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塗琰驚訝地擡頭一看,只見面前站着一個纖細的男人。
是的,纖細。這男人大概是個男模吧,高、白、瘦、而且受,他穿着件寬大的深灰色毛衣,風一吹仿佛就能化作翅膀。他戴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幹淨又斯文,只是年紀在模特圈應該不算小了。
塗琰盡管有些不習慣這男人微微翹起的蘭花指,可畢竟這魔窟裏正常人類難得一見,不由得他不另眼相看。
“哦,坐坐!”塗琰的語調都跟着輕緩溫柔了起來,他接過男人遞過來的酒,略帶歉意地說道:“剛才坐我旁邊的是你啊?對不住哈,我不是故意支使你的;我還以為是李遙那混賬。”
男人抿嘴一笑,對塗琰伸出一只手來:“舉手之勞,不要緊。您好二少,我叫趙則鋒。”
塗琰于是也伸出手,禮貌性地跟他握了一握。這男人的手就跟他人一般細弱,比尋常男人的要軟許多,握起來很是舒服。只不過塗琰毫無知覺,只對他笑道:“塗琰。”
那男人拿的酒也很得塗琰好感,三層雞尾酒,顏色清淡,喝起來帶着股水果的清甜味道。不過以塗琰的經驗來看,這酒後勁兒可是足得很。
趙則鋒可能是個外貌協會,并不懂酒;他同塗琰碰了下杯,“咕咚”一口便實實在在地下去五分之一。
塗琰一驚,忙道:“哎!這酒可不是這麽喝的。”
趙則鋒疑惑地看向他:“怎麽?”
不過他還是從善如流地放下杯子,笑了笑:“聽二少的,酒什麽的我是不太懂。”然後便跟塗琰聊起了天。
“您是李少的好友吧,平常不怎麽出來玩麽?”
提起這個塗琰就又想起了自己對這所謂宴會的諸多不滿,他撇了撇嘴,道:“最近是不常出來了,要不也不能不知道他品味變成了……”說着塗琰嫌棄地環顧四周,再次确認這整場生日趴除了李惠訂的飯店之外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然後放心地嗤了一聲:“這樣。”
趙則鋒忍不住笑出了聲。
如果換個資深基佬,就會發現這男人實在是很有那麽點味道。這人平時渾身上下都籠罩在一層禁欲的氣息中,就算笑着的時候也是清清冷冷的,唯獨眼角眉梢帶着一分媚意。喝上幾口酒,一張臉便蒙上了一層薄紅,顧盼之間便能勾得人神魂颠倒。
可惜塗琰只是個選擇性彎的前直男,對屬性相同的荷爾蒙并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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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琰想了想自己剛才似乎把人家趙則鋒也罵了進去,又找補了一句:“不過也沒有歪得很厲害,你就還不錯。”
趙則鋒苦笑了一聲:“我?我啊,可不是李少的客人。我這樣的小角色,要不是跟着朋友,哪裏來得了這樣的場合呢?”
塗琰私以為“這樣的場合”實在沒什麽好來的,不過人各有志,不必交淺言深。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揀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聊着,不多時一杯酒就下了肚。趙則鋒喝得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多了一絲生氣,人也開朗了許多。他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問道:“我再去拿杯酒,二少想喝什麽?”
塗琰笑了笑:“随意就好。”
聊聊天喝喝酒,交個新朋友,倒是有點像他原來去清吧玩的那幾回。塗琰換了個更加放松的姿勢,頭往後靠,惬意地伸了個懶腰。
還有一個來小時就能走了,看起來應該不會很難捱。
沒一會兒,趙則鋒就端着酒回來了,同時還帶了一點肉和沙拉。塗琰一看他手裏的酒便笑了:“你怎麽這麽喜歡這種顏色清淡的酒?李遙那家夥最喜歡叫人把烈酒調成這個樣子了。”
趙則鋒有點不好意思:“烈酒?二少我不知道……我看見它名叫‘随意’,就拿了兩杯。”
塗琰一怔,繼而忍不住笑了:“這名字還挺貼切,喝完就随心所欲了。不過沒關系,咱們慢慢喝,大概不會醉的很快。”
于是兩人接着喝酒聊天。
中間李遙玩累了,過來過一次。他看見塗琰和一個陌生的漂亮男人相談甚歡的樣子,先松了口氣:“你總算肯開竅了,不再死磕你那棵歪脖樹了。唉,這個吧,雖然也是個男的,可好歹比那個強一些。不過阿琰啊,你是真的彎了嗎?那些胸大腰細腿長的妹子,你真的不愛她們了嗎?”
塗琰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繼而怒道:“滾滾滾,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老子交個朋友怎麽了?龌龊!”
李遙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交朋友?在這種地方?哈,好吧我的少爺,你開心就好。”
李遙野得太high,根本坐不住,喝了杯水就又要走。塗琰一把拉住他:“等等,我正事還沒跟你說呢。待會兒到了十點,我就先走了。”
李遙怪叫一聲:“這麽早,為什麽啊?你哥在家拿着小皮鞭等你呢?”
塗琰:“……你懂屁,老子着急回劇組。”
而從李遙的表情來看他确實是屁都不懂。
塗琰沉吟半晌,覺得他跟聞歷的事沒必要刻意隐瞞,便含蓄地說道:“聞歷前兩天拍戲的時候受了點傷。”
李遙一臉懵逼:“哦。然後呢?他受傷跟你有什麽關系?”
塗琰:“……”他這個發小的腦子可能已經讓酒色泡成了一坨稻草,溝通什麽的是別指望了。
不過李遙無心一句“你是真的彎了嗎”,給他敲了記不輕不重的警鐘。鑒于他現在已經跟聞歷在一起了,所以大概應該算是彎了吧?而一個基佬是不該随意跟一個同性交朋友的吧,要不跟他以前泡妹子有什麽區別?
塗琰把今晚的前因後果捋了一遍,後知後覺地發覺自己竟然差點兒出軌,當場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兵荒馬亂地找了個拙劣的借口,對趙則鋒說道:“我趕時間,這就差不多該走了。咱們下回聚,你今晚玩兒好啊。”
結果被半醉不醉的趙則鋒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您不是十點才走嗎?”
塗琰:“……”對哦,他剛才好像确實是這樣對李遙說的。
趙則鋒見他尴尬,大度地笑了笑:“沒關系,二少有事就先忙。那咱們喝完這杯?”
塗琰好容易撿了個臺階,哪有不答應的。
大概是這酒喝得有些快了,趙則鋒看起來明顯有點醉了。塗琰發現時他已經有點發傻了,手裏卻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着酒杯。塗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杯子奪下來,趙則鋒卻不領情,固執地抗議道:“您幹什麽,我快點喝完,您好早點走啊。”
塗琰皺了皺眉。趙則鋒的這種行為親密得有些突兀了,簡直就像在撒嬌。撒嬌這事兒也分人,要是聞歷他肯定什麽都樂意答應,但是一個剛認識倆小時的路人甲先生……
塗琰不悅地哼了一聲。
趙則鋒吃吃笑了起來,含混不清地說道:“您別生氣,我只是有點嫉妒……”他重新拿起酒杯,強行跟塗琰碰了個杯,卻因為手實在不穩當,把酒灑了大半,就剩個杯底了。
趙則鋒咕哝着道了句歉:“對……不住啊,這手有點管不住了,不過也好,這樣就能快點結束了吧。”
說罷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趙則鋒喝完了,就直勾勾地看着塗琰。塗琰無奈,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酒量,想着這一點左右喝不醉,不如早點打發了這莫名其妙的醉鬼,便端起杯也學着他的樣子一飲而盡。
趙則鋒笑得志得意滿,竟有幾分孩子氣。笑夠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口中前言不搭後語地跟塗琰道着別。忽然,趙則鋒的身體晃動了一個比較大的幅度,接着就像擺過了平衡的臨界點似的,直往一邊倒去。
塗琰下意識地站起來,往前跨了一步扶住趙則鋒,險險叫他沒有摔倒。塗琰松了口氣,把人放在沙發上,準備出去叫個服務生來照顧這邊。然而他剛邁了兩步,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瞬間栽了下去。
當然,塗琰并沒有真的摔到地上。因為本該昏睡在沙發上的趙則鋒從後面扶住了他。
再看看趙則鋒,明明清醒自持,哪裏還有一點喝醉的樣子?
趙則鋒将人事不醒的塗琰扶出宴會廳,幾乎算得上是一路順風——除了中間碰見了東道主李遙。
然而李遙這個二百五只随口問了一句:“喲,這是怎麽了?”
趙則鋒冷靜地對李遙解釋道:“二少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間。”
李遙疑惑地說道:“他不是要回劇組嗎?”而後還不等趙則鋒答話便笑着搖了搖頭:“喝成這樣還回個屁。那個誰,塗二就麻煩你了哈。”
李遙那一腦袋的稻草讓酒精泡得膨脹,估計已經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他說完這話以後不知又想起了什麽,暧昧地打量着趙則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加油,你要是能把這貨從火坑裏拉出來,我必有重謝。”
然後,唯一一個能救塗琰于水火之中的李遙就這麽!走了!
虛驚一場之後則是暢通無阻。趙則鋒一路上扶着塗琰進了電梯,都沒再碰見熟人。他從塗琰身上摸出房卡,緊緊攥在手裏。趙則鋒緊張得心髒都快要跳出胸腔了,說實話,他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可是他已經三十歲了,再不搏一搏就老了,為了給黯淡無光的前程點上一盞燈,他趙則鋒什麽都得豁出去。
8651。
趙則鋒拿出房卡,顫抖着手将它貼在門鎖的位置上,下一秒,門鎖發出一聲悠長悅耳的“滴——”。
房門開了。
趙則鋒深吸了一口氣,扶着塗琰的腰将他往上托了托,一只腳便已經跨進了門內。
或許是因為太過慌亂,又或許是因為他真的不慣做這種事,趙則鋒竟然沒有發現不遠處站了個人。
趙則鋒半扶半抱着塗琰進了房間,只要關上這扇門,這件事便成了一半。一個醉的人事不醒的塗琰,還不是任他為所欲為?明天一早,發生了什麽事還不是他說了算?
想到這,趙則鋒既慌且喜,他深吸了一口氣,如同進行什麽儀式一般,鄭重其事地關上門。
然而門并沒有合上。
門縫處卡着一只秀氣的腳,也不知道已經放了多久。
趙則鋒臉色大變。
只聽見一個脆生生的女聲輕快地說道:“趙哥,您這事兒,辦的可不地道吧?”
趙則鋒順着那只腳,目光一路向上,只見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