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邊仿佛能聽見男人幽微的驚訝聲。凜生自然地加快腳步，然後又忽然放慢了速度。
因為一個熟悉的男子身影迅速地從倉林背後冒了出來。
[店長~！]
是仲川的聲音，他在外頭一樣聲音宏亮，和在店裏如出一轍。聲音大到連路人都回過頭來看是發生什麽事了。
[我找到了，果然是放在收銀臺！]
他手上拿着一個小紙袋，關于這點凜生倒是不在意，只是……為什麽倉林會和仲川在一起？倉林今天不是休假嗎？光從他穿着便服這點來看，今天男人要上班的可能性根本就趨近于零。
如果那麽耿耿于懷，直接上前問男人就好了，然而凜生沒有這麽做。倉林明明已經注意到自己，但凜生卻撇開視線，面無表情地從男人面前走過。
其實凜生并不想忽視倉林，可是最後他仍選擇了這麽做。上前攀談的選項從凜生的心中迅速消失，仿佛自己和倉林之間忽然出現了一道厚厚的玻璃牆。
凜生急忙朝着刷票口走去，八木沢訝異地問道：
[凜生？怎麽啦？]
[沒有……]
為什麽呢？一看到倉林和仲川，一股不快的情緒馬上席卷而來。凜生覺得心情糟透了，感覺好像有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裝出一臉什麽都懂的樣子冒冒失失地沖進家裏一樣，不僅如此，那個陌生人還賴在家裏不走，根本不打算離開。
[你別以為能夠隐瞞到底。我下次一定會找機會去店裏突襲。我會特地為你撥出不用補習的珍貴日子……你還不感謝我？]
才剛剛與倉林擦身而過但卻毫不知情的八木沢，露出笑容如此對凜生說道。
電車中，仲川站在出入口附近的扶手處，抱歉似地縮着寬闊的肩膀。
[店長，對不起，要是我剛剛沒忘了拿買好的東西，就能讓你早點回家了，還讓你特地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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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啦，你別放在心上。今天休假，我也沒事。仲川同學，你等一下應該要去店裏吧？店裏的事就拜托你啰！]
倉林努力扯動陰郁的臉龐，展現出店長的笑容。
自己在路上偶然碰見了仲川。休假閑來無事，于是倉林下午便出門買些東西，在百貨公司逛一逛，仲川就叫住了自己。大概是平日百貨公司沒什麽人，所以也就更容易被認出來吧。
[好，我會努力加油的！多虧有店長，我才能順利買到東西！這樣就少一個煩惱了！]
仲川用坐在位子上的乘客也會驚訝瞥向這裏的宏亮聲音說道，同時滿心雀躍地舉起手上的袋子在倉林面前晃了晃。裏面裝的是女性飾品，仲川讓倉林陪他一起挑選送給女友的禮物，不過其實倉林也搞不清楚女孩子到底都喜歡些什麽。到頭來，主要負責出主意的人還是專櫃的女店員。
不過對仲川來說，要他獨自一人走向專櫃，應該就是一大難題了吧？
倉林問他『你怎麽不邀請朋友一起來呢？』，結果仲川便羞赧地說『因為大家都取笑我』。對仲川來說，就連交到女朋友都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想到眼前的男子正處于如此青春的年紀，讓倉林不禁莞爾。
[你女朋友一定會很高興的。]
雖然倉林勾起嘴角，可是自己又要多一個煩惱了。
不，與其說『變多』，不如說煩惱『變得更大』會更貼切些。
一想到凜生撇開雙眼的瞬間，倉林又再度露出憂郁的表情。車窗外飛逝的熟悉景色仍因夕陽而一片橘紅，但在倉林的眼中看起來卻是一片幽暗的日落景象。
那絕對不是錯覺。凜生明明和自己對上了眼，卻假裝沒看到。他還在為昨天的生氣嗎？還是說因為他剛放學仍穿着制服，而且身旁好像還有朋友，所以才不想和自己碰面呢？如果凜生找一個年齡相仿的對象交往，那只要『那是誰啊』『是我朋友啊~』這樣交談幾句就能解決，可是畢竟他交往的對象是自己這個成年人，所以才會忽然變得那麽複雜。
——唉，又有什麽辦法……
這句久未出現、消極放棄的話語又浮現在倉林的腦海裏，倉林無法讓緊繃的表情就此緩和下來，心中滿是陰郁。
倉林和要去打工的仲川當然是在同一個車站下車。一路上假裝平靜讓倉林傷透了腦筋，踏上歸途在半路上和仲川道別後，倉林總算松了一口氣。
太陽沒入山影之中，繁多的星辰漸漸爬上夜空，時間正加快腳步邁向今天的盡頭。倉林走在逆風的寒冷街道上，抵抗似地屈着身子走着，望見能夠讓自己稍微平靜下來的自家房舍後，他便伸手探向外套的口袋。
他已經習慣在圍繞着屋子的圍牆前早早先拿出鑰匙。玄關外的感應式燈泡亮起，倉林不禁吓了一跳，然後馬上想到：對喔，凜生之前曾說過『暗暗的很危險』，所以自己取下已經壞了好久的燈，替換上一顆新的燈泡。
直到現在，倉林仍不習慣燈泡耀眼的光芒。倉林的身體在漫長的時間中逐漸習慣沒有玄關外燈的生活，早已完全适應那樣的感覺。
不過此刻如果完全失去了眼前的光亮，那自己肯定也會無法适應吧。一旦感受過照耀着手邊的燈光有多美好，就再也無法回到那令人不舒服的幽暗之中。
倉林解開門鎖進入家中。即使回到家裏，他的心情依舊好不起來。不僅如此，關上拉門後，感覺更陰郁了。當時是不是應該趕緊笑着追問凜生『你幹嘛裝作沒看見啊~』？應該拍拍男孩穿着制服的背脊，像個不拘泥小節的高中同侪一樣——
[……怎麽可能嘛，我都二十九歲了。]
不僅如此，過完國歷年後，自己就正式邁入三十大關。
倉林丢下一句根本解決不了事情的牢騷，雖然只是把自己逼上窮途末路，不過把話講出來後或許還是好多了吧，至少這多少也算得上是個新的開始，讓倉林心情漸漸好轉。
不管怎麽樣，倉林覺得先離開玄關。
他在點着燈的客廳裏脫下外套，然後癱在沙發的椅背上。倉林忽然發現自己忘了買便當，原本預計是要在車站前的便利商店買的，他不禁為晚餐煩惱了一會兒。盡管現在沒心情動手煮飯，然而實在也沒力氣再出門一趟。他走向廚房的櫃子，準備要找找有沒有泡面，就在這個時候——
玄關的門鈴響了。
今天當然沒有人說好要來拜訪倉林。倉林帶着訝異的情緒戰戰兢兢地走向玄關，透過拉門上的噴砂玻璃，可以看見一個高個子男孩的身影，影子如玻璃缸中的魚兒一樣微微地晃動着。
不用開門确定，光靠剪影倉林就知道是誰來了。
[凜生，你怎麽跑來了？]
打開門的倉林瞪大了雙眼。
凜生不住地喘着。男孩煩躁地吞下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一雙眼睛盯着走廊的前方，仿佛正在窺探裏頭的情況，不一會兒男孩的視線又轉向排列在玄關前的鞋子上，接着才再度看向倉林。
[你、你在家啊，仲川先生呢？]
[啥？]
[你剛才、不是、和仲川先生、在一起嗎？我看到、你們一起搭電車……我、原本回家了，但是，還是、覺得有點介意……]
應該不只是『有點』而已吧？凜生看起來應該是一路沖來，所以才會這麽氣喘籲籲，看到這樣的凜生，倉林唯有驚訝與困惑。
[為什麽你會覺得仲川同學在我家……先別說了，你快進來吧。]
倉林把凜生從玄關外的燈下叫進家裏。
[他已經去店裏上班了，他今天不是排了傍晚的班嗎？]
自己應該看起來就是一臉『你在說什麽啊』的表情吧？凜生冷然的聲音從頭上傳了過來。
[由和哥，我才不像你，我根本不記得他的班表。]
[我是店長，當然必須掌握每個員工的排班狀況。]
[……這種小事我當然知道，我只是自顧自地覺得不高興而已。]
[不高興……？]
忽然登門拜訪的凜生，說出了完全超出倉林想象的話語。
凜生正想要開口，卻又猶豫地閉上嘴，深呼吸一次後，凜生說道：
[我好像很介意他的存在，誰教他是個比我更會工作的新人。不僅如此，他年紀又比我大，你也誇獎過他，你們兩個有時候還會偷偷摸摸地聊天，你甚至還讓他把樹木甜甜圈帶回家……呃，我到底在說什麽啊？甜甜圈的事根本就不是重點，這樣講，感覺好像我很貪吃一樣……]
凜生兀自像機關槍般吐出話語，然後又發出像是中彈般的苦惱聲音。
倉林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凜生——不對，那一天凜生騎着腳踏車沖來這裏時，一樣也露出了這種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