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話說聞歷自打青春期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彎的以後,他對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溫柔攻。

所以他既不能接受“受”,更不能接受“渣”。

好吧,鑒于塗琰說的應該是陸千山,所以聞歷打算默默忍下。不過他覺得塗琰的cp觀可能有點問題,陸千山這個人物可攻可受,端看相方是誰;可是陸白這個小樣子,怎麽看他都是個受啊!

他們回到城裏時已經錯過了午飯時間,聞歷趁着堵車的功夫,打開手機大衆點評客戶端,尋覓着這大街小巷裏有什麽好吃的。而沒心沒肺的塗琰坐在車裏,只管自顧自地開心:“今天不用吃劇組的盒飯了啊哈哈哈。”

聞歷簡直不想跟他說話。

最後聞歷把車停在一棟大廈的停車場裏,根據APP的指導鎖定了這棟樓頂層的一家日料。塗琰對此表示很喜聞樂見:“太好了,我最喜歡日料了!”

然而,幾分鐘之後——

塗琰在人家店裏的榻榻米上,正襟危坐,拿過聞歷遞過來讓他補充的菜單,手腳麻利地劃掉了一份三文魚、北極貝壽司以及刺身拼盤。然後他擡眼看看聞歷,問道:“就留一份刺身拼盤就夠了吧,你要哪個?”

聞歷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那上頭除了塗琰在問的拼盤,就只剩下一個肥牛飯和一個天婦羅了。他無奈地掐了掐眉心:“怎麽全劃了,你不是喜歡吃日料嗎?”

服務生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先生,這些都是我們店裏的招牌菜呢。”

塗琰無辜地看着他:“可是我不喜歡吃生的,這麽多你一個人肯定也吃補了吧。”

聞歷:“……”

……最後端上來的東西,總讓聞歷覺得自己吃了一頓高端版的吉野家。

吃過飯聞歷送了塗琰回酒店休息,又讓助理去租車公司還車。他一個人等電梯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新消息提示音,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機,這條消息竟是來自周晦的助理的。助理問他是否準備好了,晚上能不能重拍一下他們的第一個鏡頭。

聞歷回去把這事兒告訴塗琰,塗琰頓時麻爪了。

“不是明天才有鏡頭嗎?”塗琰茫然地看着聞歷,再聯想一下謝瀾淵對周老爺子的評價,塗琰更是絕望地在床上打了個滾:“完了完了,周老師一定會說我貪玩不用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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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琰上回沒心沒肺地喝道具粥的事情已經在劇組廣為流傳了。雖然迄今為止他連一個鏡頭都沒拍過,可也算憑着旁門左道一戰成名,成了全組口口相傳的吉祥物式的人物。吉祥物今晚即将重拍第一個鏡頭的消息在下午的時候不胫而走,于是整個劇組只要是晚上沒有安排的,無一例外地吃過晚飯就早早來到場邊,等着拾樂看熱鬧。

在開始重拍之前,塗琰固然是緊張的;而當他發現竟然還有這麽多人圍觀他拍戲時,就更緊張了。因為他兩天前拍那個鏡頭的時候,自覺是已經盡力了的,可是即便如此也沒能盡如人意。這使得頭一次拍周晦的電影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周晦認為“可以”的标準是什麽;而且,鑒于他在這之前只拍過一部戲,也無從得知自己究竟演得好不好。

可是塗琰沒想到,開拍之前,周老爺子居然笑眯眯地跟他說:“小塗啊,上回拍的其實不錯,就是有些情緒把握得還不太到位,你這要是換個不像我這麽吹毛求疵的導演,肯定就給你過了。言湛那小子嘴巴雖然壞,可是眼光還是不錯的,你也算是我這些年見過的最有天分的新人了。”

聽得塗琰受寵若驚,當即自信心暴漲。

由于只是個照顧人的鏡頭,排在白天黑夜都無所謂。所以劇組也沒有特地打光,而是在布景裏弄了幾個道具蠟燭。塗琰上好妝,擺好姿勢倚在床上,對着鏡頭擺了個“OK”的手勢。

陸千山手裏端着熱氣騰騰的粥,信步走進陸白的房間。床榻上的阿白不能動彈,只能看着他,眼中慢慢帶上了一點克制的期許。

“這眼神不錯。”謝瀾淵蹲在周晦旁邊,低聲道。

周晦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少說多作,安分一會兒沒人當你是啞巴。”然而當進度進行到差不多一半時,周晦也忍不住道:“不錯,臺詞也有進步。”

一旁的謝瀾淵忍不住笑了,還故意伸了兩根手指,在嘴唇上比了個叉。

他們師徒掐架的這一會功夫,陸千山已經拂袖而去,場上只有陸白自己若有所思。良久,他吃力地端起陸千山扔在榻邊的粥,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又落寞地放了回去。

這時這個鏡頭已經可以結束了,事實上,周晦也的确已經停止了拍攝。可是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在拍攝結束後并沒有馬上通知演員,而是留心多觀察了塗琰幾秒。他滿意地發現,塗琰不僅沒有像上回一樣偷喝道具粥,而且還努力保持着角色的神态與情緒,非常敬業。

“行了行了,這條過了啊。”謝瀾淵看不下去了,親自跑到場上把塗琰從道具床上拖了下來。他嗔怪地看了老師一眼:“明明已經沒有在拍了,卻還壞心瞞着演員,言湛都是跟您學壞的吧。”

周圍的人們都附和着發出了善意的哄笑。

周晦擡眼看了學生一眼,慢慢道:“看給你閑的。不過既然來了就別浪費,去上個妝,幹脆把你的鏡頭也拍了吧!”

謝瀾淵頓時笑不出來了,他誇張地哭喪着臉看着周晦:“老師,您怎麽還帶強行給人加戲的呢?”

于是劇組那些見風使舵的家夥們笑得更誇張了。

周晦下一個要拍的鏡頭,是謝瀾淵和塗琰的對手戲。這個鏡頭在試鏡的時候已經拍過一遍了,他們倆心裏都有數,沒有提前準備也不用太擔心。塗琰就就着現在這造型,把傷口卸了,再打出一點好氣色就可以。而謝瀾淵那邊又要帶頭套又要上妝,好幾個人一起動手也得折騰好久。塗琰弄好了造型沒事做,就乖乖坐在場邊等着,聞歷剛想過去陪他解解悶,可沒想到先被周晦搶了先。

周晦沖着塗琰點點手:“年輕人,跑得這麽遠做什麽?”

塗琰一吐八顆牙,露出一臉軟軟的笑容,乖乖跑到周晦身邊坐了下來。

周晦對此甚是滿意。想想他這輩子,淨遇人不淑了。別人家的學生一個個孝順聽話萌萌噠,可是他呢?教出來的學生不是言湛那樣整天出言不遜嗆人的,就是謝瀾淵這樣沒事上竄下跳耍寶的,一個比一個不可心!

想到這裏,周晦看着塗琰的樣子就更加慈祥了:“你剛才演得很好,主要是進步非常快——就是瀾淵他在你這個年紀,都未必能比你做得好。”

周晦竟拿謝瀾淵作比,這評價可說是相當高了。謝瀾淵五年前就拿了影帝,當時他還不到三十歲,是圈子裏公認的天才。塗琰可沒有自戀到認為非科班出身的他能比謝影帝演得更好,因此啊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周晦卻笑着點點頭:“不驕不躁,好孩子。你的演技可能是不如瀾淵,也比不上他有天分,但是你進步得卻是我見過的新人裏最快的。你看,我只不過給了你兩天的時間,你就觸碰到了這個角色的靈魂,還能把它表現出來。要知道這是相當不容易的,瀾淵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真的不一定能做到這點。而且,你的自控力提高得也很快啊。”

說到這,周晦狡黠地一笑:“你不知道吧,為了準備今天這場戲,我可是特地讓酒店用了更好的廚子。那碗粥拿肉湯煨了好幾個小時,肉都跟米爛在了一處,我都忍不住先吃了一碗。你很不錯,年輕人能抵擋住口腹之欲的誘惑,前途不可限量啊。”

話說間,謝瀾淵已經化好妝出來了,道具師已經擺好了瓜果棋盤,随時可以開始。

周晦拍拍塗琰的肩膀:“去吧,好好表現,我看好你。”

時隔多日,塗琰在拍同一個鏡頭的時候,果然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進步。他在試鏡的時候,原本無法理解陸白為什麽對左憑瀾的好意如此小心翼翼地抗拒,可現在他明白了。

陸白不需要別人的好意與關心,他的世界裏本來就只有陸千山一個人。

“阿白,嘗嘗看。”左憑瀾遞給陸白一顆葡萄:“很甜。”

陸白卻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接,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陸千山在場的情況下與別人相處,有些手足無措。他下意識地挪開目光,茫然無措地空無一人的院落中尋找陸千山,像一只沒度過印随期的小雛鳥。

左憑瀾情不自禁地摸了把陸白的頭發,強硬地把葡萄塞進了他嘴裏。左憑瀾揶揄地看着面紅耳赤不知所措的陸白,哈哈大笑:“阿白啊,吃個葡萄也要千山同意麽?放心吧,沒有毒的。”他出手如電,迅速地捏了把陸白的下颚,那微微發涼的東西便囫囵滾進了陸白的喉嚨。

陸白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錯愕地看着左憑瀾,整個人石化成了一尊……玉人。

左憑瀾漸漸斂住笑容,調笑的話再說不出口,只幹巴巴地問了一句:“甜不甜?”

陸白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整個……吞下去了。”

這一幕一拍完,笑點奇葩的謝瀾淵立刻大笑着把整盤葡萄推給塗琰:“哎喲萌死了,快嘗嘗甜不甜,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塗琰的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表情,他目光茫然地在人群中逡巡,似乎陸白還在尋找陸千山的影子。直到聞歷捧着件大衣出現在塗琰面前,他的臉上才終于漸漸泛起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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