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海神的饋贈(10) (1)
那枚戒指被推上了中指, 鉑金的質地做的略微誇張,可戴在修長的手指上卻格外的好看,海藍的光芒與那雙湛藍的眸相映, 仿佛一色。
“宗闕, 你見過這裏的海底嗎?”枂擡頭問道。
“在視頻裏見過, 海底有很多珊瑚。”宗闕說道。
他在買下這座島時調查了這周邊的環境,這裏的水質最好。
“我還沒有見過。”枂的手摟上了他的腰,話語很輕, 眸色卻很亮,“你願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宗闕看着他輕擺的魚尾, 應道:“好。”
這個字出口, 他就被腰間的力道直接拽入了海水之中。
海水蔓延,幾乎要沒過口鼻時, 柔軟的吻貼了上來,将氣息度了過來,随着魚尾輕擺,緩緩沉入海中。
氣泡上浮, 宗闕睜開了眼睛,頭頂的月色穿透極幹淨的海面,形成一道道仿佛暈染的光線。
一吻分開,宗闕屏住呼吸,對面發絲飄渺的人魚勾起唇笑了一下,指尖上的氣泡緩緩生成, 推壓着周圍的海水, 将宗闕籠罩了進去。
“別擔心。”枂湊近輕輕親了一下他的面頰, 牽上了他的手游向了海底。
魚尾擺動的頻率不快, 宗闕置身于氣泡之中緩緩下降, 看到了這片模糊又清晰的大海。
珊瑚叢随着海底的暗流輕輕晃動,海葵紮根縫隙,鮮豔的色彩幾乎要與珊瑚融為一體,色彩極豔的海魚在其中穿梭,有的因為受驚而躲藏在了珊瑚叢中,夢幻的色彩,交織成了極美的海底世界。
“這裏跟珊瑚海很像。”枂說話時輕輕吐出了氣泡。
“在月瓊海中?”宗闕問道。
“對,人魚居住在很大的珊瑚海中,其實那裏沒有人類想的那麽深,但很安靜。”枂輕輕下移,落在了那片珊瑚叢,“人魚生在那裏,也葬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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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污染水質?”宗闕問道。
枂聞言笑了一下:“人魚的屍身三月不腐,慢慢的化為海中的石頭,成為珊瑚和海葵寄居的居所,那裏很美,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好嗎?”
“好。”宗闕應道。
海浪翻湧,枂的神色微動,扣住宗闕的腰擠進了氣泡之中笑道:“婚都求了,那今天是不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這只是訂婚。”宗闕看着遠處漆黑的深海道。
枂的鼻尖跟他相碰:“這裏是海裏,要按海裏的規矩來。”
海裏可沒有陸地上人類求婚訂婚的那一套,在那片深海之中,伴侶只要看對眼,築好巢就可以在一起生下小人魚,一生一世都不會分離。
氣息靠近,宗闕看着面前人魚擺動的魚尾,察覺了他的躍躍欲試。
“你要是害怕,也可以我來,雖然我不能孕育。”枂輕吻着他的唇道,“但是我可以讓你生……”
他的話語因為宗闕的擁抱和深吻而堵住了,氣泡停留在了細沙之上,有游魚好奇的過來探索,啄着氣泡,宗闕看着面前眸色微醺的人魚,傾身深吻住了他的唇。
就當是新婚之夜吧。
……
幹淨的實驗室內,羅鑫看着智腦上發來的消息道:“今天博士說有事要忙,請假,讓我們到點就自己走。”
“正常,博士跟人魚首領如膠似漆的,屬于正常的戀愛休假。”一個助手說道,“不過就是什麽時候能把人帶回來讓我們見見就好了。”
“人魚上岸總要适應人類生活,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婚訊是什麽時候。”劉超說道。
“哦,今天,博士今天請假的理由是要去登記結婚。”羅鑫放下手臂,走到了自己的工作臺前淡淡說道。
實驗室有了片刻的靜默,不少人齊刷刷放下了手中的試管,摘下手套聚攏在了羅鑫面前,有的揉頭發,有的搭肩膀,有的揪耳朵。
“你小子關子賣的挺好啊!”
“還有事不能請假,一問是登記結婚。”
“裝逼這塊兒真是被你給玩明白了!”
“救命啊,我這是學博士!”羅鑫直接掙脫衆人的手鑽到了桌子底下,“而且是博士結婚,又不是我結婚,我個單身狗還不能裝逼了?”
“博士那是真淡定。”
“不能對博士羨慕嫉妒恨,當然只能痛打你這只出頭鳥了。”
“我今天還不出去了我。”羅鑫鑽在底下做鬼臉。
“兄弟們……弄他!”
“……”
“這是您的身份證明。”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小心的将證明推了過去,“直接收在智腦裏面就可以。”
“這裏。”宗闕拿過了那枚薄如蟬翼的芯片,放在了智腦的入口處,直接被嵌了進去。
“這就算登記成功了?”枂察覺了周圍無數觀看的視線問道。
“還需要您二人填個婚前問卷。”工作人員笑着推過去了兩張問卷道,“只是很簡單的調查,請如實填寫。”
宗闕拿過了自己面前的問卷,看着上面的各項問題,一一填了上去。
普通的夫妻沒有這樣的問題,與人魚的婚姻卻需要了解人類方的經濟狀況以及各項身體素質,背景關系,目的就是防止人魚被騙以及提供良好的婚後生活環境。
宗闕填的很快,轉眸看向一旁的人魚,卻發現他的手指輕點,都快把辦事處的光屏給點碎了。
“哪裏不好填?”宗闕傾身過去看着他的問卷問道。
人魚的更好填,無非是年齡性別以及在哪裏結識以及列舉一些相處的細節。
枂看着湊過來的人,眸色微轉笑道:“不如你按你那份幫我填一下?”
一時間工作人員還有旁觀的人都愣了一下,工作人員連忙阻止道:“不好意思,這份問卷只能您自己填。”
枂的眉頭微蹙,宗闕拿過了一旁的筆,手點在了問卷上道:“姓名。”
枂的神情一滞,開口道:“枂。”
“年齡。”宗闕填寫後再問。
“不清楚。”枂托着腮道,“人魚不像人類那樣計算年齡,填跟你一樣。”
宗闕當着工作人員的面寫下了26,後續的問題一一問過。
“月瓊海,你掉進海裏了。”
“相處的細節?”枂眸色微深,“當然是交……”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宗闕打斷了:“除了那種事。”
“摸了我跑去洗手。”枂思索道,“跟我接吻說怕有寄生蟲,不願意跟我回海底……”
他一一列舉着,周圍人的目光皆帶了些不可思議的味道,連工作人員都有些欲言又止。
“剛開始不願意跟我同床共枕……”枂看着他一行行寫下的字道,“你寫的真好看。”
“還有呢?”宗闕問道。
“還有帶我去醫院檢查,教我用人類的東西,送了我一座小島。”枂笑着在他的臉頰上輕吻道,“還有這枚戒指。”
周圍人的目光中帶了滿滿的驚嘆和一些尴尬,工作人員也輕咳了一下道:“填一些就可以了。”
宗闕寫完字,将兩份問卷遞了過去:“麻煩了。”
“應該的。”工作人員深吸了一口氣,笑着去處理手續了。
兩人的問卷拓上了指紋,一式兩份的結婚證被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水晶的質地,兩人的頭像被印在上面,看起來十分的登對。
“這是實體版的,你們的結婚信息在星網上也有錄入,祝二位白頭偕老。”工作人員笑道。
“謝謝。”宗闕拿起了兩個證件起身道,“走吧。”
“這樣就能證明我們是伴侶?”枂看着他手中的證件,拿過一個在太陽光下透視着,其透明的邊緣折射出很漂亮的光芒。
“對。”宗闕按下了飛行器的驅動鍵,站在門口等候着,“婚禮你想要什麽樣的?”
求婚可以他定,但婚禮是伴侶雙方的。
“那個有什麽用?”枂問道。
“邀請朋友來,向所有人宣告我們是夫妻。”宗闕說道。
“結婚證不能嗎?”枂有些疑惑。
“這是法律上的關系。”宗闕說道。
“人類的流程還真是繁瑣。”枂看着落地的飛行器直接打開了艙門坐了進去,宗闕繞到了另外一方坐進去時身旁的人魚很自然的靠了過來,“你的字寫的真好看。”
“我教你。”宗闕設定着路線道。
“好。”枂握住了他的手笑道。
宗闕和人魚首領登記結婚的消息幾乎是一瞬間傳遍了星網,原本他們的調查問卷是不會被別人知道的,奈何其中一個不識字,其中的內容也飛速流傳了出來。
“碰了人魚以後去洗手,宗博士你可真是一個超棒的直男。”
“接吻怕有寄生蟲,宗博士這樣竟然沒被人魚打死嗎?”
“其實聽起來還是有理有據的,畢竟是深海魚,哈哈哈,不行,我還是很想笑。”
“醫院那邊好像給出回複了,說深海人魚身體特殊,不感染寄生蟲。”
“也是解決了大家的疑慮嘛,宗博士作為一名研究人員,愛幹淨是必然的。”
“他們竟然是在月瓊海相識的,我也想去偶遇人魚。”
“偶遇這種事,好看的叫一見鐘情,不好看的可能就叫騷擾了。”
“月瓊海周圍都有軍團駐紮,不怕死的趕緊去。”
“最浪漫的難道不是宗博士贈送的那座小島嗎?人魚首領為了宗博士來了A星,宗博士就送了一片海。”
“請各位追求人魚的務必按此标準內卷起來,連個島都沒有,人魚放哪兒養?”
各種熱評迅速霸榜,以封家為首,A星上的各種小島瞬間受到了各大家族的瘋搶,有人魚的買,沒有人魚的也買。
美其名曰有備無患。
直到聯盟出臺了私人小島限購政策,這股熱浪才削減了下去。
“聯盟在A星專門為人魚族劃分出了一片海域。”枂看着最新的新聞道,“他們還真是有心了。”
“婚禮的形式想好了嗎?”宗闕問道。
“看了很多種。”枂點出了智腦的光屏,一一翻過其上的圖片道,“很難确定,我們能不能多結幾次?”
宗闕:“……”
“好不好?”枂擡頭看他。
“好。”宗闕應道。
那場婚禮最初是在A星的小島上舉行的,不僅聯盟三大家族代表人前往,還有不少深海人魚現身,二人在海浪聲中接受着聯盟所有人的祝福。
婚禮結束後,宗闕休了婚假,跟枂一起回到了月瓊海海岸,潛入夕陽瑟瑟的海水之中,見到了那片極大的珊瑚海和穿梭在其中的人魚族群。
跟龐大的人魚族群相比,上岸的深海人魚只是極小的一部分,但因為那場婚禮,越來越多的人魚對陸地有了向往。
第三站,第四站……星艦穿梭在聯盟各個行星之中,在上面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那一場婚禮和蜜月旅行在一年後才宣告結束。
歲月荏苒,從無休止,匆匆兩百多年,人類的進化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深海人魚上岸也成了常态,更多的自然人魚降生,卻不似之前一樣孱弱,而是擁有了在大海之中遨游的能力。
生育倉的限制一直未解,宗闕對星際做出的成就更多的偏向了醫藥的方向,每一次藥劑的研制都是一項革新,就算他從研究所退休幾十年,也一直被奉為神話一樣的存在。
“你覺得我們像不像這夕陽?”枂的魚尾探入海中,上身卻趴在宗闕的懷裏。
曾經的海岩被海水沖刷的極其光滑,只是坐在上面的人卻已經帶了老态。
但即便生了皺紋,也只是化為歲月的沉澱,這個人的腰背好像永遠都挺的那麽筆直,那個肩膀好像永遠都不畏懼任何重壓,讓人很是安心。
“嗯。”宗闕的手落在他的發絲上。
人魚的美好像不會随着歲月流逝,他衰老的很慢,即使過了兩百多年,發絲也一如往昔,肌理剔透,紅唇淺揚,只有眼尾的笑紋加深,不至于讓人忘了歲月流逝。
從他退休以後,他們就回到了曾經初遇的地方,這裏的附近有軍團長年駐紮,卻很安靜。
枂起身看向了他平靜的雙眸,撐住身體上去親吻了一下道:“你現在的身體我都不敢随意帶你去海裏了。”
“太冷了,會得風濕。”宗闕撫摸着他的頰道。
現代人類的壽命在向三百歲靠近,體質也比兩百年前的人好上很多,但他的壽命已經快到終點了。
“快天黑了,我們快回去吧。”枂輕輕擺尾道,“你現在還抱得動我嗎?要是不行,我……”
“能。”宗闕起身,将海裏的人魚撈了上來,抱在懷中适應了一下重量,朝着研究所走了過去。
“你這個人,從來都不肯認輸。”枂攬着他的肩膀,試圖降低點兒自己的重量。
“既然做,就要做到最好。”宗闕将他放在了床上,拿過了一旁的衣服。
枂的手攬在他的肩膀上,卻像玩賴似的不願意松開。
人魚的壽命要比人類長很多,即使聯盟支持人魚喪失伴侶後可以再找,喪失伴侶的人魚大多也是悄無聲息的潛回了深海之中,再不出現。
“如果我以後離開了,你會回深海嗎?”宗闕拉下了他的手臂幫忙穿着衣服。
枂的神情滞了一下,然後笑道:“當然,我說過,人魚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
“回去的人魚會怎麽樣?”宗闕問道。
“跟沒有伴侶時一樣,捕獵,打架。”枂握着他的手笑道,“擔心我?”
“據說伴侶一個人被留下會很難過。”宗闕說道。
“不會,如果是意外,當然會很難過。”枂拉着他後躺在了床上笑道,“但是我們可是相守一生的,你即使離開,那些記憶也足夠我回味餘生了。”
【本源世界有延長壽命的辦法嗎?】宗闕問道。
【有的,但超過壽數上限一年十萬星幣,人魚的壽命至少有五百年。】1314說道,【本源世界的規則中還有不能超過符合世界規則人類壽命上限的規定,以免擾亂世界秩序,而且時間往複,做任務擁有了足夠的星幣,一切時間都可以逆轉,不建議您浪費星幣這樣做。】
重症那些都可以治愈,可以讓宿主安然的度過一生,但壽命的延長付出的代價比那個多得多。
【我能兌換多少年?】宗闕問道。
【馬上為您統計。】1314說道,【32年,确定要兌換嗎?】
【嗯。】宗闕應道。
【好的,馬上為您兌換。】1314說道。
星幣花出,壽命兌換,宗闕并沒有太過于實質的感受。
“不用為我擔心。”枂捏着他的臉頰笑道。
“我會盡量陪你多一點兒時間。”宗闕看着身下笑着的人道。
即使有回憶,被留下的人應該是會難過的,時間可以逆轉,但留下的傷痕恐怕不會消磨,有些事情做不到,但力所能及的要做到。
“說的像是你能決定自己的壽命一樣。”枂拉下了他的脖頸親昵的講着話。
宗闕躺在他的一側抱着他:“不能。”
“我當然知道你不能。”枂側眸笑道,“不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這回事。”
宗闕眸色微斂,想到了喻桦:“怎麽說?”
喻桦上岸的時候藻的壽命可能已經過了大半,他跟封巒是葬在一起的。
“你還記得最初上岸的那條人魚嗎?”枂輕聲說道,“他的身體本來是銀月族一名叫藻的人魚的身體,藻當時是因為跟烏穹族人魚戰鬥的暗傷死去的,而喻桦則是借用他身體的人類。”
那個人類一生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反而做了很多利于人魚和人類的事,作為封巒的夫人,被譽為聯盟最溫柔的人魚夫人。
人已經不在了,兩百多年閉口不談的事講給自己的愛人聽,造成不了任何影響。
“他是怎麽做到的?”宗闕問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不過他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枂攬着他的脖頸小聲說着話,“你說除了這個世界,真的還存在別的世界嗎?我們就像處在人類的水晶球中,而這樣的水晶球有很多個。”
宗闕沉聲道:“不清楚。”
【他知道這些不違反本源世界的規則?】宗闕問道。
【世界規則範圍內的,也不是宿主告知的,不違反。】1314說道,【有的世界人類飛升仙界,也有可能是突破世界壁障。】
仙界?
本源世界是比仙界更高等級的存在嗎?
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其實他自己也說有可能是時間的跨度太大,人類已經經歷了一個輪回。”枂輕聲說道,“但如果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不知道喻桦死去後是不是回去了?”
“或許。”宗闕說道。
“如果真有另外一個世界,我們會不會在另外一個世界相遇?”枂暢想道。
宗闕不确定,卻還是應道:“嗯。”
枂的唇角勾了起來:“不過那個時候說不定我們已經喝了你們人類的孟婆湯,對面不識。”
“如果再見到你,我會認出來。”宗闕看着他道。
枂看着他,垂眸靠近,輕吻着他的唇:“說的好像真的一樣,我都不一定能認出你來。”
覺得歲月難熬時,它總是格外的緩慢,可越想要抓住時間,它卻急的烏飛兔走,即使努力抓握,也像細沙從手心中逃走一樣,快的人無法挽留。
月瓊海一直風平浪靜,那一日的夕陽也一如往昔的美,只是越是墜落,越是好像沾染了血一樣的顏色。
波濤翻滾的有些劇烈,一道身影抱着另外一道永遠沉睡的身影沉入了那片海中。
銀尾很亮很美,在海中沒有魚敢靠近分毫,珊瑚海一如往昔,即使有人魚注意到那抹身影,看着他前往的方向,也沒有人去靠近。
大片的硬骨珊瑚攀附在嶙峋的怪石上,銀尾落下,将懷中的人放在了細沙之上,溫柔的端詳。
他的發絲白了很多,但緊閉的眉目卻一如往昔,就好像一睜開眼還是會任憑他胡鬧一樣。
幾顆珍珠從沉睡的男人臉上滾落,銀尾的人魚躺在了他的身側,輕輕撫摸他已經變冷的臉龐,那裏已經沒有了熟悉的心跳和溫度。
他知道他已經盡力了,因為他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工作是,伴侶也是。
可正是因為做的太好,那些美好的回憶才讓心髒格外的痛。
周圍的細沙似乎在随着海水不斷的流淌,相擁的身體也在不斷的下沉,枂的眉目溫柔中帶着些許狡黠:“不好意思,又騙了你一次。”
人魚一生只會有一個伴侶,當伴侶逝去,另外一個總是活不了太久的。
不是不想,而是即使努力想活,也會被心中的悲傷一點兒一點兒吞噬,最後沉睡在這片珊瑚海中。
人類的壽命比他們短了很多,可是與其成為伴侶卻是他們自願的,到死都不會後悔。
細沙如同漩渦,在枂閉上眼睛時将兩個人埋沒了進去。
不僅是他,整個人魚族其實都不太聽話。
……
【系統評估,任務完成評估為S級,任務一賺取星幣一千萬,任務二賺取星幣五百萬,額外獎勵一千萬,共計兩千五百萬,已彙入賬戶。額外獎勵原因:促進兩族融合,推動世界進化。】
【恭喜宿主,任務完美完成。】1314恭喜道,【這次休息要不要延長時間?】
在一個世界度過數百年,對于心性的影響是很大的。
【三天。】宗闕靠坐在沙發上看着自己重新恢複年輕的手。
将近三百年,幾乎相當于活了三世,如果不是系統的存在,很可能讓人就此将自己的認知留在那個世界。
【好的,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時說,系統提供優質的心理輔導。】1314說道。
【枂的結局怎麽樣?】宗闕操縱着系統光屏,站上了跑步機。
1314沉默了一下道:【宿主,他跟您一起沉睡在珊瑚海了。】
人魚的深情比他們自己了解的還要深。
宗闕按下了跑步機的開關道:【七天。】
【好的。】1314看着調整狀态的宿主道,【要不要休息再長一點兒?】
【足夠了。】宗闕說道。
他知道那條人魚不會聽話,但盡力之後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愛情,真的會讓人至死方休嗎?
七天的時間,宗闕沒有讓自己停下來,而在七天之後,他的各項數據恢複到了1314檢測的完美狀态。
【開啓下一個世界吧。】宗闕說道。
【好的,馬上為您安排。】1314說道。
【1314系統提示,世界載入中,記憶傳輸中……】
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帶着極吃力的感覺,後背和額頭傳來的痛感讓宗闕蹙眉,可血液粘膩似乎到了眼前,即使勉強睜開,也只看到了一個人的肩膀。
致命傷在後背,腳是拖地的,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失血過多而亡。
負着他的人氣喘籲籲,明顯累到了極致。
記憶在腦海中閃過,原身最後的記憶是馬車飛速的翻滾,根本無處着力。
【1314系統發布任務,任務一,作為原主活下去;任務二,改變奉樾原本的命運。】
【宿主,已為您兌換恢複藥劑。】1314說道。
藥劑使用,宗闕的神思清明了一些。
任務發布,也就是說身前負着他的人就是任務對象,霖國長子公子樾。
這是一個六國紛争的年代,寧黍伯霖沂魯六國分布,長年處于戰亂狀态。
各國大興兵甲,內裏争權奪勢,招募有識之士,也使許多避世的學士加入其中,或效忠一國,或游說各國。
六國之中以寧國為最,霖國次之。
而霖國內部又有分化,王後為黍國公主,誕育長子樾,又有寵妃為霖國鼎盛貴族嫡女,誕育次子晖,其餘子嗣雖也有才德,可公子樾君子美名遍布天下,精于六藝,仁善百姓,乃是霖王寄予厚望的繼承人。
只是歷朝歷代處于太子位置的人就如立起的靶子,內憂外患,一次代父出巡,中途竟遭到了匪徒劫殺,身邊侍衛皆被擊殺,馬車翻下懸崖,因叢林茂密,樹枝幹擾,才撿回了一條命。
原世界線中記錄,他一人在外流亡,好容易到了霖國國都淞都城外,卻聞王後私通舊國傳遞消息,被終身幽禁的噩耗。
公子樾為其子,自也遭追捕,若只是回宮便罷,偏偏追捕的隊伍裏皆是暗殺之流,讓公子樾只能逃離他國,流亡三年。
中間遇主角受叔華隐瞞其主相救,後霖國國主身亡,返回故國,登基為王。
本為仁主,厚澤百姓,卻不想流亡已使他心力交瘁,油盡燈枯,又逢六國戰亂,收留被寧國所疑的叔華,遭人暗殺,死在了悄無聲息的深夜。
叢林極靜,也讓那呼吸聲和腳在枯葉中劃動的聲音格外的響亮,樹葉落地,偶爾其中會傳來一些細碎的昆蟲聲音。
沉重的呼吸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負着他的人在山林之中踉跄穿行,終是經受不住的跪在了地上,連帶着宗闕的身體壓低,被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枯草之上。
恢複藥劑會以這個世界的認知的速度恢複槍口,宗闕的兩道傷,一道在額頭,是馬車掉下懸崖時磕碰到的,一道在後背,是中了敵人的暗箭,雖然被布系住了,但是箭未拔出,這個身體仍然處于失血過多的狀态。
溫熱的手指觸碰到了鼻尖,身旁氣喘籲籲的人發出的聲音卻帶着溫潤雅清的感覺:“還活着。”
他坐在地上喘勻了呼吸,然後起身踩在枯葉上,朝着來路走了過去。
宗闕的眼睛勉強睜開,也只能透過一片血紅看着那道狼狽又不失文氣的身影将那些染血的葉子弄的散落各處。
即使掉落懸崖,也要防止那些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弄了許久,腳步返回時宗闕重新閉上了眼睛,察覺對方在背上的摸索。
他輕輕動了動箭,卻是猶豫未拔,而是将他擡起,将原本包裹傷口的布紮的更緊了些。
“這裏也不知是何處。”那道雅清的聲音微嘆,将宗闕扶了起來,重新負在了背上,“你可一定要活下來。”
原身并非兄弟,而是戰敗後被俘虜的奴隸,經過烙印,訓練後成為了護衛。
亂世之中窮困潦倒時百姓的命尚且不值錢,連百姓都能看低一等的奴隸的命更是不值錢。
原身武藝不高,被初調到他的身旁,也是唯一活下來的一個。
仁心嗎?
天意漸涼,周圍的光線也越來越黑,在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時,負着他的人終于停了下來,先是将他放下,腳步聲一輕一重的離開,即便是在汲水,也能聽到不規律的呼吸聲。
腳步聲去而複返,宗闕的唇邊落下了幾滴濕潤,濕漉漉的手再次探了下鼻息,将他扶起靠在了樹上,重回岸邊,又匆匆回來。
葉片的氣息湊到了唇邊,嘴被捏開,水順着口腔浸潤了喉嚨。
“咳咳……”宗闕咳嗽了兩聲,睜開的眼睛裏仍是一片血氣模糊,卻勉強看清了蹲身在面前的人。
那是一張極俊秀清潤的面孔,也是記憶中只能看到下颌的主人。
玉白華服加身,即便發絲衣服都帶着些許狼狽,一舉一動中卻都透着瓊枝玉樹的雅致。
公子樾以才貌驚絕天下,即便到了如此狼狽的地步,也無愧于此名。
“你醒了?”對方拍着宗闕的後背,語氣中有着擔心,“別動,你的箭傷太深,無法拔出,已經流了不少血。”
“多謝。”宗闕反複試着睜目,終于睜開了粘膩的眼睛。
“你可識得止血的草藥?”公子樾詢問道。
這個時代的藥草未必跟他所見過的一樣,宗闕擡眸看向了他的頭頂,輕輕動身,右肩的劇痛瞬間傳來:“玉冠。”
“什麽?”公子樾仔細聽着他的話詢問道。
“玉冠碾成粉末。”宗闕撐地坐起,右肩旁的疼痛倒讓他本來昏蒙蒙的思緒清醒了起來。
無藥草,這種玉石的粉末與滑石粉類似,可暫時代替藥草止血。
公子樾擡手,略有遲疑後取下了頭頂的玉冠,而失去了發冠,本來就有些淩亂的發絲直接散落了下來。
公子雅致,不可衣冠不整,公子樾輕嘆,卻是尋了石頭,将玉冠包裹在衣服中,直接用石頭砸了下去。
他的指節泛白,只聽衣服裏破碎研磨之聲。
宗闕屏住氣小心解開了衣服,箭從後胸沒入,幾乎穿過骨肉從胸膛處破出,不僅後面疼,連前面也在滲血,隐約可見尖銳的箭尖。
若是在現代,怎麽都得好好消毒,但在這個連麻醉都沒有時代,只能先行處理傷口。
宗闕從腿部摸出了匕首,看着旁邊細細敲着衣服的人道:“麻煩幫我将後面的箭羽割斷。”
公子樾擡眸,透過那滿臉血污看到了一雙極鎮定的眼睛。
“此箭箭頭帶了凹槽,不能随意拔出,否則會直接血崩而亡。”公子樾看着面前的匕首道。
“不拔,從前面取。”宗闕将匕首遞了過去,看向了自己的右肩道,“麻煩你從後面用力,讓它穿過來。”
公子樾接過匕首,将剛才包裹着玉冠的衣袍拎起,停在了他的身後。
那裏衣領微寬,所見到的皆是血跡,唯有那頸後一塊的奴隸烙印清晰可見。
公子樾看着那處箭簇,伸手握住,試圖将那尾端割斷,然而即使一手固定,另外一邊也在血肉之軀,輕輕的震動便足以讓血液橫流。
宗闕蹙緊了眉頭,手指抓住了一處衣角,鼻息微重。
【宿主,需不需要麻醉藥劑?】1314問道。
【不需要。】宗闕說道。
這個傷口的疼痛足以提醒他這個世界的危險性。
“我需要折斷。”公子樾用匕首割到了一半,看着面前男人額頭脖頸滲出的汗道。
輕動很疼,折斷的力道只會比之前更重,但再不折,他的血都要流幹了。
“好。”宗闕應道。
公子樾握住兩手握住箭身,一手固定,一手折了下去。
後面咔嚓斷掉,宗闕手上青筋繃起道:“接下來需要用力往前推。”
這種箭頭一旦敢拔,會直接撕裂體內血肉,只會比刺破更疼更難痊愈。
“最好咬住什麽東西。”公子樾看着男人忍痛的神色道。
如此危及性命,疼痛難忍的情況他還能如此冷靜,這樣的人怎麽會成為奴隸?
宗闕将衣角送進了口中,轉眸示意,公子樾握住箭尾往前推,一聲悶哼響起,潺潺的血液淌出,宗闕看着戳出的箭頭,直接以衣帶纏繞,瞬間拔出。
血液噴灑,宗闕吐出了口中的衣帶,看向了公子樾的衣袍:“玉粉。”
他渾身血汗交織,臉上的血跡随着汗水下滑,在此時卻意外的不顯狼狽。
公子樾打開衣服的袍角,将其中的粉末敷上了宗闕的傷口,粉末撲上,傷口的血液有漸止之勢。
宗闕将內裏穿的衣服撕下一角,按壓在了傷口上道:“麻煩幫忙包紮一下。”
“好。”公子樾拾起原本裹傷的布,按壓在兩處傷口上,尋覓着系緊的方式。
他明顯不擅于此道,宗闕擡着胳膊指導着方位,公子樾起身幫忙系在腰下,垂落的發絲若有似無蹭到了宗闕的唇邊,帶着極清淡的草木香氣。
傷口紮好,離開的人輕溢出的呼吸帶了幾分急促,明顯剛才全程都在屏着呼吸。
“如此可行?”公子樾看着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