你一樣的蠢貨嗎?”
塗哲明定睛一看,這“保安”可不正是塗琰嗎。
塗哲明的眼角不自覺地抽了一抽:“你怎麽穿成了這副鬼樣子?”
塗琰大喇喇地往邱斯梁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上一坐,又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大堂哥,站着幹什麽?過來坐。斯梁哥,麻煩董秘書給我泡壺茶,然後您忙您的。不好意思啊,家裏親戚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塗哲明氣得幾乎絕倒:聽這小混蛋的口氣,不知道的還要以為自己是陳渙生進城呢!
還是特別不懂事的那一種!
邱斯梁皺了皺眉頭:“阿琰,你怎麽過來了。有沒有娛記騷擾你?萬一給他們拍到,又要亂寫。”
塗琰笑了笑:“沒關系的,言導有辦法,我應該沒被拍到。”說着他若無其事地掃了塗哲明一眼:“這幾天一直在家待着,可憋死我了。”
不知怎麽的,塗哲明愣是被他這廢柴堂弟看得生出一種不祥的寒意。
這時,董秘書端着兩杯茶水走了進來,一杯放在塗琰面前,一杯遞給還戳在房間中間的塗哲明。那杯子是骨瓷的,沒有把,用手一握燙得很,塗哲明不得不趕緊把它放在離他最近的會客區的茶幾上,人就也只好跟着坐了下來。
塗琰贊許地看着董秘書,董秘書卻依舊目不斜視,公事公辦地欠了個身,走了。
不得不留下來圍觀塗家兄弟撕的邱斯梁忽然覺得,秘書先生的背影可真是無情啊。
制服的領口松散着,扣子開了三顆,塗琰随意地翹着二郎腿,沒骨頭似的靠在沙發上,沖着鄭天明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小保安的眼角都挂着風流,活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纨绔惡少,鄭天明的臉頓時就漲紅了。
塗琰的眼神直勾勾地刮着鄭天明:“你看我,比路郁杉有錢,比塗哲明年輕,重點是比他們倆長得都好,跟我吧,怎麽樣?”
鄭天明霎時間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地指着塗琰說不出話來,羞憤欲死。塗琰穩準狠地戳了人家傷疤,過足了嘴瘾,便不想再理人家了。鄭天明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把塗哲明心疼壞了。
塗哲明一把把人拉到身後,對塗琰怒目而視:“塗琰!你這是做什麽!”
塗琰翻了個白眼:“他造謠生事抹黑我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有正義感;現在我不過是說他幾句,你就心疼了?還是你自己也覺得,你當年跟路郁杉忒不是人?”
塗哲明氣壞了,指着塗琰破口大罵。塗琰也不生氣,看瘋狗似的看着他。等他罵夠了,塗琰才喟嘆一聲:“咦,你還真心疼他?”
塗哲明氣結:“閉嘴!”
塗琰嗤笑一聲:“對不住,我真不知道。不過你疼人的方法也蠻特別的,好好的做什麽讓他招惹我?就算我哥不管我,可你不知道這裏我也是股東嗎?雖然說,虎落平陽被犬欺,”說到這,他特地盯了塗哲明好幾眼:“但是要收拾一個不怎麽紅的小藝人,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吧?”
“而且你這麽做有什麽意義?我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家當少爺,反正都當了二十多年了,你黑我給誰看?我哥嗎?”此時,塗琰看着大堂哥的眼神宛如看着一個智障:“你黑我他就信?好,就算他信了,那他最多也就是揍我一頓,對你又有什麽好處?難不成你還指望着能多分一毛錢財産?”
塗哲明沒有說話。
塗琰慢慢張大嘴,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會吧,你真這麽想?”
他真想搖着塗哲明的肩膀,吼上一句:醒醒啊,蠢貨!
然而他沒能這麽做,只好用眼神表達,也不知道愚蠢的大堂哥能不能看得懂。
塗琰突然覺得自己今天出來這麽一趟挺沒意思的。大堂哥是個無法以常理揣測的蠢貨,鄭天明是個可恨又可憐的戰五渣,自己除了過了把嘴瘾,以及享受了一點智商碾壓的快感,也沒別的收獲。畢竟鄭天明是哥哥封殺的,塗哲明是談衡收拾的。
唔,這麽想想竟然還有點挫敗呢。
塗琰誠實地搖搖頭:“別做夢了。聽說你公司股價狂跌,是被人做空了吧?我之前還奇怪怎麽多好的公司到了你手裏都得賠本,現在總算明白了。我要是你,撈的差不多了就回家洗洗睡了,反正美人在懷,吃喝不愁。”
塗哲明怒道:“我那是被人惡意做空!”
塗琰憐憫地看着他:“惡不惡意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再說了,人家跟咱們好端端的合作關系,平白無故做什麽‘惡意’你?我哥忙着給你擦屁股,你卻連自己得罪了誰都不知道。就算我哥忍得了,董事會也忍不了。”
塗哲明輸人不輸陣:“就算是你哥也不能這麽做!這個家還不是他說了算,小叔公還在呢!”
塗琰一臉茫然:“誰跟你說家了?我一直在說公司的事啊。再說了,這回就是小叔公也未必會保你吧?畢竟他一直無法接受你的取向。”
塗哲明一時啞火。塗琰又看了他一眼,老大沒意思地起身要走。
結果還沒等他邁出這房門,就覺得身後一陣惡風不善。塗二少平時實在疏于鍛煉,硬是沒反應過來,被一個人結結實實地抱住了腿。
塗琰:“……”
只見鄭天明一張我見猶憐的哭包臉,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落,氣都快捯不過來了,還見縫插針地往外蹦求饒的話:“二、二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大量,就原諒、我這、這回吧!”
川劇變臉都不帶這麽快的!
塗琰最見不得人這樣,滿頭大汗地開始拽自己的衣服:“你別……”
鄭天明見他這樣,更不肯松手了。
鄭天明長得好,又會哭,抽得一聲三嘆,還挺婉轉。塗琰卻覺得這聲音好似魔音穿耳,立馬舉手投降:“你別哭!你說吧,你想怎麽辦?”
平心而論,塗琰覺得鄭天明也挺可憐的,前男友是個一渣到底的混蛋,金主是個一腦子水的蠢貨。而且他覺得正主已經抓着了,也沒必要跟蝦兵蟹将一般見識。他本來不打算理會鄭天明了,可是這會被人抓着走不了,着實頭疼。
鄭天明還挺聽話,塗琰不讓他哭,他立馬改抽泣了。他堅定地看着塗琰:“您讓我解約吧!違約金我傾盡積蓄也會賠給公司;張秋鶴造的那些謠,我立馬出面澄清!”
塗琰想了想,覺得這懲罰已經可以了。光是違約金這一項,恐怕就夠他背上一大筆債務的了。于是塗琰揮揮手:“随便你吧。”
當天晚上,鄭天明守信地發了條長微博,把張秋鶴賣了個底掉。他事無巨細地敘述了當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一段一配圖,讓人不信都不行。無數人沖到塗琰和聞歷的微博下頭道歉,聲稱轉米分的、轉p米分的,不計其數。
一時間,張秋鶴人人喊打,也着實是紅了。
間或還是會有關于塗琰的風言風語冒出來,說他蓄意炒作,說他操縱輿論。對此,塗琰只好表示:我又不是人民幣,你開心就好。
好在整體的走向都又變得友好了起來。
不過這一系列的後續塗琰都不打算再關注了。他新劇的角色還是沒了,因為那個角色已經定好了。雖然劇組事後誠摯地向他道了歉,他也接受了;可他依舊開心不起來。
直到兩周後。
一大早,晨跑的鬧鐘還沒響,夏晔的奪命連環all就把塗琰從被窩裏拽了出來。塗二少渾身萦繞着揮之不去的起床氣,壓着火氣“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夏晔的喜悅都快透着話筒撲出來了:“姐姐連夜敲定了一件大喜事,要不要猜猜看?”
塗琰呵呵兩聲:“你昨天在酒吧釣到了一個帥哥一夜情之後你們決定私定終身于是飛去拉斯維加斯結婚了?哦,時間好像有點來不及,關我屁事?!”
塗琰果斷按下了挂機鍵。
兩秒鐘後,夏晔的專屬鈴聲再次響起,而且不知怎麽變成了漸進式的,一聲高過一聲。塗琰把自己埋在厚實的羽絨被裏蒙出一腦袋汗,也沒能抵禦住那穿透力極強的鈴聲,只得再次接了起來。
電話一通,那一頭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喜悅完全被憤怒所代替。夏晔簡潔而幹練地咆哮道:“小兔崽子,立馬給我起來洗澡換衣服!九點半有個試鏡,地點不幸在郊區。我八點準時到你家接你,你給我遲一分鐘試試看!”
塗琰立馬精神了:“試鏡?什麽試鏡?”
夏晔:“《他山》。電影,武俠題材,導演是言湛的老師周晦老先生,圈裏德高望重的前輩。你的角色雖然連配角都算不上,但是能上他的電影也值了——況且,有傳聞說《他山》可能是周老師的封筆之作,所以連個炮灰都有大把的人盯着,他們大多比你紅,比你有資歷。”
塗琰倒不在乎什麽名導絕響大制作的,只要有戲演他就很開心了。睡意一掃而光,他從床上一躍而起:“馬馬馬馬上!我十五分鐘就能搞定!”
夏晔笑了:“去吧皮卡丘,等你上了大銀幕,上了周先生的電影,我看還有哪個敢咬着那些莫須有的黑點,說你米分飾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