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月份伊始,梁真報名了地下8英裏溫州賽區的比賽。

這并不是梁真第一次參加freestylebattle,但卻是第一次參加地下八英裏。除了老牌的ironmic,國內說場圈裏就屬地下八英裏的關注度最高了。梁真深知這次不是小打小鬧,離比賽越近準備也的越起勁,見到什麽都能情不自禁地freestyle一下。這些天邵明音已經很少求方便的吃速凍和面食,只要不值夜班,他都會做幾個菜,梁真捧着飯碗吃得特滿足,一激動也要freestyle——你看這個碗它又大又圓,就像裏面的米粒它……

而随着日期的逼近,梁真三天兩頭都要問一遍邵明音來不來。但邵明音這段時間又忙得莫名其妙,天天都有夜班,這導致梁真好幾天都見不到真人,交流也只能隔着手機,而當梁真問及來不來看,邵明音也都是回“再說”。眼瞅着明天就是比賽了,梁真實在坐不住,一上完課不是往邵明音家裏跑,而是直接去了木山街道的派出所。

好巧不巧,梁真一進派出所的門,就看到擺着桌凳的前廳裏只坐着一個邵明音。他正低頭做着什麽記錄,也沒擡頭看到底是誰進來了。梁真受了忽視,反而大大方方地走到桌前,凳子往外就坐到了邵明音對面:“警察同志,我要報案。”

邵明音筆依舊沒停,他其實從梁真站門口就聽出那少年的腳步聲了,所以才一直沒擡頭,他也順着梁真的話,問:“報什麽案?”

“我家屬天天徹夜未歸,”梁真說着還捂住了胸口,“我擔心,我多想,我心焦。”

“這又不是失蹤,這不歸警察局管啊,”邵明音沒多想,以為梁真就是戲精随便腦補出了個劇本,他也跟着瞎演。

“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警察同志的嘛。”

“那警察也不是什麽都管啊,我看您這種情況,說不定得去民政局。”

“警察同志你怎麽說話的吶,你居然暗示我讓我和家屬民政局,你是想讓我和家屬離婚嗎?!”梁真故作義憤填膺,“我跟你說啊警察同志,離婚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行行行…”邵明音憋着笑,“那你具體說說,你和你家屬到底什麽情況?”

“我和我家屬,那當然是絕美愛情,”梁真兩手往上一攤,做出懷念狀,“想當年,我年方二八,正青春在夜市街彈吉他,我愛人是警察,開警車路過屋檐下,本想将我趕走來句罵,卻反被感動将我帶回了家,于是他……”

“沒有于是,別演了!”邵明音終于擡頭了,筆也放下了,就差抓着梁真的肩晃晃,“你清醒一點,劇本岔了!”

梁真見邵明音終于看自己了,露出了一個得逞後心滿意足的笑:“那我給你看個別的東西啊!”說完他掏出了手機,點了幾張圖發給邵明音。邵明音就也打開聊天界面,是好幾張宣傳單,入眼就是一只做手槍狀的手,并攏的食指中指直指最上方寫着比賽的宣傳語——中國HIPHOP紮根地下8英裏。

這樣的圖不止一張,邊角上寫着livehouse的名字,顯然是為了宣傳新制作的海報。開篇的噱頭和氣勢夠了,接下來就該講講到底怎麽玩了,嘻哈說唱的科普和報名購票方式邵明音都看的雲裏霧裏,他就直接拉到了最後一張,那上面寫着的是冠軍獎品。

邵明音眉一挑,擡眼看對面坐着梁真,現在是鄰近中午的上班時間,派出所的咨詢前臺就只有他一個,這個點除了梁真也沒什麽人會來報案,梁真就非常自然地坐在咨詢臺外側的椅子上,舒坦地像是和木山街道派出所有感情。

邵明音道:“冠軍能有三十萬啊。”

“對啊,三十萬!”梁真手一伸做出手勢,“六個零!”

邵明音眉頭一皺,迅速動動手指數了一下:“你書怎麽讀的,五個零啊。”

梁真:???

梁真也再數了一遍,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的将“六”的手勢變成張開的五指:“五個零!”

邵明音:……

邵明音調侃:“六個零也不夠你買輛gtc4吧。”

“我現在已經不想這些車啊什麽的了,那些都是虛的,”梁真擺擺手,很潇灑地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我現在升華了,我要是拿了冠軍,這錢我要用來學習,交學費吶。”

“嗯,”邵明音點點頭,“那你本末拎得還是挺清的。”他繼續前後的翻,還是沒看到具體的地點日期,就直接問了:“這比賽到底什麽時候?”

“我和你說了那麽多次,你難道一直沒記住?”

“我當然記得,我是問你總決賽什麽時候。”

“哦哦哦,總決賽啊,總決賽得先把明天晚上的溫州賽贏下來,然後再繼續往上,全國賽得到今年夏天了。”

邵明音笑:“合着你溫州賽區都還沒拿下呢,你就已經想好全國冠軍的獎金花在哪兒了啊。”

“那當然啊,每個人都會沖着冠軍去的,winornothing,沒有第二第三,只有冠軍,三十萬!”

“行,那我先祝福你啊,祝你拿到這三十萬。”

“不是…”梁真“騰”得從椅背上坐直了,身子往前傾,手肘放在梁真的辦公桌上,“我來不是要祝福的啊,我是想問問你,你明天到底能不能來啊。”

“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明天誰值晚班還沒定呢,我确定不下來。”

“那——”梁真沒能說完,旁邊的樓梯就響起腳步聲,兩人都是尋聲看過去,來的人手裏拿着好幾份文件,直直地往咨詢臺走。

“诶?這小兄弟看着眼熟啊,”過來的是個大姐,“來報案的?”

“不是報案,”梁真指着自己,“大姐你不記得我了,溫肯!”

大姐先是尋思了一會,轉而就眼睛一亮,伸出的手指數落般地指向梁真:“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那個小夥子。”

“我能沒印象嘛,你這小夥子長得可俊了,大姐一直記着呢,”大姐笑道,“怎麽又來這兒了?沒什麽事吧。”

“沒什麽事,找邵警官。”

“喲,怎麽,你們還交上朋友了。”

“那是,邵警官多好,”梁真又開始不打草稿地天花亂墜,“人民的好公仆,街道的好同志,救多少青年老少于懸崖勒馬之際,我這次來的匆忙,下次我一定帶錦旗。”

“這孩子,誇人還一套一套的,”大媽也樂,“小邵人好我們都是知道的,上次一起吃飯所長還說起來了,好幾次市局裏有調令給小邵,這機會多好啊,小邵每次都說街道派出所缺人手,他年輕就應該在基層,所長又是開心又是難過的,想讓小邵留下,又怕給人耽擱了……”

“趙姐,行了行了,”邵明音連忙打斷,站起身後接過了趙姐的文件,趙姐也想起自己是來說正事的,連忙把值班表抽出來解釋給邵明音聽。

“小邵你看,一月份好日子多,所裏好幾個女警都是這段時間結婚,婚假已經批出去了,然後男同志不是除了你都外出團建,下個星期才回來,所以這兩天真的特別缺人手,我也是實在安排不過來了,所以夜班又給你多安排了幾天,我和所長反應過了,所長也知道你辛苦,說下個月連着春節多放你幾天假。”

“沒事沒事,有沒有假無所謂的。”邵明音說着,繼續看那張表。

“那是你還沒談對象,你才無所謂,你也不小了,要不要趙姐給你介紹……”

一聽到這類話題,邵明音就腦殼疼,正要把話題岔開,有人卻比他還着急。

“不用啊趙姐,你別給邵警官介紹對象啊。”

趙姐也是一愣,看着旁邊的梁真,一臉茫然:“這早介紹晚介紹也還是要介紹的嘛,男人總歸要結婚的啊。”

“不是,真不用,”梁真的面部表情特別自然,“邵警官沒和你們說嗎,他在老家有相好的。”

邵明音沒想到梁真來這一出,那文件的手沒放下,但目光一往梁真那邊瞟,兩人還就對上眼了。

“真的,邵警官真有對象,”梁真繼續煞有其事地看向趙姐。

趙姐還是有點疑惑:“那怎麽從沒聽小邵提起過,那對象什麽職業啊。”

“還沒職業,還是學生呢,在石家莊的大學裏學音樂的。”

“哪兒人啊。”

“蘭州人。”

“喲,那還是你老鄉啊。”

“對啊,就因為是老鄉,邵警官腼腆沒和你們說,對我就提過嘛。”

“那……”趙姐還是不怎麽相信,“這小邵人在溫州呢,怎麽對象找那麽遠啊。”

“石家莊是邵警官老家,有什麽遠的,再說了趙姐,這都什麽年代了,網絡姻緣一線牽,牽上了當然更要珍惜這段緣啦。”梁真說得有板有眼地,“趙姐你想啊,這黃河水土養人的,邵警官給我看過照片呢,那對象,诶呦,要多标致有多标致,又是藝術生搞音樂的,那氣質也好啊,我聽說成績也好,以後到哪兒發展都不吃虧,有這樣的對象,你給邵警官介紹誰,邵警官都看不上啊。”

“但是…但是這異地戀…”

“異地戀也擋不住真愛啊,不信你問邵警官,是不是都商量好了,等那對象滿22周歲就訂婚了?”

趙姐找到疑點了:“22周歲?22周歲不是男性的法定結婚年齡嘛。”

“反正就這個意思,”梁真一點也不慌,“就因為是學生,所以邵警官特別低調,但等對象過兩年畢業,他們這事就徹底定下了吶。”

“小邵這事是真的啊,”趙姐轉向當事人,“你真有對象?”

邵明音這時候還能說什麽呢,生米都被梁真一張嘴煮成熟飯了,他只能點頭啊。

“那都有對象了,我當然不操心了。”趙姐還真被說相信了,“诶呀,怪不得以前有女同志給小邵表白,小邵也給拒絕了,原來是已經有對象了啊。那行吧,你們繼續聊啊,我上樓了。”

等趙姐消失在拐角,邵明音也再裝不住專心致志看文件的樣,重新坐下後往前傾在梁真脖子上一摟:“你亂說什麽?”

“我這哪是亂說,”梁真壓着嗓子,但那語氣還是得意的,“就得這麽說,不然真給你介紹姑娘,你還真去相親啊。”

“我——”

“你先給我看看值班表啊,”梁真把脖子伸過去,“你明天有沒有夜班啊。”他本來還滿懷希望,但在看到邵明音的名字後瞬間就失落了,但依舊不死心地問:“你能和別人調嗎?”

“你剛才又不是沒聽見,這段時間人就沒幾個,我找誰調?”

“啧,那你請假不行嗎?”

“我為什麽要請假,”邵明音問,“我來這兒三年,三年都沒請過假,我為什麽明天要請。”

“有什麽不能請的,你随便找個理由嘛。”

邵明音不答應,拿起筆在紙上做着什麽記錄:“我明天要值夜班,這兒需要我。”

“可是我…”梁真梗着脖子,“可是我也需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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