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甄應嘉回到家裏的時候還有點混亂,這一天接受的消息實在是太多了,從廢立太子,到東宮門裏頭的争權奪勢,再到李守中點了學政,每一條都跟他有關系。

而且每一條都能影響到他甄應嘉乃至整個甄家的命運。

甄應嘉現在還是太子黨,而且給他帶着這标簽的主要事件,就是他将女兒送去了太子府。

現在又逢太子側妃示好,若是以前的甄應嘉,怕是要高興的跳了起來,但是現在的甄應嘉知道這事兒一旦落了實處,那就是催命符了。

怪不得甄家是第一個倒的,這就是原因。

雖然康和說這是趙側妃暗示的,或者說推波助瀾的,不過至少能證明一點,她肯定起了這個心。

但是按照甄應嘉原本的計劃,他考上舉人,至少也要在三年了。到那個時候,芷音年紀雖然還不算大,但是訂親已經沒什麽障礙,到時候他又拿什麽來拒絕?

退一步說,就算那個時候太子已經被廢,難道他就能将女兒要回來了嗎?

要知道太子就算被廢,頭上還有個義忠親王的名號呢,這就證明皇帝還沒趕盡殺絕,說不定到時候他的大女兒就成補償了。

況且東宮已經起了這個心,甄應嘉真的不放心将女兒在他們那兒留上三年,這不是将自家的小羊羔送進狼窩裏是什麽?

那怎麽辦,甄應嘉在科舉上劃了一道,這條路得順利的走下去。

可是……現如今李守中點了學政,他早上那番意味深長的話明顯裏頭還有別的意思。

比方:院試你中不了。

作為一個考官,想要為難學生,簡直太容易了,比方随便在他的卷子上甩兩滴墨,就能讓他因為污了卷子被除名。

而且從院試開始,試卷就要糊名謄錄,這一條原本是為了防止考生和考官聯合作弊設置的,但是要甄應嘉說,這麽一來作弊更容易了。

因為試卷是由小吏去一份份收上來的,做記號不要太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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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謄錄這一條,只要抄寫他卷子的小吏字跡稍微潦草些,或者故意寫錯一兩個字,又或者說他原本的卷子寫得不清楚,那他就中不了。

再比方将他的座位設置到茅廁周圍,那他是絕對靜不下心來寫卷子的。

看,他一個穿越的都能想到這些可以做手腳的地方,就更別提古代專業的教學人員了。

若是他五年之內都過不了院試,他還如何去考鄉試?

況且連考五年院試,那絕對是對人自信心的巨大打擊。要知道皇帝可還看着他呢,到時候說不定連皇帝都對他沒什麽好感了。

那怎麽辦?

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鄉試上。

他有沒有辦法參加這次的鄉試呢?

甄應嘉笑了,有是有,就是時間上有點緊張。

甄應嘉一拍桌子,“去收拾行裝,老爺我要上京了。”

他打的主意便是國子監。

入了國子監便是監生,監生是可以直接參加鄉試的,這麽一來,問題就解決了。

眼下已經是四月底了,離鄉試還有不到四個月時間,在這三個多月裏,他得來回京城,還得混到國子監的名額。

時間有點緊,不過一起想起來又要開始奮鬥了,甄應嘉整個人都燃了起來。

不過臨走之前還得去青松書院說一聲,甄應嘉看着外頭已經夜幕低垂,嘆了口氣。

可惜康和明天就走,倒是趕不上跟他一起上路了。

第二天一早,甄應嘉收拾妥當,又是快馬加鞭去了青松書院,誰料又在書園門口碰見李守中了。

這人吧,甄應嘉對他就沒什麽好印象。

首先就是來源于書裏那個形如枯木的李纨,李纨被教成那個樣子,雖然賈家的功勞不小,不過她的親爹媽也貢獻不少。

再來就是李守中跟他岳父還有岳祖父的這點關系了,可以說是積怨已深。

所以不用說,甄應嘉堅定的站在了自己人這一邊。

“堂伯。”甄應嘉笑眯眯的上前先跟李守中行禮了。

“是友忠啊。”李守中喚了甄應嘉的字,又在他肩上拍了拍,下手有點狠,“你倒是勤快,天天來跟你岳父請安。”

甄應嘉依舊笑眯眯的,他知道李守中嫉妒來着,畢竟他那個號稱十四歲就中了秀才的女婿已經死了。

“唉,”甄應嘉嘆了口氣,道:“怕是許久不能來了。”

李守中一見他不開心,眼睛不經意間眯成了一條線。

“可是學問上有什麽不懂的?堂伯也曾做過國子監祭酒,算是正統出身,可幫你解答一二。”

這時候李世新從屋裏出來了,甄應嘉能看見岳父的臉,因為聽見“國子監祭酒”和“正統”兩個詞,一時間有點扭曲。

甄應嘉給岳父使個眼色,跟堂伯道:“小侄明日就要進京了。原本還擔心二老寂寞,不過看見堂伯日日也來請安,便放心了許多。堂伯不愧是國子監祭酒出身,真乃天下讀書人典範。”

說請安其實也對,畢竟他的岳祖父李達濟也是李守中的堂伯。

院子裏不少人都聽見了,特別是書院的下人,這回面容扭曲的人變成李守中了,要知道這些下人們沒事最愛拿主人家的八卦下酒了,這番話說出來,要是他一天沒來……他的德行怕是就有污點了。

李守中幹笑兩聲緩解了一下情緒,又提起甄應嘉科舉的事情,“明年的院試,我想在八月舉行。”他一邊說,一邊若無其事的觀察着甄應嘉的反應,“童生試在春天,想來不會趕得太緊。”

甄應嘉很是誠懇的表示贊同,“八月好,秋高氣爽不冷不熱。”

李守中撸着胡子笑了,“你雖是我李家的女婿,不過在我手下考試,我是絕對不會徇私舞弊的!”說完他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明年你便是二十六歲了,二十六歲中秀才,唉……”

“雖不及十四歲就中秀才風光,也不算年紀太大。只是可憐我那侄女兒,倒是看不見了。”

甄應嘉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要是李守中不關注他,不時時刻刻拿他跟死了的賈珠比,怎麽會知道他明年二十六歲?還專門提起來十四歲中秀才這一茬?

要知道他們唯一認識的十四歲就中秀才的人,除了賈珠再沒第二個了。

這下甄應嘉心裏可是一點不安都沒有了,他笑眯眯道:“倒也是,不過明年我多半是不會參加院試了。”

說着他也搖了搖頭,将李守中的胃口掉到了最高。

“聽說國子監有位姓郭的講師,在四書集注上有獨特的見解,小侄我明日便要啓程去國子監讀書了。”

李守中一下愣住了,甄應嘉從他身邊繞了過去,又很是惋惜道:“監生可以直接參加鄉試……唉,倒是沒機會在堂伯手下走一遭了。”

“噗嗤。”

李逸的笑聲将李守中的神智拉了回來,同時也給了他重重一擊,他臉上頓時漲得通紅,嘴唇動了幾下不知道說了什麽,看着甄應嘉又看着笑出聲的李逸,眼神閃了又閃,匆匆走了。

沒走出去幾步,身後傳來李逸的聲音,“姐夫,你要跟我一起鄉試了?這可太好了。”

甄應嘉笑眯眯的,他今天才算是徹底醒悟了。

他原本有銀子,可以直接捐個監生的。

他有盛寵,甚至不用銀子也能得個監生。

他還有金手指,嗯,當初的确沒什麽用,但是現在已經可以看見考題,只要他知道考官是誰。

他原先究竟是為了什麽想自己一步步爬上來呢?為了所謂清流,或者士大夫的眼光?別開玩笑了,士大夫也會嫉妒他的聖寵的好不好。

再說做個奸臣可比做個耿直的大臣舒服多了。

何苦活得那麽累呢?

他上輩子就是循規蹈矩活了一輩子,然後落到什麽下場了?得了肝癌死了。

這輩子可真不能再來一遍了,把自己逼得那麽緊又有什麽好處呢?他又不是抖M。

不過還是要感謝替他将弦繃斷的太子,還有李守中。

在今天之前,他都沒意識到他穿越之後還是如同上輩子一樣,活在框架裏。

但是今天,這個框架被他親手打破了。

這種感覺……甄應嘉深深地吸了口氣,簡直美妙。

只是可惜一件事情……他的小三元沒有了。

也不是特別可惜,還有大三元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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